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昙玉这等珍稀之物,岂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他花了整整三年时间,遍寻各处,耗费无数神魂,才得以找到。
年渺傻乎乎“嘿嘿”笑了两声,一脸小得意:“我说对了罢?师兄,你是把他的子孙根咬下来了吗?那他得多小啊,竟然可以咬进去。”他再次坐端正,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只看到浅粉色的裙子,又把目光移到锦被上,企图透过被子看到下面的情况,“我觉得我的是不行的,你的……”
季一粟太阳穴突突地跳,听到前面尚且能忍耐,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到后面差点没气死过去,将书随手一摔扔在地上,年渺被东西掉落巨大的响声吓得噤了声,懵懵懂懂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两边的脸颊便被无情地掐住拉扯,师兄的声音咬牙切齿:“嘴不想要了,可以给你撕下来。”
年渺疼得眼泪汪汪的,任由他蹂躏着,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才伸手握住他的手企图掰开,一边哭啼啼求饶:“错了错了呜……”
感受到脸上的力度变小,他小心把师兄的手拉下来,攥着师兄的手指,委委屈屈软声道:“是十七师姐说的被咬断了,我就是好奇,毕竟人的嘴巴就那么大,又不敢问别人,才来问你,你告诉我不就好了,为什么生气呢?”
季一粟甩开他的手,重新躺回去,书又回到他手中,一边训:“该好奇的不好奇,不该好奇的一堆废话,脑子天天在想什么,管这些东西,不如想想你的门派联合考核怎么过。”
年渺老实“哦”了一声,觉得他说了跟没说一样,但也不敢再多问,凑过去想跟他一起看书,季一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空出一小半位置来。
年渺索性脱了外面的衣裙,只穿着白色里衣,熟练地踢掉鞋子掀开锦被躺进师兄怀里,原本还算宽敞的软塌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拥挤起来,他丝毫不觉得,枕上师兄的臂弯,坏心眼地将冰凉的手贴在对方腰上,再偷偷瞄对方,可惜师兄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根本感觉不到。
无论抱多少次,无论暖阁里多暖和,季一粟身上永远是冷冰冰的,怎么都捂不热。
季一粟嫌他的辫子硌人,单手解开他的发绳,顿时满头青丝瀑布一般铺在自己胳膊上,微微垂眼,看见他方才被自己蹂躏得有些红肿的脸,年渺脸嫩,稍微用点力就会留痕迹,瞧着跟受了巨大虐待一般,十分可怜,他伸手覆上去,对方脸上的红肿顿时消失不见,变得光洁如初。
年渺眨眨眼睛,知道他是气消了,老老实实跟着他看了会儿书,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里像是有许多小爪子挠一般,又痒又好奇,到最后终于坐不住,手悄悄往下面挪,还没挪到位置就被一把抓住。
季一粟声音冰冷如霜,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问:“你想摸哪儿?”
年渺已经习惯了他雷声大雨点小,一点怕的感觉都没有,眼巴巴看着他,竟有几分期待:“师兄,师兄,让我看看你的呗。”
季一粟差点没背过气去,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长这么大,只看过自己一个人的。”年渺眉眼弯弯,一脸天真烂漫,毫无所觉地火上浇油,“给我看看你的,是不是长得不一样。”
季一粟掀开锦被,翻身下榻,在屋里四下寻找着什么,被气得晕头转向,转了一圈后才想起来自己又不是普通人,手中顿时出现一把匕首:“今天说扒了你的皮就扒了你的皮。”
年渺拉长音惨叫,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趴在榻上一动不动装死,闷声闷气道:“我现在是具尸体,僵硬了,不能扒皮了。”
他用被子作为掩护,偷偷掀起一角,露出眼睛想观察师兄的动静,可惜被视角局限住,什么都看不见。
季一粟冷笑,手中的匕首变成了条鞭子:“那就鞭尸。”
年渺顿时呜呜咽咽抽泣起来:“我错了,师兄对不起呜呜呜……”
“错哪儿了?”
“我明明自己有,却还奢望看师兄的,真是大错特错。”他忍不住多嘴一句,“看别人的可以吗?”
