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称帝,待天下安稳时亦不迟,天命在您,民心在您,区区周行,又有何惧。”
“李大人所言有理。”
“下官亦觉得李大人这番话最适宜。”
熊起刚和那个武将看着李桢,不得不承认这小老儿说的话好听,那可不,周行那满脑子鸡零狗碎的昏君自然不能跟他们侯爷相比。
李桢的话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可,跟赫连曜的打算也不谋而合,赫连曜道:“从今日起,本王便称曜王,封王大典不必举办,三日后,本王领军奔赴甘州。”
“是,臣等誓死追随曜王!”
没有了性命之忧,手底下的人做事十分地快,快到楚含岫跟着打扫了一遍战场,确定没有能救的伤兵了,夜里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听到不少人一说起周行这个弃百姓于不顾,只顾着自己逃亡的皇帝,一口一个唾沫,要是周行在他们面前,搞不好会被他们一口一口生撕了。
而提到赫连曜,他们的神色和语气则变成了心照不宣的敬意,还喊出了一个楚含岫从来没听过的称呼——曜王。
等楚含岫回到自家阿爹弟弟住的地方,终于弄明白了里边的事儿。
赫连曜居然称王了?
就在皇宫里。
这让他怔愣住。
这事儿……是上辈子没有的。
上辈子定王叛乱,跟周行一样退居南方,依仗天险苟活,北地各处战火纷飞,百姓苦不堪言,根本没有一寸能够容身的土地。
站在殿内,楚含岫疲惫的脸上出现一抹笑,这抹笑还越来越重。
“哥,你偷摸笑什么呢?”楚含玉这段时间在邢大夫那边帮忙,瘦了一些的脸凑到楚含岫跟前,歪着脑袋看他。
楚含岫看着沈阿爹,道:“有些事情,终于与之前不一样了,或许这不一样,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我为这不一样高兴。”
“???”楚含玉一脑袋的不明白,什么一样什么不一样,怎么感觉他哥在打哑谜。
沈阿爹却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身体顿了顿,压抑着内心的欣喜,点头道:“是该高兴高兴,今日曜王还大败了定王,咱们翻翻带来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添添菜的,今晚吃些好的。”
“含岫,你这些天一直在外边忙活,脸色都有些不对劲了,赶紧去休息休息,吃饭了夏兰去叫你。”
“嗯,”他确实十分疲乏,虽然逼着自己能够一边运转功法一边用异能给人治伤,但他始终是人,会累会饿会渴,长时间睡眠不足,他精神状态实在谈不上好,“如果有急事,可以提前叫醒我,特别是我师父那边的事儿。”
“好,阿爹知道。”
宫里现在住的人多,一切从简,楚含岫随便擦了下脸,洗了洗脚,倒床上就睡着了。
等他睁开眼睛,外边的天色却是亮的,纷纷扬扬的雪花飞舞着,落在宫殿的屋顶上,院中的树上,以及地砖上,提示着人们,已经快到年关了。
十几天以来睡了最好的一觉,楚含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裹了一层又一层爬起来。
脚刚落在鞋子上,端水进来的夏兰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少爷你醒了?”
“我师父那边没差人过来吧?”
“没有,那边除了邢大夫,还有京都城里好些郎中呢,这些天那儿就没有歇停的时候,能处理的都处理了。”
“那就好,吃完饭我过去瞧瞧。”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能够夺去人性命的因素太多了,哪怕一些伤兵被楚含岫用异能从鬼门关救回来,但后续治疗时遇到的感染,发炎,都会让他们失去性命。
所以楚含岫想去挑一些有发炎感染症状的伤兵,偷偷做一些治疗。
能救回来一个,之前做的那些就不是无用功了。
——
“楚大夫。”
“楚大夫去邢大夫那边吗?”
“你们这是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吗?”
