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只抬手指了指男人身后。
男人又幽幽道:“麻烦你,带我过去一下。”
他为什么不能自己走?时叶声有些茫然无措,不安的情绪在心头徘徊,他没答应,也没带路,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感到冷气正顺着腿脚往上爬,让他没办法移动自己。
时叶声身体僵硬,眼见男人僵硬地向自己移动过来,越觉得呼吸困难,眼前花了一下,紧接着便被温热的怀抱裹挟而上。
伏子平揽着他的肩,一向没什么正形的脸上难得严肃,冷冷望着尖脸男人道:“自己走。”
尖脸男人似乎忌惮伏子平,很快便咯吱咯吱抬起步子,转眼便消失在雾中。
时叶声有些没回过神来,怔怔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半晌才感到安全感涌回身上,让他不由自主拽住了伏子平的衣摆,贴近对方的身体。
伏子平揽着他肩头的手收紧了些许,抬步带着他往前走,穿过茫茫大雾走到停车场,给他开了车门。
时叶声愣愣站着没动。
“上车吧,”伏子平道,“下次碰到陌生人问路,不要理他,不要说话,也别停下,往前走。”
“就算叫了你的名字也别回头,别应声。”
时叶声讷讷点点头,本想道个谢不想上车的,见男人已经弯身进了驾驶位,身体鬼使神差动起来,也跟着坐了进去。
他有些不安地捏着手指,心跳的速度还是很快,有些像当时伏子平将他从电动车前救下来时的感觉,但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他咬了咬下唇,半晌才轻声道:“谢谢。”
伏子平抓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些许,却许久没再应声,倒有些不太像他往日的作风了。
时叶声前一夜没睡好,心里杂七杂八想着那道电光下一晃而过的人影,却始终无法判断是否是幻觉。
车一动起来他便有些困倦,迷迷糊糊的,没注意到男人的变化,只恹恹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直到雾气散去,又一次阳光明媚起来。
时叶声同伏子平告别,垂眸往学校里走,却挺他在身后道:“诶,晚上我接你,一起吃个饭嘛。”
好想拒绝,时叶声唇瓣张了张,却忽然晕头转向想起那时对方揽着自己的情景,又张张口,声音不大不小,说了句,“好。”
*
后几次约会都有些理所应当,时叶声有时候会觉得仓促,有时候又觉得可以接受,全看那天伏子平是个什么鬼样。
譬如现在这样一身骚包绿西装的样子,他就很不想和对方一起出去吃饭。
伏子平黏上来,像是无数暧昧期的情侣一般贴在他身边,恶心吧啦同他撒娇:“走嘛走嘛。”
时叶声感到不舒服,放置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曲,神色有些凉:“别蹭我,离我远点。”
伏子平脸色难看,没一会儿又笑起来,“这么生疏做什么。”
他伸手要去捏时叶声的面颊,“都约会那么多次了,还像第一次见一样。”
时叶声避开他的手,站起身绕过他:“要走就快些。”
他走得干脆,丝毫没将男人放在心上,伏子平强挂的笑意散得干干净净,见人已经消失在门外,顿时怒气上涌,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骂道:“清高什么。”
他在酒吧定了包厢,时叶声也不是第一次来酒吧,但仍然很讨厌嘈杂的环境,也不喜欢伏子平的朋友们,自顾自坐在角落里拨弄手机。
伏子平觉得气氛到了,他想亲时叶声,等弯身下去人又躲开站起身,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甚至不想看他一眼,道:“去趟卫生间。”
时叶声懒得搭理对方难看的脸色,径直离开包厢进到厕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蓦地松了口气。
包厢里好闷。
不是气温太高导致的闷,而是那样的环境让他感到陌生而不适应,他想自己和伏子平大概还是不合适的,哪怕偶尔会有心动,到底还是不合适。
就当那些心动都是错觉吧。
他拧开水龙头,冰凉液体让他清醒了些许,思绪也宁静下来,想着他应当要走了,小三花还在家里,他得回家。
他想得出神,直到半晌没见人进到卫生间,也没听到外头喧闹的音乐,这才眨眨眼垂下视线,瞧见流淌在自己指尖上、那些从水龙头里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黏腻血液。
时叶声顿时惊叫一声,蓦地撤回了手。
水龙头恢复了正常。
他惊疑不定,胸膛极速起伏着,脑袋嗡嗡一阵响,怔然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许久没能从恐惧的情绪中抽离。
