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岑熙鸿在杨景明的院子里见到了另一个人。那人一身夜行玄色衣衫, 宽大的黑色斗篷将他整个遮住看不见脸庞。
岑熙鸿看不出那人是谁, 但他能听清那人在同杨景明说什么。
“杨掌门, 今日之事办的不错。”那人低沉的声音传到岑熙鸿的耳中,他不禁思考那人口中的事究竟是什么。
紧接着他又听杨景明恭敬道:“这还要还多亏了您的帮助, 詹家才……”他没把话说完, 但这也足以让岑熙鸿吃惊。
难道詹家的事和杨景明有关?!
他们两人还在继续说着:“这还要多亏了詹家的那个傻儿子, 一心只想着摆脱诅咒, 比谁都好骗。”说着,杨景明放声大笑了起来。
那个黑斗篷的人打断了他,声音冷淡地说道:“明早我答应你的要求就会实现,至于你我交易之间事,烂在肚子里。”
杨景明赔着笑脸,连连说:“您放心。”一直目送那人离开,黑斗篷的人在离开前提醒了他一句:“杨掌门,还要多加谨慎才是。”那人的眼神瞥过岑熙鸿躲藏的位置,岑熙鸿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陌生的双眸。
没想到那人早就注意到了自己!
岑熙鸿收住了自己的气息,一步一步缓缓朝外退,那人却没再说什么,转身消失在夜色里。而杨景明,在听到对方当的警示后沉思了片刻。
不幸的是就在此刻发生了,岑熙鸿踩到了一片干枯的落叶,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简直不要太明显。杨景明登时警觉了起来,召出剑往声音处走,口中厉声说着:“谁在那!”
岑熙鸿以为自己定然要被抓到了,在杨景明快要走到自己面前时,一道强有力的灵力突然束缚住了自己的腰,与此同时他的口也被封住,他整个人一瞬间毫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里。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离杨景明院子极远的地方。岑熙鸿转头想看究竟谁救了自己,没想到竟是已然重伤的周岸停。
岑熙鸿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人:“鎏、鎏清仙尊。”
周岸停向来平易近人,朝他笑了笑轻声道:“不必多礼,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岑熙鸿却犹犹豫豫不愿意走的样子,吞吞吐吐问道:“仙尊,方才我师尊他……和那个人……”
周岸停看他这副畏惧的模样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听见了,不用担心,等我从绥封回来会替你们解决的。”
鎏清仙尊说的话岑熙鸿自然相信,他缓缓点了点头拜别了周岸停。
那一夜,他们谁也不知道,周岸停实现不了他的诺言,而岑熙鸿成了局中人。
翌日,让人更加不敢相信的事发生了,昨夜在詹家的所有人,在一夜之间老去。岑熙鸿那位最好的朋友正是其中的一个。
在看见朋友一夜间苍老的容颜时,岑熙鸿突然就联想到了昨夜那个身着玄色斗篷的人口中答应杨景明的要求。
他说杨掌门我答应你的要求明日便能实现,而他知道,他的师尊能成为九星门的掌门不是因为他的修为有多高,只是资历深罢了。他也知道,杨景明一直以来追求着不断修炼,以此来追求长生。
詹家的事当真和杨景明有关!
