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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惑灵乐？好听吗？”宋遇青一听，又起了好奇心。
“不知道啊。常人是听不到的，那是引亡者的声音。据五代笔记《夕葬录》记载：‘人新死，魂不散，地府有官掌乐，鼓吹引亡者入幽冥，不得升天，谓之惑灵也。’现在我们身处在亡者国度里，理应是能听到。”官伯虞说，“《酉阳杂俎》中也有描述，其中讲述了一个故事。”
处士郑宾于曾在河北寓居，那个村子的村长之妻新死，未殓。日暮，其儿女忽觉有乐声渐近，至庭宇，尸已动矣。及入房，如在梁栋间，尸遂起舞。乐声复出，尸倒，旋出门，随乐声而去。其家惊惧，时月黑，亦不敢寻逐。一更，村正方归，知之，乃折一桑枝如臂，被酒大骂寻之。入墓林约五六里，复闻乐声在一柏林上。及近树，树下有火荧荧然，尸方舞矣。村正举杖举之，尸倒，乐声亦住，遂负尸而返。
据官伯虞所说，这个故事的诡谲之处在于：整个起尸事件之中从头到尾，始终有一段恐怖的音乐围绕着，仿佛幽冥深处传来的乐声，由远而近，凄凄厉厉，一路引僵尸而入墓林。这乐声就是古书上所讲到“惑灵乐”。
突然一阵暖风吹来，宋遇青精神一振。暖风中夹杂着一些远处的嘈杂声，似有婴儿啼哭，又似有犬吠，还有男女吵闹声和女子轻声的嬉笑声。如果停下来倾耳去听，能辨别出除了这些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歌声。
像是在你耳边轻声吟唱，柔软的羽毛拂过脸庞。但是下一秒音调突变，凄厉的仿佛弹奏乐器时，指甲以错误的姿势划过琴弦，引得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透着阵阵恶寒。
就算沐浴在暖风中，宋遇青也是头皮发麻，起来一身鸡皮疙瘩。
难道，这就是惑灵乐？
宋遇青转头去看官伯虞，对方也看向他，两人同时说道，“惑灵乐？！”
官伯虞说，“跟上去，循着声音找就能找到那个地方！”
惑灵乐的声音跟着阵阵暖风的吹向飘忽不定，不论他们怎么跟进，声音一直是那么轻，没有丝毫改变的趋势。
不过他们已经找到了目的地了。
宋遇青连忙打着手电筒向四周看去，他们现在所在的是一处平台，平台下面发现是一处巨大的渐渐向上隆起的地面。因为高度问题，能看到远处有一个小的塔尖高于他们的水平位置。距离过远，实在看不清结构，不过能确定的是这座古塔位于地面最高正中心的位置。以古塔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延伸，每一行每一列都是整齐排列的人像石塑。
下到地面上以后，宋遇青惊觉地面很柔软，走上去软绵绵的，虽然不至于陷进去，但是有些费劲，而越过最前面的原色的石塑，终于见到了那座古塔。
地面虽然柔软，但是沉重的石塑和巨大的古塔丝毫没有下陷的趋势，直挺挺地伫立在那。
塔身为纯黑色，呈八角形，共有九层，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浮雕，奇怪的是，雕刻的居然是一些奇异形状的飞虫，连官伯虞都摇头没有见过。
塔身构造是传统的八角密檐，每一个上扬的檐角上挂着一个八角铜铃，无风自动，但是并没有声响发出，应该是堵住的。塔身侧面有明显的黑色灰烬，有灼烧过的痕迹。
第106章 纸扎
进入古塔之中并不费劲，四周并没有什么机关，倒是门口整块的“自来石”有些麻烦。
一般为了防止偷盗之人轻易打开石门，一般大的墓穴都会用一块巨大的石门从里面把门顶住，这样就算来到了门口，盗墓贼也打不开墓穴的门。
