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停着吧,不麻烦了,我自己能走过去。”
叶枫道过谢,推开车门,连雨伞都顾不上撑开,踩着砖块急匆匆走向高速公路。
除了凉飕飕的风,冷空气不断灌进来,雨水倒是没飘进来多少。
司机翻开空车牌,计价器定格,比叶枫给的钱还少了十几二十块。
司机拿着钱笑着感谢,冒雨把头伸出窗户观察了下地面,踩下油门。
大雨笼罩着天地,给万物披上了薄纱,时不时一辆车打着双闪驶过,好像是童话世界里一闪而过的大眼精灵。
汽车呜呜呜又往前走了几米。
“宴先生,按您的要求,我们已经加价2倍了,可是依然无法调度到空闲的救援车。”
司机忽然举起手指着前方。
“实在走不动了。你女朋友真有钱啊,那车老贵了。”司机望着前面的红色小跑,语气满是羡慕。
“师傅,就是那里,有办法靠近点吗?”
“抱歉,宴先生,我们正在尽力协调救援车辆,尽快帮您解决。”
他又抽完了一支烟,看着手机屏幕上头像甜美的客服小姐有些生气。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建议您取消加价,耐心等待本区救援车前来。”
“对于您的现状,我们十分抱歉。”
一共四句话,一头一尾两句话在过去的两个多小时里,不止出现了一次,语气短句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可是尽力了这么久,他还在淋雨。
抱歉了这么多,还是没车来。
难道今天他就要无休止的坐在这里,淋着雨,一直孤独的等待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的救援吗?
一道闪电从车后方的远处略过,照亮了天色将近的来路。
“宴老师。”渐小的雨声中传来一声呼唤,他错愕的一愣神,旋即自嘲的笑了笑。
这是一个人待久了,出现幻听了吧?
连黑夜都快提前降临的鬼天气,车都没过去几辆,怎么会有认识的人出现在这里?
“宴老师。”
又是一声,这一次更近了,声音更大了。
宴笙缓缓转过头,斜开雨伞,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方寸之间的前路。
汽车的双闪一次次照亮,映着隔了两三米站在前面的人。
头发淋得湿漉漉的叶枫。
雨水沿着外套不断滑下,冷得煞白的一张脸上,殷红的嘴唇控制不住的哆嗦。
“你怎么在这里?”
宴笙站起了身体快走几步,斜举着雨伞伸到叶枫头顶挡住了再一次渐大的雨势。
“啊……啊……阿秋。”叶枫狠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凉透的鼻孔,根本顾不上回答。
“阿秋。”
“阿秋”
又是一串喷嚏……
“你是来找我的?”
宴笙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但是又觉得这不可能,他们的交情不至于让叶枫冒着风雨来找他。
叶枫止住了喷嚏,狠狠揉了揉还有些痒的鼻孔。
“对啊,我怕有什么事情,你一个人不方便,所以赶过来看看……”
宴笙错愕不已,叶枫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这就是在他家楼下一拐弯的距离。
顺路就过来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不是在他家楼下,这里距离饶安地界还有几十公里。
叶枫因为担心他,一个人在倾盆大雨中赶了几十里路跑了过来。
“你是怎么过来的?”宴笙问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载叶枫过来的交通工具。
“我打了个车开到那边,然后翻进来的。”叶枫指了指高速侧后方空荡荡的泥路。
“你担心我应付不了?”宴笙再一次问。
“是啊,多个人帮忙终归好一点。”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雨中,直到雨滴飘进了宴笙的后颈窝,冰得他一哆嗦,他才发现自己斜举着伞的手臂有些算了。
他伸手把叶枫拽进了伞底,两个人的手臂贴在一起。
宴笙只穿了一件加厚的衬衣,在风里吹了两个多小时,早就透心凉。
叶枫被雨淋过的外套,虽然防水,温度却并不高,凉意隔着衣服传到了宴笙手臂。
“你怎么不打伞,冷吗?是不是感冒了。”
叶枫笑着滑下拉链,脱下外套披在了宴笙身上。
“你还问我冷不冷,冷的应该是你吧。”
“我不冷,你刚才打喷嚏了,你穿着别感冒。”宴笙推拒。
叶枫揪着身上的卫衣:“我穿得厚来的,你不要感冒了,你的工作比较重要,不要明天上不了班。”
宴笙哭笑不得:“是谭局派你来的吧?”