“所以你便以走火入魔为借口,杀了杨景明?”听了岑熙鸿的话,温时卿问道。
“没错。”岑熙鸿答道,“我当时想,杀了他,所有人的修为和寿命就都能回来。”
“你自己想的?”温时卿怀疑道。
岑熙鸿闻言笑了笑,擦掉了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不,是那个穿斗蓬的人,他找到了我……”
第二天周岸停走的很早,岑熙鸿带着朋友去找他没找到,却遇到了杨景明。杨景明看见自己身旁的人时,那副惊讶的模样像是毫不知情。
岑熙鸿强装着无事发生,和杨景明把事情说了一便。他那无用的师尊却说,一切等鎏清回来再说。岑熙鸿当然不能和杨景明当面对峙,他也等着周岸停来。
谁料,他没来周岸停,却先等来了那夜的黑斗篷。
詹家的人纷纷散去,一日之间原本富饶如斯的詹家荒无人烟,只剩下周岸停临走前封住的鎏鸟。
黑斗篷找到自己的时候,岑熙鸿正在自己的院子里试图给周岸停送传音符。带着信息的传音符刚飞出去,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捉住,揉碎在指尖。
那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院子,岑熙鸿毫无察觉。
“你是谁!”岑熙鸿紧张地咽了咽,召出玄剑直指面前的人。那人却肆无忌惮地朝前走,逼得他节节败退,只差几步就要摔进身后的池塘中。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能帮你的只有我。”他的声音与那一夜岑熙鸿听到的一样,这也是岑熙鸿第一次看清对方的脸。
那是岑熙鸿见过美极的男子,玄色斗篷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病态得白,清秀的剑眉下眼眸漆黑如墨,挺巧的鼻梁下是淡粉色的薄唇,看着自己的目光森冷似乎又带着些笑意。
“不必。”岑熙鸿避开对方的目光,厉声回绝。
那人也不恼,悠悠继续道:“你是想等周岸停?可惜,你等不到了。”
岑熙鸿闻言霎时变了脸色,惶恐又佯装镇定道:“你休要胡说!”手中的剑剑锋直指对方的喉咙处,只需一击就能要了对方的命。可岑熙鸿却发现自己再向前不了了。
“岑熙鸿,是么?”那人眉心微蹙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了手。岑熙鸿霎时闭上了眼睛,以为对方要出手,方才他便意识到他是不可能打得过对方的。
想象中的事情却没有发生,那人冷声命令道:“睁眼。”岑熙鸿缓缓睁开眼,见到的是面前浑身是血的周岸停。
岑熙鸿跌倒在地上,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无人可依,只能靠自己,或者……
“我可以帮你。”那人话音带着笑意,将岑熙鸿从地上搀扶起来,极其亲切地说:“除鎏鸟我可以帮,杀杨景明我也可以帮,你的朋友我也可以帮。”
“当真?!”岑熙鸿问道。
“当然。”那人勾起唇角,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看着对方的眼眸微微下弯,像一个满心善意的好人。
“我不信!你凭什么愿意帮我?”岑熙鸿清醒道,“你当初帮杨景明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还不是和我说要来帮我杀了他!况且,我何时说过要杀了师尊!”
黑斗篷闻言不禁挑眉,看着岑熙鸿意外道:“哦?你不想救你的朋友?”
“你什么意思?!杀了杨景明就能让把他们的修为和寿命夺回来?”岑熙鸿激动地说着,险些摔进身后的池中,幸好面前的人用灵力揽住了他才得以幸免。
“若是你不信我,你还有其他的办法么?”他不慌不忙地说着,岑熙鸿想反驳,对方却没给他机会:“况且,若是你不答应,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走出这里么?”
那人笑得极其好看:“见过我这张脸的人,可大都是死人了。”
岑熙鸿身上束缚着的那股灵力愈发强悍,几乎要将他勒断气。他知道对方是想告诉他,我能救你,也能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他无论怎么选择又有什么区别呢?和对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杨景明的下场将会是他的下场,可他还有什么选择呢?
只有先活下来了才能有转机。
岑熙鸿答应了他。那人离开前,岑熙鸿曾叫住他问,他想要什么,身着黑斗篷的人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离开了。
后来,有人带来了周岸停的尸体,岑熙鸿知道那两人是与周岸停并称南月三杰的人,也是那个黑斗篷手下的人。而他,也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是你,帮助着他们告诉整个显塬镇的人,鎏清仙尊死在了与鎏鸟打斗时。”江深轻声说道,姜有仪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以安抚。
“对,是我,他说这是他对我唯一的要求。”岑熙鸿神情麻木地说着。
江深不解:“可你杀了杨掌门,所有人都没有恢复,他骗了你。”
岑熙鸿笑了起来,面上的表情难看极了:“他骗了我,哈哈哈他骗了我,他何止骗了我!他让我这二十年来,没能安稳睡过一日!”
“他就是个疯子!我杀了杨景明之后,玄夜宗的人来除掉了鎏鸟。可谁知道,那鎏鸟到晚竟然找上了我,那个人也来了,他给整个宗门的人下了蝶咒,威胁着我让我带着所有弟子在詹家设下了阵,否则就要我们满门陪葬。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岑熙鸿大声怒吼着,额角冒起了青筋,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
那身着黑斗篷的人不是白无乾又能是谁?
所以岑熙鸿说,温时卿和他一样,是个疯子。
他就是白无乾。
“你身上的蝶咒褚玲琅早就给你解了。”温时卿淡淡道,“可你身上的符咒却是刚画上去不久,你既然恨他,又为何要选择继续帮他隐瞒?”