厕所隔间的门轻响了一下,时叶声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瑟缩了一下,猛地转头望过去,眼睁睁望着隔间门缓缓打开,那个先前见过的尖脸男人慢吞吞从里头出来,走路时隐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时叶声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突然想起伏子平那天和他说的话,顿时收回视线,故作平静转身往外走。
男人幽幽开了口,像鸭子般的嗓音直往耳根里此,叫时叶声无端觉得难受,却没听清究竟在说什么。
他瞧着到还算冷静,只是双手忍不住剧烈颤抖,匆忙拧着卫生间的门把手,却许久没办法将其拧开。
身后男人愈发靠近,时叶声额上溢出冷汗,后脊发凉,近乎崩溃,却也不敢回过头。
颊边冷风忽地一动,脚步声停下来,时叶声手一僵,下一瞬门便被人从外头打开,整个人靠着惯性跌出去,被伏子平捞在怀里。
之后便听叮叮哐哐一阵吵闹,伏子平将那个尖脸男人一脚踹了出去,冷声道:“谁杀的你找谁去,休要纠缠无辜之人。”
鸭子声消失不见,时叶声怔怔出着神,抓着男人衣摆的手止不住发颤,许久无法从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状况里回过神,也想不明白事情,只感到自己唇瓣动了动,说了句什么,连他自己都没听清。
之后眼前一黑,伏子平捂住了他的眼睛,语气温和带着安抚,轻声道:“乖,把这些都忘了。”
时叶声瞬时恍若掉入了深渊,陷入寂静,只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听不真切。
“你的仇人不找你的麻烦,盯着小时做什么?”
“我是残魂,又不是鬼,他看不见我,怪你家那位长了张和我一样的脸咯。”
“最好别再让我碰到你干的好事。”
好吵……
时叶声无意识喃喃道:“好吵,哥……别说了……”
周围瞬时便安静下来,他彻底晕过去。
梦境光怪陆离,时叶声在睡梦中隐隐约约窥破了些许被隐藏的真相,找到了自己丢掉的记忆。
他茫然站在梦境中心,终于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手握重剑,满身杀意,恍惚出现了片刻便消失在梦境深处。
之后梦境碎裂,将他从黑暗中唤醒。
时叶声愣愣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也没注意到守在身边睡觉的男人,安安静静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衫,离开家。
他坐上早班的第一辆公交,木然坐在最后一排,忽视掉车上奇奇怪怪想要搭讪的乘客,一路坐到博物馆。
博物馆还要过几分钟才开门,时叶声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或许是见他情绪平平淡淡,却又早早便到门口等着,工作人员随口问道:“您是要参观什么吗?”
时叶声唇瓣嗫嚅了一下,过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想……找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明明我也没写啥,但是一个看不了一点恐怖片的女人选了一个阴间时间码字,给我自己写得头皮发麻,码两个字就找猫老师缓缓(安详去世)
明天周几来着,忘了,先明天见吧
考研的加油!祝你们上岸!
第67章 我该怎么才能看见你
这是省里最大的历史博物馆,记载了很多史书上甚少提到过的一些往事,也留存过一些古物。
时叶声来得早,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游客,他一个人慢吞吞仔仔细细将所有橱窗望过去,却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那场梦做得奇怪,醒来便没多加思考坐车来了这里,想找一个出现在梦境中的虚幻的人,倒像是疯了。
时叶声觉得自己应该没疯,这个世界或许比他疯得厉害。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揉揉眼睛又继续一点一点看起来。
九点之后人多了起来,时叶声听到了嘈杂的说话声,眉心微微蹙起,隐约有些焦躁起来,加快了脚步。
壁灯光线不亮,却刺得眼睛发痛,他却毫无所觉,眼眶发红,隐约带上了水汽,却始终不敢眨眼,生怕一瞬间看漏了什么。
直到转过弯,男人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带着些许不满和烦躁喊他的名字,“时叶声。”
伏子平挤过人群站到他身边去,抱怨道:“要来博物馆你不早说啊,自己偷偷摸摸过来,醒来找不到人吓死我了。”
时叶声却没听到他说话,他紧紧望着面前瓷质的、带着修复痕迹的芍药雕花,半晌才转头望向一旁的工作人员,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啊这个,似乎是大燕皇陵出土的藏品,上个月有人匿名送过来的,保存还算完好呢。”
时叶声忽然晕了一下:“大燕?”