叶枫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宴老师,你车怎么了?”叶枫问。
“不知道哪里的问题,刚才开着开着,敞篷忽然自己降下去了,再升不起来,按钮全部没用。”
宴笙说起来都觉得这是白日撞鬼,开了两年的车,好好的,从来没失灵过,今天这个大风大雨的天失灵了,自动开窗。
若不是他上车时,懒了那么一下,把雨伞搁在了副驾驶,绝对给他浇了个透心凉。
别说下着大雨,他没有雨中驰骋的爱好。
就算是大晴天,他也怕这是哪里失灵出了问题,肯定要停车检查。
雨这么大,就算他穿着雨衣也不能继续开了,雨水进入中控台,失控失灵后果难以预估。
唯有立刻叫救援拉走检查才是正确选择。
哪晓得这大风大雨的天,他这个vip客户,也干不过老天爷,到处都是车祸堵车,他只能等。
火气等起来又磨掉了,这么久过去了,他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个傻小子从饶安打车过来陪他等。
“没事,我陪你等着,一会就来了。”叶枫安慰宴笙。
宴笙掏出兜里仅剩下的半包纸巾,把因为刚才离开而淋湿的凳子擦拭干净,伸手从凳子的下面又拉了一段出来。
单人位成了双人座,中间还多了个能插伞的孔。
宴笙又拉出一段伞柄刚好卡进孔里,他拉着叶枫坐在了伞柄两边。
凳子很窄,雨很大,两个人坐下只能仅仅靠在一起。
宴笙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啪一声点着递给叶枫。
“宴老师,你要抽烟吗?”叶枫接过打火机递到宴笙嘴边。
“你冷,捧手心里取暖,手暖和了,全身都暖和了。”
叶枫拉过宴笙右手握住打火机,拉过左手和自己的手掌拢在一起,中间是窜动的火苗。“这样就好了,你也可以取暖了。”
黄昏即将彻底过去,宴笙的打火机加了三次油,掌心浸出了汗水。
一辆打着双闪的车,从路都那头缓缓开近。
副驾驶车窗降下来,一个套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探出头挥了挥手。
“是你们叫的拖车吗?”
宴笙松了一口气,等了半天的拖车终于到了,简单的核对信息后,宴笙在交接表上签了字。
工作人员把车子前轮挂上拖车,拍了拍敞篷:“你们升上来坐上去吧。”
宴笙哭笑不得:“他要是能升上来,我就不用叫救援了。”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工作人员眉头皱起,瞟了一眼积蓄了无数个小水洼的车内:“那怎么办?不能坐了吧?”
“那就不坐了呗。”宴笙一摊手,毫不在意。
“那你们怎么回去啊?这么大雨。”
“没事,我刚才从那边来的,能绕去别的路,我们有办法离开。”叶枫立刻接茬,刚才他坐车来时已经观察了周边地形。
他没有过在半路车坏了,需要叫拖车的经历,以为拖车上有位置可以让宴笙坐,他还得自己回家,所以想着怎么来怎么回,免得不好找路。
送走拖车,叶枫带着宴笙翻越护栏,沿着刚才的红砖简易路,走进了最近的村落。
宴笙举着伞,两个人挤在一起,宴笙看叶枫一副胸有成竹带路的模样,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知道出去的路”不是安慰,是真的知道。
他觉得有些意思,叶枫从朋友圈看到他车坏了的信息,没有问过一句话,一声不吭找到了他。
他拍的照片,只漏出来车子侧面和轮胎,看不出来车顶蓬有故障。
“你什么时候见过这颗痣?”
宴笙觉得凭他上了年纪的脑瓜子,可能想破了都想不出来小朋友的思维。
“不是,我只是在想,怎么有你这么傻乎乎的小朋友,我们的交情……”宴笙话还没说完,叶枫抬起手指着他的左手背,语气笃定。
“你为什么要提前找好路?”
“我们见过,在好多年前。”
“找路?你是说现在吗?”