“是啊,”跟楚含岫遇到的百姓道,“今早有大人来告诉我们,城内的残兵已经清理过了,很安全,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等手里边儿的事情忙完,我也要回去的。”
“哈哈哈哈哈,楚大夫这话说得好,这儿再好,也不如家里好,趁着过年之前,把屋子休整休整,只要能将就住着就行。”
“楚大夫您忙,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前些天楚含岫带着人总是冲在救治伤兵的最前边,好些看起来没救了的伤兵都在他手底下多了两口气,有抬到邢大夫那儿医治的机会。
不管救的是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凡是看到的人都对他生出敬意。
楚含岫望着收拾东西,脸上虽然还残留着一些惊惶,但对生活仍带着希望的百姓们,带着夏兰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到了专门用来留治伤兵的一片宫殿。
宫道两边,宫殿的空地上,还飘荡着一些来不及收的布条。
这些布条颜色不统一,材质也不统一,都是用宫殿里找到的布料撕成的,专门用来给伤兵包扎伤口。
用之前全都放进锅里煮过,用过后清洗干净再次复煮,虽然看起来颜色斑驳,但绝对比随手撕下来用的布条干净得多,细菌也少了不知道多少。
杀菌的重要性楚含岫记在了送给邢大夫的小册子里,刚组织人手救治伤兵的时候,他就在邢大夫耳朵边提醒了两句,效果不错。
“含岫。”
就在楚含岫刚走进邢大夫所在的那间宫室,就听到了邢大夫的声音。
他望着面色带着倦意的邢大夫,大步走过去:“师父,您昨天晚上怎么没让人去叫我,看您这样,昨夜好些人都能睡会儿的时候你又没睡。”
“人老了,没那么多瞌睡,多救治两个人正好。”
“对了,我有些疑问想问问你,你跟我来一下。”
“哦好。”楚含岫抬脚往他身边走去。
夏兰正要跟上,他突然道:“夏兰,你去那边帮着他们给伤兵查看一下伤口,这儿人手从来就没够用过。”
“是。”夏兰跟楚含玉他们之前就在这儿忙活,自然知道邢大夫这句话不是假话,二话没说转身去忙活。
邢大夫把手背到身后,抬脚往宫室后边走去,“走吧,咱们到了地方再说。”
第134章
“师父,是出了什么棘手的病症吗,还是……”楚含岫都往具有传染力的疫病那方面想了。
邢大夫望着外边来来往往的人,因着这间宫室堆的是用不上的桌椅板凳,所以没有人往这边靠。
他压低声音道:“你治疗那些伤兵的手段,没有让其他人发现吧。”
楚含岫瞳孔骤然缩紧,瞬间反应过来他这番话的意思,垂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下意识想打哈哈把话题扭到其他地方去。
但沉默片刻后,道:“师父,您老人家……是怎么发现的……”
“你遮掩得还不错,虽然把那些伤兵从鬼门关拉回来,但是伤口的表面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凭肉眼,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邢大夫望着他,“但经过你手的重伤伤兵太多了,按理来说,那些伤兵别说撑到我们手底下医治,恐怕刚从战场上拖出来,那口气就断了。”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他们运气好,可你自己救的人有多少你自己心头有数,这儿的郎中都已经传出曜王受命于天,连他手底下的将士都能够得到上天庇佑的鬼神之谈。”
楚含岫紧绷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死守着异能这个秘密,就怕引来恶意的觊觎,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祸事。
现在,除了赫连曜,又多了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
如果是其他人,他现在已经想着怎么把危险降到最低,但这是他的师父。
“除了师父您,没有其他人发现吧?”
“放心吧,”邢大夫道,“要不是联想到曜王的身体,我也不会往你身上想。”
说着,这个平日里性情古怪的小老头声音更小了,两只眼里全是好奇:“你这堪称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独门绝技,到底是怎么施展的——”
“哎哟,”邢大夫啪地一下拍自己的脑门,对楚含岫道,“见谅啊含岫,一遇到跟医术有关的事儿我就想钻进去,以后不止是我,其他任何人,你都别轻易放下戒心。”
“世上之人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你一个小哥儿,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楚含岫提着的心彻底放下了,师父始终是师父,哪怕心头有疑惑,也会在第一时间想到他安危的问题。
楚含岫点点头,道:“师父您放心,除了侯……曜王,我阿爹,还有您,没有人知道我可以救治那些伤势极重的伤兵。”
“而且,若这真是可以传授给别人的医术,那我定不会私留在手中,教给更多人,救更多的人才是最好的。”
“可我这个救治的法子,只有我一个人能用,日后也会随着我一起消失在世间。”
