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谁放的?”
象征着美好祝愿的孔明灯,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飘到营区上空,不知什么原因,鬼魅一般地,又一个接一个地熄灭,随着孔明灯下坠的还有雪花片一样,带着黑色印刷字体的纸。
巡逻大兵弯腰捡起脚边信纸,自言自语,“什么呀!”眼神扫了一遍,双目越瞪越大。
只见上面印着一首打油诗,应该是刚刚印刷后不久,还能闻到油墨味。其内容为:海阳城阎家军,守土英豪欲断魂。百万军饷已不见,流血送命为何人?
这首打油诗,别的寻常无所谓,那中间的百万军饷已不见,绝对能吸引人的目光。
扫读下来,兵荒马乱的局面,对于这些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大兵来说,今天活着,明天不一定死哪去呢,他们来当兵无非就是为了那么那么点钱。
三个月的军饷都没了,敢情是姓阎的那孙子骗他们,他们拼死拼活的守在这里,不就是白给阎家父子卖命吗?这谁能干?
巡逻大兵中当即就有人,摘下帽子,扔到地上,愤愤不平,“呸!姓阎的那孙子骗我们,不给钱,谁愿意受这份罪?”
此话一出,蝴蝶效应一般,立马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咒骂阎家父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营区内的灯逐渐亮起,不用一传十,推开门就能看见,满院都是写着打油诗的雪花片一样散漫了营区大院。
既然有随风而动的墙头草,就一定有死命效忠阎家军的人,此时的阎君山眸底赤红,似是被心里的怒火点燃一般。
阎君山头发鸡窝一样凌乱,面料上乘的白色衬衫,罕见地出现了褶皱,绣着龙纹的军装外套,虚披在身上,显然是刚睡醒,就经历了一件极其堵心的事情。
那首打油诗,让他瞬间从温热的被窝中起身,印有打油诗的纸,在他手中已经被捏成褶皱的一团。
阎君山咬牙对周海说道,“给我查!”
第七十四章 不愿相信的事实
左离站在小山丘上,看着远处重归一片黑暗的营区,默默放下手中弹弓,心想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左离冷漠疏离的脸上,划过一丝愧疚,黑暗的营区逐渐恢复光亮,不过,那并不是他们刚刚放过去的孔明灯,而是伴随着吵闹乃至咒骂的喧嚣声,拉起的电灯。
左离心里不合时宜地想着,不知道这次阎君山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化解这次兵变危机。
左离驻足观望一会儿,转身对身后之人说道,“走吧!”
此人正是为查白稍口信之前马修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放这么多的孔明灯,并且控制在飘到营区上方打下来,他自己一个人做不来。
马修贤垂眼看了一眼左离手中的弹弓,带着三分不屑的表情夸赞,“这玩意,还能这么玩,”看向营区方向,比划了一个枪的手势,“要我,就用枪,我习惯用枪,枪多好用,砰砰砰地,几下就打下来了,一点难度都没有。”
左离自顾转身离开,没有理会马修贤的话。
左离心里默默地马修贤贴上了一个狂傲的标签。马修贤到底是太年轻,查白那样一个笑面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人留在身边,或许对查白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何尝不知道枪来的更省力一些,要论枪技,他不敢称天下第一,但也自认枪技绝对不差。他有绝对的信心能一枪击中不过几十米远的孔明灯,但枪声一响定会引起几十米外阎家军的警惕,同时也暴露他自己的位置。
左离捏了捏裤子口袋里没有用完的弹珠,弹弓就不一样了,弹珠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没有多大的动静,不会立即引起别人的恐慌,他们甚至还可以站在这里观察,阎家军内讧的精彩画面。
左离只是看了两眼,心里像是有什么揪扯着他一样,就看不下去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阎家军的内讧场面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最终崩了几个带头挑刺的兵,算是稍稍安静下来。
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透过玻璃在室内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线,阎君山坐在椅子里,借着微弱的光,依稀能看出半张脸的轮廓,下颌线条紧紧绷着,两片薄唇紧抿,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心情不好别惹我,这几个字。
阎君山手中摆弄着一个小小的玻璃弹珠,在椅子的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双眸微闭,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
虽说处理了两个闹事的兵,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但军饷亏空的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这个暂时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阎君山睁开眼睛,连续几日没有休息好,眼底爬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少。
弹珠是下属在营区大院里捡的,应该就是这个小东西,把孔明灯打了下来。
阎君山语气淡淡地问周海,“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周海坐在阎君山对面的小凳子上,跟着阎君山连轴转了几日,一向腰板挺得笔直的副官,也有些撑不下去了,坐在凳子上的姿态罕见地随意了一些。
周海闻声抬头看向阎君山,“没有。”昨晚是有人看到孔明灯飘来的方向了,他昨天连夜带人去找的时候,只发现了一堆凌乱的脚印,人的影子到是没看到。
阎君山点点头,似乎已经料到了答案,有心想搞他的人,又怎么会乖乖等在那里,让他抓到。
阎君山垂眸看着手中弹珠,这样的弹珠他很熟悉,二层小洋楼陈列室,他收藏了一大盒,就在离柏弹弓盒子的旁边,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弹弓。
但一个飘起来的孔明灯少说也得十几米高,一支小小的弹弓,真的能把孔明灯打下来吗?