空气中响起了鞭子扬起来的声音,年渺飞快改口:“别人的也不能看,只看自己的就行了。”
“站好,伸手。”
年渺一骨碌爬起来,乖乖在他面前站好,摊开右手,还未摊平便立刻缩回去换成左手,在季一粟的手伸过来前又飞速缩回去,换成右手,来回换了好几次,不断发出抽泣的声音,总算酝酿好情绪,挤出两滴眼泪,挂在眼睫上,看上去楚楚可怜,柔弱无助,胜过梨花带雨,任何人听了见了都不由心软成水。
他这才摊着左手不动,开始断断续续用哭腔说话:“师兄罚我,是应该的,可是,可是师兄至少告诉我,为什么生气。”他哭得越来越厉害,眼泪也扑簌簌落得越来越多,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六岁上山,便一直待在落霞峰,跟师姐们在一起,纵然有满腹疑惑,不敢多说一个字,多走一步路,除了师兄,我还能问谁呢?我只有师兄可以依赖,也只有师兄会教我道理,师兄无缘无故就要打要杀,却是半点原因也不告诉。”
他说得凄凄惨惨切切,长发披散,额角一小绺刘海垂在白嫩的脸颊边,只穿着里衣,单薄如纸,风一吹就能倒下的模样,娇娇怯怯,石头见了都要动容,偏生季一粟心狠如铁,冷眼旁观:“继续装,我吃你这套么?”
年渺便不再说话,只抽泣着,孱弱得随时能倒下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默默把左手往前面伸了一点点,脸上有今日要冤死在此处的决绝,季一粟粗暴地扯过他柔嫩纤细的手,用鞭头不轻不重地在掌心敲了一下,连点红痕都没留:“我没教过你?啊?十岁就教你,即使你是个男的,也会被人欺负,男的女的都会起色心,不要让别人靠近。”他顿了顿,“你那命根子,更是私密之事,挂在嘴边就算了,还要看别人的?脑子进水了?”
他说着不解气,食指成扣敲着年渺的额头,敲出了红印子才收手。
年渺忍不住小声嘟囔:“师姐们是女孩子,都挂在嘴边。”
“那是因为没有旁人。”
“可我跟你,也没有旁人。”
季一粟炸毛:“那是能随便看随便摸的东西吗?”他强忍着气,“谁的都不能看,我的也不行,别人的更是提都不要提。自己的也不要总管。”
年渺乖巧道:“知道了。”
季一粟有种心力交瘁的疲乏感,深觉带孩子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如何教这种事情。
年渺偷偷抬眼,见他神情有所缓和,又不怕死地问:“那那那,那个人的,是你咬的吗?”
“不是!隔空断的!”
年渺在他发飙之前,飞快扑进他怀里,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膛前,可怜兮兮道:“师兄,师兄,我又不懂。”“懂”字转了三个音,“你现在教我,我不就明白了,以后不会再提了,也不看你的。”他的脸颊在对方身上慢慢蹭了两下,软绵绵撒娇,“师兄,我只有你了。”
暖阁里寂静得出奇,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年渺抱着他,心里有些小得意,无论犯多大的错误,只要卖惨装可怜,掉几滴眼泪,最后再撒个娇,师兄就不会再生气,更何况师兄永远只会嘴上说的凶,从来没真打过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一粟才有所动静,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拎开:“站好。”
年渺站直身体,两条胳膊顺从地贴在身侧,抿起嘴巴,微微仰着脑袋,满脸乖巧和信任,等待他发言,眼角余光看见自己的头发散着,软声道:“师兄,我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开了。
季一粟拿着梳子给他梳顺,挽了两个简单的发髻,一边道:“你们门派联合考核,是要去秘境的,到时候是四个门派一起,也是你第一次见外人,鱼龙混杂,别傻乎乎的谁都信。”
年渺起了退缩之意,犹犹豫豫道:“我那天装病,反正没人注意,大师姐不会强行让我去了。”
说完就被敲了下头:“能装一辈子吗?迟早要出山面对的。”
“可我一个人害怕,我谁也打不过,怎么通过考核。”年渺小声道,随即眼睛一亮,充满希冀地抬头,“师兄,师兄,你会陪我去吗?”
“不会,自己解决。”
拒绝得干脆利落,完全不给机会。
季一粟替他梳好头发,将他的水滴状耳坠摘下,换上一对玉兔坠的,发髻间也是新的花钿和钗子,拿了套新的浅粉色门派衣裙让他换上,最后在他腰间系了块环佩,再给他一个新的储物袋:“都往里面注入灵力试试。”
年渺摸摸耳垂,只觉新的耳坠中有灵气波动,跟普通的完全不一样,他尝试着注入一点自己的灵力,顿时一根银针从耳坠中飞出,打在桌子上,桌子立即化为粉末,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吓了他一大跳:“是法器?”
