那些关于欺骗与利用、强取豪夺的爱情和从来没有付诸于口的情感,在这一刻变得虚幻又意外地真实。
时叶声手脚虚浮无力,抓不住的酒盏怦然滚落在地。
他脑袋晕了一下,温热的血顺着唇齿往外溢,缓缓划过下巴落到衣襟上。
他忽然想,好像和楚城寒纠缠了那么久,到最后一句准确的回应都没有给过对方。
世界悄无声息地被陌生的灵魂所替代,连自己都是顶替了原主的孤魂野鬼。
他已经没资格再用着别人的皮囊说一个爱字了,也不会再将自己的情谊告知于一个冒名顶替的外人。
他要等楚城寒回来,然后离开这个只会让他疼痛的世界。
殿门“砰”地被撞开,楚城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神色慌乱,喘着粗气望着时叶声,声线颤抖着,问:“你要走了吗?”
相距太远,他没办法从楚城寒脸上看到太过仔细的神情,只觉得他好像有些难过。
时叶声又晕了一下,唇瓣动了动,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起了身,晕乎乎又跌跌撞撞向着楚城寒走过去。
楚城寒双手还在发颤,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猛烈地撞击着胸膛。
脑子里嗡嗡直响,反反复复地想,时叶声要走了。
身躯死去,灵魂重归自由,自此将所有的过去和现在抛却在这里。
即将远去的爱人钻进他怀中,踮着脚尖,平素冷静又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挂着清浅温和的笑意,轻轻地、眷恋地吻了他的唇瓣。
而后,所有呼吸和心跳在一瞬间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剧组拍完戏散伙)(两个主演异地恋濒临分手)
楚城寒:你要走了吗?我开车送你
时叶声:好哦
(上车)
楚城寒:要去哪,机场还是高铁站
时叶声:码头
楚城寒(踩刹车):你要走水路?你不怕自己晕船吗?不怕轻舟撞大冰山吗?不怕水路漫长路上生病吗?
时叶声:我又没说要坐船
楚城寒:那你去做什么,接老情人?送老情人?还是你前男友轻舟撞大冰山游过太平洋回来找你复合了!
时叶声(平静):我打算去码头整点薯条
楚城寒:……?
时叶声:疯狂星期四,怎么,你也要去吗?
明天见!晚安~
第55章 那束花还能给我吗
葬礼办得简单,没按皇室的规矩来,也没请太多的人。
张雅给时叶声烧纸,灵堂里没点烛灯,只有火光明明灭灭,她将纸钱放进火盆里,抬头时才瞧见楚城寒正站在窗下安静望着外头的榕树,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雅与时叶声不算太过亲近,只是照拂过一段时日,觉得可惜,她更关心楚城寒的状态,原以为他会颓败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竟然平静成这样,像是死去的不过一个外人。
她觉得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下意识张口道:“王爷不给陛下烧纸么?”
“用不着,”他低头卷着指尖的纸钱,把玩了一会儿又失了兴趣,顺手将其扔进火盆里,“终归他也拿不到。”
张雅满面疑惑望着他,她只是来祭拜一下时叶声,烧完纸便走了,临走前担心楚城寒心中不适,又多嘴提醒了一句:“王爷前段时日休息不好,还是少操劳过度。”
“嗯。”
见他情绪恹恹不欲多说,张雅也没了话讲,退出灵堂顺手合上了门。
鲁卫迎上来勾她的手:“怎么说,是不是要死不活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哪有那么夸张,”张雅屈指蹭了蹭面颊,想不清楚了,“或许爱得还不够,难过一阵儿便好了,不必在意他。”
爱得还不够的男人已经掀开了棺材盖。
棺中人面上一片死气,神情倒是安详平和,看起来死前算不上太痛苦。
楚城寒视线短暂停留在对方脸上,很快便转移开,落在他颈间的伤痕之上。
伤疤绕了脖颈整圈,有些狰狞,楚城寒漠然俯身抓住了棺中人的右臂,仔细打量了片刻,又起身将棺盖合上了。
月色寂寥,张雅和鲁卫尚未走远,忽然又听身后脚步声传来,楚城寒喊住张雅,淡淡道:“叫阎生来给他主子收尸,尽快抬走。”
楚家上下很快便都知道楚城寒并不是很喜爱时叶声了,阎生将他的遗体带走,灵堂被撤去,除却找了道士来过甘露殿,之后便再没了别的动静。
他还没登基,仍然以外姓王的名义摄政,每日忙于政事,很快便将政局稳定下来。
之后他开始从时家的远亲里找孩子,张雅他们多少知道他是想找个可继承皇位的孩子先放在身边教养,但没想到过是从时家里找。
楚城寒不听劝,他想找便找了,自己也不去教,将人直接丢给太傅。
又到除夕,张雅要和鲁卫从年节里选个日子成亲,他们没来得及宴请楚城寒,请帖送到宫中时,人已经走了。
于这世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五月底的时候天气很热,整个城市像是被罩在蒸笼之中一般,出了门没走几步便满身大汗。