“好多人都不知道呢,这个朝代存续时间太短了,没留下太多记载,这两年才开始陆陆续续发现古物呢。”
时叶声更晕了,占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轻说了句“谢谢”。
伏子平不知道是怎么找过来的,大概是动了监控,时叶声没搭理他,的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之后便要离开博物馆,对方追在他身后道:“你什么意思啊,昨晚说好陪我见兄弟的,你自己晕倒在厕所扫兴就算了,今早起来对我摆什么脸色啊。”
“伏子平,”时叶声淡淡道,“若是觉得我扫兴也可以不用来找我,毕竟我们之间还没有明确的关系。”
伏子平噎了噎,两个人之间氛围僵下来,走出去很远一段路都没人先说话。
时叶声将今天看到的一些东西记在备忘录上,心不在焉往公交车站走,没等坐上椅子又被男人拽着手臂拉起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耐,问:“你还想做什么?”
“生气了?”伏子平调笑道,“是我考虑不周,本来打算昨晚跟你告白的,你这不是晕过去了么,我也没办法,别生气了。”
“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是吗,”时叶声面色冷下来,目光泛凉,像是瞧着什么没有生命的无机质的东西,一字一句重复道,“别再来找我了。”
不等对方回话,他继续说:“前几次吃饭的钱我都已经A给你了,再加上蹭车的路费和油费,你自己查看转账,有欠缺的再找我补。”
话音未落,公交车已经到站,时叶声言尽于此,不愿再多说,再没看他一眼便转身上了车。
回程的车上人不多,时叶声缩在最后一排的窗边看外头的风景,脑子里乱糟糟想着今天看到的那个精致漂亮的瓷质雕花。
是芍药,时叶声认识的花不多,却也不记得在什么时候接触过芍药了,对这种花有些印象,似乎还能想象到花束本身所拥有的淡淡清香。
再又一次看到这束花的时候,心中忽然便涌现出喜爱之意,突发奇想想去花店带一束回家。
时叶声以前也不知道自己执行力那么强,想到便去做了,带着一束新鲜的、还带着水珠的白芍药回了家,却看见桌上的花瓶中已经有一束白芍药了。
时叶声抓着芍药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半晌才木然转身去拿了一个新的瓶子,将刚买来的白芍药也放了进去。
小三花在扒拉花瓶里的花。
他给小猫准备了猫粮,蹲在墙角喊她:“别玩花,吃饭了。”
小猫蹦蹦跳跳跃下桌子,钻进他的怀里去。
时叶声的社交圈子很小,同桌大学不在本地,开学离开这座城市之后,时叶声便再没有别的朋友了,无事时都安安静静呆在家中看书,或者抱着小三花坐在飘窗上发呆。
近几日总是雷雨盛行,时叶声同样也不喜欢雨天,坐了没一会儿,见外头天色阴沉,失去了观察人类的兴趣,钻上床打算睡觉。
等松手将小三花放走,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来,起身将窗户打开了。
带着些许凉意的秋风灌进屋子里,沉闷的空气打通,让他莫名烦躁的心绪宁静些许,这才裹上被子沉沉睡去。
夜里果然下了大雨,雷声在天际闷闷响着,时叶声没关窗也没拉窗帘,睡得不太安稳,隐约感觉要醒,在地上追着尾巴玩的小三花忽然“喵”了一声,一股穿堂风悄然刮过,轻轻合上了窗户。
这世上没有活人能瞧见楚城寒,除了时叶声养的猫,楚城寒逗了她一会儿,又去替时叶声整理被子。
当时倒真叫小皇帝说中了,白日阳气旺盛,他如今是鬼魂之体没办法现身,也触碰不到阳间的东西,只有到夜间才能短暂触碰自己的爱人,却又因为担心将阴气渡过去不敢过多接触。
距离约定的时限还有三日,楚城寒坐在时叶声床边,安静望着对方的睡颜。
世界意识将他的存在从时叶声的记忆里抹去,只是一瞬间便把他忘得干干净净,那段时日他碰不到对方,无法交流,只能自己咽下失落和痛苦。
然后又想起来,时叶声死在大燕之前似乎和他说了一句什么,那个时候他满心痛楚,已经不太记得了。
到这个时候又突然想起来,他说“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别忘了我。”
但如同现在一样,时叶声刚走不久,世界意识开始慢慢补全漏洞,将楚城寒记忆中的爱人渐渐剥离。
时叶声当初若还活着,若还有意识,或许也会和自己现在一样难过。
“还有三日,”楚城寒虚虚碰了碰时叶声的额头,垂眸轻声道,“我该怎么样才能打破这个怪圈。”
让我们毫无阻拦地相见,相爱,相伴一生。
*
雨下了整夜,这世间出现鬼魂之后小皇帝以前杀过的厉鬼纷纷现身,又找不到可以报复的人,只瞧着时叶声的面容与对方相似,便草率地将时叶声当做小皇帝想要报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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