“自来石”名称的由来就是如此，一开始从里面将巨石抵住石门需要匠人留在墓穴之中，但是那些工匠哪个愿意死在这里，于是他们想尽办法做到人从门口离开，也能从门外侧将门抵上，就感觉石头是自己凭空出现的，于是这么称呼为“自来石”。
有些墓穴的设计时墓门使用体量重量巨大的石门，然后在石门中间打孔，放进去一个“拐钉钥匙”将石门背后的断龙石钩过来，慢慢调整位置以达到从里面抵住石门的作用。
不过这里古塔似乎已经有人进去过了，自来石虽然也有，但是位置已经倾斜了，官伯虞透过缝隙使它位置更加倾斜，自来石终于倒了下去，石门也能轻易打开了。
进入古塔之中，宋遇青打着手电筒照向四周。
古塔内部还是使用的是砖木结构，进入内部才发现，这座古塔的层数比在外部看起来多了几层，足足有十三层。每一层中间都有八角形的天井，光束透过天井的空隙可以照到每一层，天井四周都用木板围挡着。
最顶层中间并没有开天井，木质的楼梯贴着塔壁，一路蜿蜒旋转往上。
古塔内部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第一层除了倒塌在地的自来石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刷成大红色的立柱有些年数了，看起来锈迹斑斑，露出内部的白色原木色，看起来应该是银杏木，银杏木时间越久颜色越是泛白泛新。
踩上木质的楼梯，脚下的木板似乎即将承受不住他们的体重，接连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在幽暗的空间里渗出无尽的诡异。
在宋遇青听来，可以说更像是笑声。他小心翼翼地下脚，唯恐把楼板踩塌了。
又往上走了一层，他发现每一层中间位置，古塔外侧的石壁被掏空了一块，里面放置了一尊颜色鲜艳的雕像，每一层都有一圈等人大小的飞天女子雕像，飘逸的袖带玉手中提着的莲花灯都雕刻的巧丽精致。每个雕像的动作不一，但是全部面部微微朝上，仰视着古塔最高处。
宋遇青迈上一节楼梯，几乎与飞天女子的视线平行，看到女子的表情时，他瞪大了眼睛，不禁头皮发麻，一股凉意瞬间弥漫全身。
官伯虞在他身后也跟了上来，见他愣在那，也上前看向飞天女子的雕像。
宋遇青捂着胸口，半天缓过神，“你也看到了吧？”
官伯虞点头，“嗯。”
宋遇青语气流露出内心的震颤，“这雕像竟然是纸扎的！它们不是天女，是恶鬼啊！”
当时宋遇青同飞天女子的雕像头部对视时，瞬间被雕像的表情惊诧到了。
雕像的眼角扬起，眼眶内没有眼白，纯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来人，明明是上扬的头部姿势，却仍能和他对视。
也许是角度光线的原因，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本该是神圣天女的雕像表情看起来狰狞无比，远处看是微笑的嘴角，现在却是笑得阴恻，似乎因为他的到来而变了脸。
这本该是天女起舞的场景，却硬生生变成了地狱恶鬼起舞祭祀的场面。本以为是石雕的材质，近看却发觉这些雕像竟然是纸扎的！
只因雕像和人等高又栩栩如生，纸扎的技术又非常精湛，隐藏在阴影中时谁都不会想到这些居然是纸人！
其实凑近了才能发觉端倪，女子身上的衣服飘逸的丝带，飞扬的发丝居然都是纸做的。在灯光的照射下，它们面部狰狞惨白，两抹红色的胭脂涂在脸颊上，显得十分妖异。只有那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是一对黑色的宝石镶嵌在其中，也就是这个眼睛，像是有意识的一样，死死地盯着来者。
宋遇青想到当他们进入这里时，上百个纸扎的恶鬼像们就用这种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从头顶处俯视他们。