阎君山低着头,很自然地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绝对能做到,用一支弹弓打下十几米高的东西。
阎君山心里无波无澜,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找了离柏十几年都没有找到,甚至可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突然出现。
阎君山苦笑了一下。
“这个人的手挺有准头啊!”周海看着阎君山手中的弹珠,无来由地说道。
阎君山瞳孔骤然收缩,怔了一下,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几帧画面,抬头看向周海,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周海被阎君山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又是哪里说错话了,视线在阎君山面上扫来扫去,“这个人的手挺有准头啊?怎么了?”
阎君山想到了那日站在桥上为左离放烟花,以及在汩江边打水漂时的情景,弹珠凑在眼前,喃喃自语“左离的手……就很有准头。”
有了这个作证,在加上从精瘦男口供中得到的画像……
阎君山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塌了一样,灰尘碎屑瞬间堵住了他的心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心里一直逃避的真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冲垮了用自欺搭建的河堤。
阎君山瘫坐到椅子里,双手无力地搭在扶手上,弹珠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一蹦一蹦的,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第七十五章 祸不单行
阎君山不明白,左离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还是因为,左离心里一直都在为xia药的事前耿耿于怀?可他明明能感觉到左离对他的心意,甚至在他受伤的那段时间,左离可以说是纵着他的。
左离又不是不知道,他把阎家军看得有多重,既然心里有他阎君山,为什么还要来这么一遭。
这种被最亲近的人在背后捅刀子的滋味,并不好受,心好像被左离这一刀扎了个对穿,阎君山面无表情地怔楞好长时间。
阎君山满脑子都在想左离这么做的原因,想了好多的理由,都有些牵强,站不住脚,被他一一否了。
阎君山就像是和自己较劲一样,越是想不明白,越要想,思绪沉浸在一个思想怪圈里出不来。
周海瞪着眼睛看向阎君山,又是这幅失了魂的表情,不用问就知道,和那位左大当家有关。
周海伸手在阎君山面前晃了晃,轻声叫魂一般地呼唤,“少帅?少帅?”
好长时间之后,阎君山眼珠转了转,似乎是想找点别的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视线定在周海身上,
周海昨晚带人搜查方孔明灯的人的时候,不小心惊到了几只夜间出来觅食的野猪,把他们抓人的队伍冲散了七七八八,军装上多了几道被树枝刮裂的口子,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
阎君山目光定在破洞上,无来由地说道,“你、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周海诧异地看着阎君山,多少年了,这是阎君山第一次对他说关切的话,心里升起一丝感动来。
但阎君山失魂了一样,突然说出关心他的话,周海感觉后背凉丝丝的,有些瘆得慌。
周海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不、不了!”
阎君山睁着泛着血丝的眼睛看着周海,机械地点点头,“好兄弟,那你就留在这儿!”站起身,“我先回屋睡会儿!”说着往门口走,他需要找个地方想清楚,左离背后捅他刀子的原因。
这是少帅说的话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睡大觉?周海怔楞地看着径直走到门口的阎君山,还真是要回去睡大觉!
周海愤懑地跺了一下脚,刚欲张嘴叫住这个失心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伴随着叩门之人焦灼的语气,“少爷,不好了,您快回府上看看吧!”
周海脑袋嗡的一声,听出了是大帅府管家李伯的声音,能让李伯亲自来军部找少帅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周海看看那位傻站在那的阎君山,这位爷的魂还没回来呢!他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一个时不时发疯的长官。
周海急得直跳脚,闹钟忽然灵光一闪,上次少帅这幅样子的时候,那可是他一个巴掌治好的。
周海瞄了一眼被敲得“咚咚”响的门,铆足了劲照着阎君山的脸就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阎君山那张俊脸上立马浮现五只红手印。
周海晃着阎君山的肩膀,“清醒一点!阎家军就要断送在你手上了!”