时叶声的高中大门做得简陋,就镶在巷子口,旁边是同样简陋的孤儿院。
学校和孤儿院只有一墙之隔,时叶声还记得自己刚读高一的时候,班上有很多新生会趁着下课的时候去爬围墙,想看看墙那边的孤儿院是什么样子的。
时叶声性子软,不懂拒绝,被同桌拉着去过一次,只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在院长的簇拥下进了大楼,西装衬得他斯文又贵气,但看背影都能知道对方一定是什么大人物。
同桌初中的时候跟着喜欢的女孩子看言情小说,知道一些什么霸道总裁和小娇妻,在时叶声耳边絮絮叨叨说话,说这人怕是什么商业大鳄,孤儿出生,回来资助孤儿院,然后偶遇楚楚可怜的女主,将她带回去养成自己的菟丝花。
时叶声对霸道总裁不感兴趣,也对言情小说不感兴趣,只仓促看了那个男人的背影便回了教室,之后便将那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到现在两年过去,时叶声对当初看见的人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却又一次在校门口遇到了他。
时叶声之前没见过对方的脸,但这样的身材和气质着实少见,更何况还是在孤儿院门口,所以很快便认定对方是高一时出现在孤儿院的那个人。
时叶声正准备过红绿灯,男人长得确实很帅,星眉剑目,绿灯还没亮的时候他便悄悄用余光看着那个男人,瞧他弯着身蹲在校门口,好像在手提袋里找什么东西。
时叶声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但也只限于这两眼,绿灯一亮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天气太热了,太阳火辣辣的,时叶声出了满身汗,他过了红绿灯先去小超市买了根冰棍,咬着绿豆心情再出来时,他看见那个男人也跟着到路对面来了,和他对视了一眼。
时叶声心跳漏了半拍,听见男人问他:“你好,请问南桥三十三号往哪里走?”
南桥三十三号?
时叶声愣了片刻:“我家就在那里,我带你过去吧。”
男人笑起来,说好。
他看起来很高冷,也很冷漠,但没想到笑起来还挺温和的,让时叶声感到心跳有些加快。
他性子软,也没什么脾气,平时也安安静静的,是老师和家长口中的乖宝宝。
男人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很远时,他忽然开口道:“现在街上有很多坏人,以后要多小心,不要随便答应和陌生人说话。”
时叶声轻轻“嗯”了一声,他觉得有点奇怪,这人让自己小心一点,可他不也是陌生人么?
奇奇怪怪的人太多了,时叶声也知道男人说的话有道理,现在想再拒绝带对方找路也有些来不及,他两手抓着书包带子,安安静静地走在前头。
男人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手上却提着一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纸袋子,时叶声心不在焉地想他那个袋子里装了什么,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吧,不然男人为什么过一会儿便低头瞧一眼。
南桥三十三号离学校不是很远,等又过了一个红绿灯便到了,是一片旧房小区,走廊窄小昏暗,有时候悬顶的声控灯也会坏掉。
小区里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晒着衣服,偶尔还会听到吵架的、做饭的、打麻将的,还有小孩哭闹的声音,很嘈杂也很扰人。
时叶声的家就在二单元五楼,他站在楼道口,回头望了眼那个男人。
男人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有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笑了一下:“你到家了吗?谢谢你今天给我带路,这个送给你。”
时叶声还抓着书包带子,他看见男人从纸袋子里取出一把漂亮的鲜花,用丝带扎在花枝上,递到他的面前来。
他愣了愣,没有伸手去拿。
男人好像也不觉得太尴尬,他将手收了回去,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歉意:“抱歉,刚和你说不要搭理陌生人,直接给花确实唐突了些。”
他将花束装回袋子里,同时叶声道别:“谢谢你,再见。”
时叶声茫然地站在原处,半晌才举起手来挥了挥。
等时叶声上了楼,正在书包里找钥匙时,忽然又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平稳又有规律地由远及近。
他拿着钥匙转头望下去,又看见那个男人了。
两个人一上一下尴尬地对视了许久,时叶声攥紧了钥匙和书包带,听见男人道:“好巧,你也住五楼吗?”