邢大夫点点头:“你自个儿心头有成算就行,”说着,他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道,“怪不得自从你来侯府后,曜王不仅堵塞的穴位疏通了,还能够重新站起来,我就说以我对曜王身体的推断,他不仅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这两三年还会越来越虚弱,最终油尽灯枯。”
“多亏了你,要不然,此次京都百姓危矣,大越危矣。”
楚含岫不好意思地笑笑,怕师父要把他夸到天上去,连忙道:“师父,咱们一起去看看那些伤兵吧。”
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前些天宫外全是叛军,出不去,药材不多只能省着用,所以好些伤兵的伤好得比较慢,更有一些伤兵的伤口不可避免地发炎,感染,出现了一系列症状。
有邢大夫打掩护,楚含岫先给那些伤势严重,发炎,感染情况不怎么乐观的伤兵治疗。
直到天彻底黑了,才缓了缓身体的疲惫,小声对邢大夫道:“师父,他们的伤无碍了,修养半个月左右就能好起来,我先回去了。”
这些伤势比较重的伤兵跟那些伤势较轻的伤兵分开住,不是因为疼痛昏昏沉沉,就是睡了过去,自然不可能发现楚含岫对他们做了什么。
一旁的邢大夫却是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徒弟有的是什么样的神仙手段,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医术,已然是鬼神莫测的手段,怪不得在侯府的时候他一丝一毫的异常都没有发现。
那颗本就为楚含岫提着的心提得更高,叮嘱的话比刚才更多,让楚含岫万万要护好自身。
“徒儿一定谨记在心,”天马上就要黑了,楚含岫道,“师父您和我一起回去,用膳之后再回来休息吧。”
邢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我就不用了,现在这边有专人烧煮饭菜,我随便用些便休息。”
“那我就不耽误师父您休息的时间,明天一早我再来。”
“去吧去吧。”邢大夫挥手,让他赶紧走。
楚含岫点点头,转身出了宫室,外边候着的夏兰看到他出来,提着灯笼走到他跟前,主仆二人在寒风里往回走。
刚一踏进家里人住的宫殿大门,一个熟悉的人影就大步走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这个好消息要等到明天才能告诉你了。”
楚含岫望着七八天没见,左眼下边多出一条小拇指长的细长伤痕的赫连泽,脸上的笑容毫不遮掩,“跟我说说什么好消息?”
“嘿嘿,”赫连泽英气的眉毛跳动,“我现在可是一个总旗的旗长了,手底下有五十号人呢,跟咱们当初说的,我在前头砍敌人脑袋,你在后边给我当军医又进了一步!”
楚含岫知道,他是真的为此而高兴。
守城战开始的时候,赫连泽就说通了老侯爷,在赫连曜相熟的将领手下当小兵,一开始那些人难免因为他的身份和性别对他处处照看,但一打起来,赫连泽那股冲劲儿让不少人对他另眼相看,到现在,那些兵卒已经跟他兄弟相称了。
楚含岫相信,他这个总旗的官职,绝对没什么水分,也忍不住为他高兴。
“我就知道你能行,”楚含岫笑着道,“今晚你就在这儿吃饭,算是我为你庆贺了。”
“哈哈哈哈,行,就在你这儿吃,”赫连泽眨眨眼睛,勾着嘴角道,“不过我这喜事儿还没说完呢,还有一桩喜事,你再猜猜。”
“还有一桩喜事?”楚含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边带着他往宫室里走,边道,“能让你觉得是喜事的,应当还与上战场有关。”
没几下,楚含岫就给出了答案:“你这个总旗怕是不会留在京都,要往其他地方挪动了?”
赫连泽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家伙,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没错,后天我就跟着大军一起去甘州了,在那儿会跟齐国敌军撞上,能杀他个痛快!”
赫连泽从小到大最崇敬的人,就是领兵打仗的大哥,做梦都想成为大哥那样的人,自从他参加了这次守城战,还当了总旗这么个小小的武官,整个人的精气神拔高了一大截,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比以前都快活。
楚含岫笑道:“那我就先预祝你再立大功,早日得封百夫长,千夫长,将军。”
家里人本就等着他回来吃饭,在他跟赫连泽说话的当口,已经将一口大铁锅放在了炭盆上边,里边是冒着热气的奶白肉汤,一片片肥瘦适中的五花肉在里边翻滚。
旁边的桌上放着几样泡发的干货,水灵的萝卜片,还有孤零零的一篮绿色蔬菜。
洗了手的楚含岫坐在汤锅旁边,看了看那篮蔬菜:“这个时候还有新鲜菜?”
沈阿爹道:“泽少爷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听说宫里有处地方搭得有暖房,里边不仅有一些娇贵的花儿,还栽得有些菜,有人往夫人那边送了些,泽少爷要来,夫人便让泽少爷带一些来给我们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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