“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温时卿垂眸看着地上狼狈之极的人。
“方才所言,若有一句是假,我永世不得超生!”岑熙鸿眼神坚毅地看着自己,高声道。
“超度之事与本尊无关。”温时卿说着,看向了岑熙鸿身后的一群人:“你们有什么要说的么?”
“仙尊想知道什么便问我!”岑熙鸿慌乱地从地上站起来。
看着面前沉默的一群人,温时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便破阵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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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显源恶闻(十六)
真是好久不见。
微风伴着落日向西缓缓而行, 余霞夹杂在云中,将整个詹府照得橙红。几只鸟儿飞落在屋檐下正欲歇息,却被一阵无形的冲击驱散。
“破!”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群身着九星门家袍的人围成一个阵法的形状,将整个詹府包围。中心的阵眼处占了两个人, 一个正值风华的年轻人, 一个看上去早已年迈的男人。
两人手中握剑,在灵力贯彻整个阵法瞬间, 蓄满灵气的剑锋直击阵眼。宛若一阵飓风拂来,荒草倾倒, 尘土飞扬, 伴随着巨大的灵力波动。
直至一切平息,温时卿方才收了挡在几人面前的屏障, 朝阵眼处径直走去。
阵法已破, 一行人气喘吁吁, 站在阵眼处的二人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中, 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人。岑熙鸿看着温时卿, 一副轻松的模样:“仙尊, 阵法已破,显塬结界之事还要劳烦仙尊操心。”
温时卿闻言正欲开口, 却被突如其来的波动打断。众人脚下的地一阵剧烈的摇晃, 江深和有姜有仪被这个突发状况弄得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江深及时拔剑支撑在地上扶住了姜有仪,才没狼狈倒地。
应淮序伸手扶住温时卿, 面前的一众弟子摔得东倒西歪不忍直视, 这阵波动却在众人还没思考出其中奥秘时, 停了下来。
砰的一声, 阵眼处骤时崩开,一股股灵力从中散发开来,散着淡淡的金光。
“这是……”温时卿微微眯眼看着面前的场景,想起了什么,回眸看了一眼身后人道:“江深,过来。”
江深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那金色的灵力不断朝外发散,它们如同裁缝中的阵线一般,在半空中描绘着不知究竟是何物的景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它上面,于是,当众人看出了那些景象究竟是何物时不禁惊呼出了声来。
“是人!是很多人的样子!”一个九星门的弟子惊呼道。
没错,那些金色的灵力在众人眼前描绘出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模样,金色的人影在落日的余辉下闪得人有些眼花。倏地,面前的人影突然闪了一下,刺得人偏开了头。
再回眸时,温时卿和应淮序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身着红色婚服的詹家家主詹元风,站在他的身旁一身红绿婚服的谈怡雯,阿起和詹家几乎所有的家丁,以及站在最终间朝着众人微笑的鎏清仙尊,周岸停。
他对两人说:“清蘅,小温师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两人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了片刻,异口同声地应道。
他们确实很久不见,又或者这应该是温时卿和周岸停第一次相见。从前他一直是再幻境中看见的周岸停,可在此刻相见之时,却如同邂逅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无比亲切。
而站在两人身旁的江深早就红了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周岸停。那是他素未谋面的父亲,却还是在看见他的时候红了眼眶。
他看着对方的眼神太过炙热,对方很快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们是第一次相见,某股不可描述的力量却好像在无形中告诉了他们彼此的身份。
周岸停看着面前已然长大的少年,勾着唇角试探地喊了一句:“小深?对吗?”他话音刚落,江深眼眶里的泪水便不可收拾地砸了下来。
周岸停朝着他走了过来,边解释道:“小琋曾同我说过,给你取的乳名叫小深。”说完话时,他已经走到了江深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少年的脸庞,将他面颊上的泪水抹去。
“抱歉,小深。”周岸停轻声道,“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江深抽泣着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人问道:“我还能救你吗?”
回应他的是周岸停的沉默,看见江深垂眸失神的样子,他伸手抚了抚江深的头,轻声道:“万物皆有因果,这本就该是我的果,能再次在这里见到诸位,已是万幸。”
周岸停那日在幻境中也曾说过同样的话,那时的他大概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可惜他只是一丝被压在阵中数十年的魂魄,尽管知道身处何地,他也无能为力。
今日于他于所有阵中人而言,都是解脱。
说罢,他又看向温时卿和应淮序:“还要多谢你们替我照顾小深,以后也要多麻烦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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