如果早点看到这些东西的真面目，他也不会以为它们是天女的样式。谁会想到在灯光下，这些雕像才会露出真面目！
也许真有这么一支来自地狱的恶鬼，它们伪装成仙气飘飘的女子骗取人的信任，背过身时面容变得狰狞无比，吸食活人的精气。
宋遇青吸了口凉气，恐惧感下去之后，心底的疑惑又升起了。
他不由得觉得奇怪，如果古塔内放置的是石像还可以理解，只是这里居然用纸人，通常情况下，纸人是在出殡才会使用的。
历史上最有名的自然是慈禧太后的出殡场景，慈禧病逝以后，送葬的那天，上百上千的士兵都是由纸扎制成的，纸将纸兵，纸轿纸马，祭品中纸做的亭台和法船，都是按照真的等比例制作，乍一看就是一支队形庞大的送葬队伍。但是这些都是纸人，纸人就算再像真人也是没有生命的，那场面看起来透着浓重的诡异气氛，当时围观的人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了。
官伯虞撸起袖子，直接上去将纸人的眼睛挖出，他看着手里的黑曜石沉疑了一会，“这个纸人是真的精妙，这个纸张摸上去跟真人的皮肤感觉一样，只是少了些温度！”
宋遇青闻言，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就算这个没有了眼睛，其他纸人还在，它们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他都能感觉到来自头顶的不善目光。
官伯虞还在研究这个纸张的特殊性，嘀咕说，“如果萝卜在这里，应该能辨别这是什么材质的纸了，他比较有了解。”
宋遇青越听越觉得瘆得慌，赶紧拉过官伯虞，“好了，你别说了！我们快去最上面找找石麟要的东西，趁早就离开这里！”
官伯虞没有意见，顺手从纸人脸上撕了一块下来，被他拉着往古塔顶上走。
一路上宋遇青尽量低着头不去看那些纸人，看到这些藏在阴影中似笑非笑的纸人他越想心里就发憷，还是不去看的好，眼不见为净。
最后一步，终于登上了最高层，宋遇青松了口气，那些纸人是摆放在每两层中间的高度，这里并没有那些摄人的目光，感觉已经好多了。
在他看来，这座古塔看起来十分的质朴，但是这也是不简单之处，外部看是九层的塔身，内部却是十三层，九和十三代表的意义可是相差甚远。九乃是帝王之数，十三却是四类鬼神的总数。
再说这些纸人，从造型工艺来看至少存在了上百年，这百年间纸张没有任何的发黄破损，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摆放的位置也像是故意为之，不知道设计的时候是不是考虑到进入古塔的来者问题。
第107章 八重宝函
古塔最顶层面积不大，也就一个房间的大小，一眼能看到头。这一层也没什么多余的装饰，既没有窗户，也没有多余的其他东西，只有对应下层八角天井的位置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漆木盒。
这里是一座古塔，且是奇数阳数塔，一般这种规制的都是佛塔。而佛塔顶层摆放的漆盒，宋遇青不用猜也知道这种漆盒名为八重宝函，一重盒子套一重，为的是保护装在里面的舍利。
八重宝函分别为八个，一重套一重，第一重宝函是银棱顶黑漆檀香木宝函。第二重宝函是鎏金四天王顶银宝函。第三重宝函是素面顶银函，函顶和四面雕刻有佛像。第四重宝函是鎏金如来说法顶银函。
第五重宝函是如意轮观音顶金函。第六重宝函是金筐宝钿珍珠装金函。第七重宝函是金筐宝细珍珠装珷玞石函。第八重宝函是宝珠顶单檐四门金塔。
这里的八重宝函自然是比不上出在长安城大雁塔地宫中的珍品八重宝函，不过也是异常精美，每一重都是不同的，鎏金素银珠钿宝珠镶嵌其中，而且保存完好，可以说是绝世佳品了。
宋遇青看着宝函被一重重打开，不禁心想，宝函都这么巧夺天工了，那么里面存放的东西该多珍奇？会是石麟想找的九龙宝剑吗？