阎家军是阎家父子死命护着的东西,就像阎君山经常说的那样,他的命可以不要,阎家军不能出事。
周海的这一巴掌,终于打碎了阎君山思绪被困的意识怪圈。
阎君山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周海,“怎么了?”似乎觉得脸有些不对劲,伸手揉了揉。
周海看着阎君山揉脸的动作,心提到了嗓子眼。
到底是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救了周海,管家李伯喊道,“少爷快开门,府上出事了!”
阎君山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门上,和一个巴掌相比,显然大帅府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刚刚还恍若无神的眸子,立即变得锐利清明。
从李伯口中得知,江城的宋江山,带着海阳城周边几个有势力的军官将领,气势汹汹地冲击了大帅府,要大帅给他们一个说法,至于是什么说法,李伯就不知道了,那些人来了之后,就把他们这些“无关人等”赶了出来,没办法知道详情。
“宋江山不好好培养他的暗夜杀手组织,来海阳城干嘛?”站在一边的周海问道。
管家李伯急得团团转,没听清周海的话,“什么组织?”
李伯只管大帅府那一亩三分地,外面的事情他哪里会知道,更何况那件事牵扯到了左离,不知为何,阎君山心里并不希望那件事传进他家老爷子耳朵里。
阎君山斜睨了周海一眼,对李伯说道,“没什么!”
既然人家是不请自来,那他也应该还以待客之道,阎君山带着一个营的兵力,直接把大帅府围上了。
阎君山带着他的警卫连,径直穿过门廊,直奔府上议事厅,还没走进,便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
正如李伯所说,十几个司令长官分坐在议事厅的左右的椅子上,基本上都是阎家军的邻居、盟友甚至可以说是朋友,其中有几个和他家老爷子还有一些私交,眼下正气势咄咄,大嗓门地同阎方争吵着什么,大多数都是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阎方大病初愈,一直在咳嗽,咳嗦间隙才会插上一两句话。
这样的场面简直就像是,曾经称霸一方的狮王,忽然有一天病倒了,那些曾经受他欺凌,觊觎他领地的其他动物,闻到了王者将死的气息,纷纷跑来这里,希望能在这个强者身上多撕扯下来一块肉。
从争吵的只言片语中,阎君山了解到,这些不速之客是怀疑阎家军想一家独大,逐渐吞并他们。要求他家老爷子削减阎家军编制,言语间能听出来,若是不这么做,几家将联合起来,对抗他们阎家军。
第七十六章 欺人太甚
“都特么干嘛呢?”阎君山扬着声音对正在争吵的众人喊,边往屋里走边说道,“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
进门看到了摆满了了桌子,小山一样高的花名册,明晃晃地摆在议事厅的正中间,想不注意都难。
阎君山扫了一眼地上的花名册,这些人偏偏在军队内部情况不稳的时候过来,要求阎家军消减军队,看来是早有准备。
阎方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咳的脸红脖子粗,黄翠翠挺着大肚子一直给阎方顺气,见到阎君山来了,“君……咳咳……山……咳咳……”捂着嘴的手帕上带着明显血迹。
“快别说话了!”黄翠翠给阎方狠狠地拍打阎方的后背,看救兵来来了,一扫脸上谨小慎微,挺了挺腰板,瞪着眼睛扫了一圈在座的人,向阎君山告状。
“你快去管管他们吧!大帅被这些人气得吐了好几口血,”踢了一脚,脚边装着血水的铜盆,“大帅被这些人都气吐血了。”说着拿起手绢擦拭眼泪,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铜盆里的血水被黄翠翠带着怒气的这么一踢,溅出来的血水,瞬间染红了地上的黄地毯。
阎君山心下一凛,老爷子身体状况明显不太好,屈膝蹲在阎方面前,手搭在阎方膝盖上,面上带着真切的关心,“爸,您感觉怎么样?”
阎方定定地看着阎君山的眼睛,好像要说什么,刚开口就是一阵,“咳咳咳”的声音,边咳边朝阎君山摆手。
阎君山读懂了阎方的意思,“不用管我,做好你自己的事!”
看着自己的父亲病成这个样子,阎君山心里不是滋味,即便是现在有天大的事情,他又怎么能眼看着老爷子,忍受痛苦,干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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