季一粟不在意地挥挥手,桌子恢复如初,他重新躺回去看书:“自己慢慢练。”
年渺全身上下都是法器,比绝大部分弟子都要富有,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看样子师兄是铁了心要把他扔出去独立锻炼,不打算陪他一起了。
第9章 洞底
一个月后,四大门派联合考核如期而至。
和以往的比试不同,这次的考核地点选在了北斗宫辖地内的慈水秘境中,一共十天时间,弟子们猎取妖兽取得兽晶,按照兽晶的质量和数量排名次,前三将有丰厚奖励,但毫无所获的,也会有相应的惩罚。
三百年前,这里爆发妖兽兽潮,无数妖兽席卷大地,各门派纷纷出手,损失惨重,才勉强止住这场浩劫,布下结界,将剩余妖兽尽数困于此地,形成一个庞大的秘境,剩下的妖兽数量虽然多,但皆是低阶中阶,没有什么威慑力,拿来给炼气筑基的弟子练手正好。
而北斗宫正是在那次兽潮中出了大力,脱颖而出,成为四家之首的。
陆之洵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自上元夜初见,他便像丢了魂失了魄一般,终日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睁眼闭眼皆是那碧海门小师妹。作为七星宗的少宗主,他自幼养尊处优,遍览山河,娇媚的,清冷的,高贵的,可爱的,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然而在那人面前,统统沦为庸脂俗粉,不值一提。
她是悬挂在天边的盈盈皓月,是夏夜湖边照水的姣花,是林间轻灵的小鹿,猝不及防撞入自己的心尖,从此萦绕不去。
一定是天上的仙女误入凡尘,否则他想象不出来,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让人倾心的女孩子。
可惜这样的美人身边,显然不缺护花使者,那日对方口中的师兄,看上去平平无奇,却高深莫测,不用捻诀掐法,直接让他手中面纱化为齑粉,至少是金丹期修士,让他踌躇不前。况且美人无意,他连名字都没有问到,更不好贸贸然上门唐突。
好在四大门派来往密切,有的是机会,对方不过才炼气初阶,联合考核一定会出现的,而那位师兄已经超出修为限制,无法跟随,整整十天,他怎么也能找到契机接近对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一眼便在碧海门的女弟子中见到了对方,再也无瑕顾及他人,心全跟着走了。
* * *
五师姐说,秘境里面错综复杂,一定要跟紧大家,遇到危险就躲起来,可是哪有那么简单,进来没多久,一大群莽撞的双角犀便将他们一群人冲散,年渺谨记师姐教诲,在混乱之中跑得远远的,蹲在草丛里一动不敢动,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才出来。
天色已晚,昏昏暗暗看不真切,他勉强站起来,腿都蹲麻了,缓了许久才能慢慢挪走。
放眼望去,四野绿油油一片,皆是茫茫无际的茂密草丛,足足有大半个人高,他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考虑,现在才想起,这样的草丛中,最有可能潜伏有剧毒的蛇虫,指不定从哪里蹿出来咬一口,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心惊胆战,一步一步小心谨慎,注意脚下有没有虫蛇,然而人倒霉起来,越谨慎越会受挫,没有走多久就蓦然踩空,落入一个幽深的洞中。
一剎那,他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好在脑子没丢,在落地之前甩出袖子,长袖立马延伸几十尺,黏在了洞壁上,让他能平稳落地。
洞穴空旷,大约有两间屋子大,四面全是滑腻的青苔,他想用袖子离开,抬头望却没看到任何亮光,洞顶黑乎乎的,只有青苔和乱七八糟纠缠的藤蔓,他掉下来的那个洞口像是消失了一般。
周遭只有黑暗和死寂,偶尔听见水滴的啪嗒声,却更像倒计时的丧钟,令人毛骨悚然。
年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既害怕又伤心,不由低低啜泣起来。
他害怕自己一个人待在死亡的洞穴里,伤心师兄为什么不跟他一起,不明白是不愿意,还是不能。
大概是不能的,自他认识师兄起,便从未见师兄出过逐日峰,师兄到底是外来的鬼魂,修复原来的尸体便已经耗费许多精力了,这些年终日缠绵病榻,又天天操心他,身体就没见好过。上元节那晚,是他央了许久的,也是师兄第一次下山。
他安慰自己,师兄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有限的,哪能再陪自己身陷险境呢?如果这回真交代在这里,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命里浩劫如此。可纵然再怎么自我安慰,也掩饰不住从心底涌出的委屈和伤心。
他一边哀哀戚戚地哭,一边不停往洞顶丢袖子,直到黑暗中传来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别费劲了,出不去的。”
年渺被这突兀的一声吓得魂飞魄散,僵在了原地,随即便感受到黑暗中有人在不紧不慢朝他走来,修仙之人可以夜间视物,他缓缓扭动脖颈,看清对方的脸后,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这不是那日寻芳阁中,来搜查的北斗宫少主么?
彼时他只跟对方对视了一眼,便被对方一身戾气惊到,如今面对面不过一指距离,只觉几乎要昏厥过去。
对方直勾勾盯着他的脸,良久吐出四个字:“哭得真烦。”
年渺眨眨眼睛,被这句话一提醒,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胭脂蛛的巢穴。”那人冷漠道,“这里应该是它吃饭的地方。”
年渺本能问:“你怎么知……”
“道”字还没出口,他便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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