可是他转念一想，就算是如此精巧、凝聚前人智慧工艺的宝函，也只是一个保护作用的盒子，为了保护其中的舍利。
佛塔中供奉的高僧遗骨统称为舍利，而舍利也分影骨和真骨，影骨是用来保护真骨的，可以说影骨是作为真骨的替身而存在的，加上八重宝函是多层保护。
这是因为在历史上，曾经先后有四位皇帝发动过毁佛、灭佛的事件，分别是韩愈谏佛骨之前的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以及韩愈谏迎佛骨之后的唐武帝、后周世宗，史称“三武一宗”灭佛，因此珍贵的佛指舍利在当时也大部分遭到人为毁坏。
为了避免佛指舍利遭到损毁，不少僧尼则是制作仿佛祖真身灵骨制造附属品，也就是所谓的“影骨”。而如影随形，不离左右，必要时作出牺牲以保护真骨，这是影护的作用。
影骨的作用除了影护，还有影供，代真骨出面接受礼拜和供养，令信众见如真骨，也是另一种保护真骨的方式。所以真影之间成主伴关系、主仆关系，真身与替身的关系。曾有位先生赞颂说：“影骨非一亦非异，了如一月映三江。”
随着一重重盒子的打开，宋遇青也是越来越期待，直到最后一个半米见方的盒子打开，他脸上的神情直接愣在了那。
官伯虞也是惊讶。
盒子里并没有九龙宝剑的存在，只有一个杂色的看起来劣质的扳指放在里面。
宋遇青拿起那个杂色的扳指，扳指既有翠绿色又有棕黑色，材质晶莹剔透，但是有有些奇怪的纹路，显得材质低劣，“不是吧！到头来忙活这么久就找到个扳指？九龙宝剑呢？真骨舍利呢！再说了，这个扳指看起来也不是玉质的啊，材质也不好里面全是黑色的裂纹，又不值钱啊！怎么会放在八重宝函里？”
官伯虞说，“你把扳指给我看看。”
宋遇青凑过去，“难道说这是什么佛教的影骨？还是说这是真骨！”
“恐怕都不是，这个应该叫做玉韘（shè），算是扳指的前身了，它是一种护手的工具，射箭的人用手指勾弦时，带着玉韘保护手指再扣住弓弦。在放箭时，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手指，扳指是后来才流行起来的。”官伯虞解释说，“这个玉韘材质特殊，不是玉质的，你看它既有玉石光泽，又有木头纹路，这是罕见的树化玉！”
“树化玉是什么？树木变种了？”宋遇青说。
“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比如阴沉木也不是天然生长的，而是木头因为各种原因埋入古河床淤泥之中被挤压形成的。但树化玉更为稀少，字面意思就是木头都玉质化了，几乎是难得一见的，可以说是千万分之一了！”官伯虞说。
“那这个很值钱喽！”宋遇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又马上泄气，“可是九龙宝剑并不在这里啊，我们还要继续找吗？”
官伯虞将树化玉玉韘收了起来，递到宋遇青手中，“这个玉韘先带着吧，虽然不用弓，但是能被放在八重宝函中肯定不是寻常之物。至于九龙宝剑，我们已经按照约定来找了，既然没有，我们把消息带回去也是完成任务了。”
宋遇青满脸欣喜地把玉韘塞进背包藏好，“那我们现在还要继续深入吗？”
官伯虞说，“不了，我们没有深入的必要，再深入说不定又和方岭他们碰上了，我们休息一下就回去吧。”
这里更像是岩层开裂形成的石隙隧道溶洞，不过目前看起来很平滑，石壁高处是整片的鱼鳞纹，泛着七彩的光芒，整齐排列向里面延伸。干涸的古河道早已龟裂，没有任何水，却在石壁上投影出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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