时叶声茫然地“啊”了一声。
男人将最后几级台阶走完,站到平台上来。
少年现在还没有停止发育,个头比男人矮了些,走道又窄又黑,男人的影子几乎能将他完全罩起来。
时叶声感到了一丝压迫感,他揪着书包带子缩在墙角,直直盯着男人的眼睛,瞧他从自己身边绕过去,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男人无比自然地解释道:“我刚来这里,这是朋友帮忙找的屋子,没想到就在你家对门。”
时叶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觉得男人太自来熟了,这让社恐有一点点不太自在,慢吞吞开口道:“哦。”
“你是一中的学生吧,我今天看见你从学校里出来,”男人的屋子门大开着,时叶声看见他空荡荡的家,好像连家具都没有多少,男人还在接着说话,“我现在在南桥中学做历史老师,我叫楚城寒,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学校外的教师信息墙上找一找。”
顿了顿,男人的语气轻下来,没之前那么轻快了,低声道:“外面很热,回家去吧。”
时叶声那一瞬间似乎在他身上察觉到了一些难以言表的难过情绪,虽然楚城寒奇奇怪怪,但好像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心。
他摩挲着手里的钥匙,在楚城寒关门前一瞬终于开了口,喊他:“叔叔。”
楚城寒关门的手顿了顿。
时叶声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是个社恐,平时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总是话少,不喜欢太多的社交,他躲在门口探出脑袋,嗓音轻轻的,像只撒娇又羞涩的小猫,问:“那束花,还能给我吗?”
作者有话说:
小时:啊……怪蜀黍
周二有考试,周二的更新明天发,晚安!
第56章 他只是亡魂一缕
时叶声从那个陌生的怪蜀黍手里拿到了那束花,他关上了门,忽然靠着门发了会儿呆,有些心跳加速。
那束花就在手里捏着,像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的炸弹,扰乱着他的思绪。
时叶声低头看着那几朵漂亮的花,之后才磨磨蹭蹭换了鞋进到客厅里,用手机扫了一下这束花。
百度说是芍药。
时叶声也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突发奇想从人家手里将花要过来,鬼使神差下的动作让他感到一丝后悔,现在拿着花也有些手足无措,站在沙发边纠结了许久,还是将花束插进花瓶里,眼不见心不烦了。
高中放了月假,时叶声第二天不用去学校,心安理得地在床上赖了一上午,然后准备去外面吃个午饭。
爸爸妈妈离世之前一直在外地出差,平日会给他转零花钱解决温饱,现在还余下很多。
时叶声撇了撇嘴,抱着一箱子旧书艰难出了门。
离高考没几日了,他要赶在高峰期之前把书卖掉,免得被奸商往死里砍价。
箱子堆得有些高,挡住了视线,时叶声用脚踢上了门,正打算偏着脑袋下楼,手上却忽然一轻。
邻居应该也是刚出门,没再穿他那身西装了,换了身休闲服,露在外头的手臂带着漂亮的肌肉弧度,瞧着十足有力。
他一只手抱着时叶声的书箱,脸上挂着浅淡又温和的笑容,问:“要出去吗?”
时叶声有些局促地转开视线,屈指蹭了蹭面颊,小声应道:“嗯,去卖书。”
“箱子挺重的,我帮你抬着就好,小心摔跤。”
时叶声觉得不太好意思,犹豫半晌,楚城寒已经先一步下去了,只好慢吞吞跟上去,小声说了句谢谢。
楚城寒力气真的很大,他抬着箱子下楼也能健步如飞,脸不红气不喘地同时叶声说话,问他:“一个人住吗?”
“嗯。”
楚城寒皱了皱眉,依稀记得时叶声以前闹着要回家,怎么会是一个人生活,下意识便开口问:“你父母呢?”
时叶声愣愣“啊”了一声,看起来有些难为情,却又不好意思拒绝,纠结半晌还是实话实说,“他们......上个月车祸去世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打量了对方一会儿,有些无措地咬了咬下唇,不知道对方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两个人安静走到走下,时叶声原以为楚城寒不会再开口,没想到又听他突然说:“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别给陌生人开门,有事也可以来找我。”
时叶声“哦”了一声,他有些想不明白,楚城寒好像很关心自己的健康安全,老和他说一些他爸才会说的话。
难道男人过了三十岁都会逐渐爹化吗?
收旧书的摊子在小超市门外,时叶声把书卖了,卖得一百二十多块钱,顺带又去超市拿了两盒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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