宴笙心中一动,一个觉得不可能的可能再次冒上心头。
叶枫大大咧咧的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点没有因为自己的无知而觉得不好意思。
叶枫捏着他的手,语气肯定:“不可能错,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一次虎口处有颗红痣的人,就是你。”
宴笙举起手背看了看,放弃式的没有揣进衣兜。
“好了好了,闭嘴,后面的别说了!”宴笙羞耻地叫了出来。
“应该是三年前,在云凤省的云孜牧华,那是我在那里实习结束前,最后一次参加酒吧街临检。有个喝醉的男人,我带他去了厕所,盯着……”
宴笙左手揉了揉额头,手伸出伞外接着不断下落的雨水。
“不是,刚才你来得时候,为什么要提前找好离开的路?”
“啊?”叶枫转过头看着宴笙。
“所以你是想着过来陪我等拖车,等完,我坐上拖车走了,你自己回去??”宴笙觉得简直难以置信。
“宴老师,你不舒服吗?”叶枫听到动静转脸,盯着宴笙的左手挪不开眼。
“对啊,我哪里知道拖车副驾驶也坐了人啊,我又不知道原来坏了的车也可以坐人的,不过以后知道了。”
叶枫是怎么未卜先知,他们不能跟随拖车一起离开,提前找好了路的?
宴笙哭笑不得,他抬起手背看了看,干脆举到了叶枫眼前:“看看看,看仔细了,别认错了。”
冰凉冰凉,打在手背还有点疼,他缩回手借着手里的雨水拍了拍额头,捏了捏鼻梁。
后面的一切他根本不想再回忆,若不是现在荒郊野外,大风大雨,他早弃伞跑路了。
叶枫没有察觉宴笙的羞耻,盯着宴笙的手背语气疑惑。
“为什么你的红痣时有时没有?”
宴笙还没回答,叶枫仿佛猜到了答案。
“你用了遮瑕之类的盖住了,你皮肤白,用点遮瑕的话也不太看得出来。”
宴笙点了点头,他会想要遮住红痣源于上大学时,老师的一句无心之语。
那是给他们讲刑侦概论的老师,一个风趣的老头子。
他说做这行其实算是弱势群体,又不能配枪,格斗呢也比不上警察,而且人都有柿子捡软的捏的特性,他们还往往最容易被坏人找上。
资本主义国家呢,很多时候,有钱人就爱打官司搞来搞去,虽然都是民事诉讼,但是用到他们的地方也很多。
往往一个关键的证据就影响了成败,有钱人未必要脸,未必讲道理。
输了官司,不爽要找补,盯上提供决定性证据的人很正常。
一定要学会在工作中隐藏自己的特征。
工作时把自己打扮的丢人堆里看不见最好,千万别特立独行搞点什么耳钉,唇钉这些极其容易被人记住的东西。
有的人输了官司,心里不爽,有心认清记住他们,这些极富个人色的标志简直是靶子。
自从那之后,宴笙就开始有意遮掩自己的红痣。
这么多年过去了,基本上出现场前,补点遮瑕在手上成了他的习惯。
平时倒是经常忘记,今天他其实也是抹了的,只不过雨里待了这么久,冲没了。
没想到就被叶枫发现了。
时隔多年,那个风趣老头的话终于得到了现实的印证。
这颗红痣成为了别人认出他的记号。
不过宴笙觉得,好像不是坏事?
他也终于记起了喝得微醺的那晚,他信誓旦旦入职后要去查这个叫叶枫的警官究竟是哪的,然后酒醒了就忘记了。
他还记起来,自己当时想的是,以后有多远离他多远,现在看来好像躲不掉了?
“宴老师,你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吗?”叶枫看宴笙面带微笑,沉默不语,显然是陷入回忆。
宴笙点了点头,轻吐一口气:“是啊!小朋友你知道吗,我这辈子被当成不良市民一共三次。”
“嗯?”
“两次干脆利索的被制服,一次被礼貌请进了局子,前两次都是你。”
“啊?”这下轮到叶枫惊讶了,虽然他记得在云孜牧华的酒吧街见过这个手有红痣的男人,可是他真的不记得当时怎么制服他的了。
“我对你动粗了?”
“没有,只是你的样子比较吓人,一副秉公执法的模样。我当时都十分心虚,生怕被你发现什么我没有发现的违法乱纪行为。”
叶枫瞧了一眼宴笙,总觉得他这句话一点不像真的。
“你看我做什么?那会我刚从国外回来,你知道的外国很多不一样。”
“我们这里法律不容许的很多事情,在国外稀松平常,若是我在国外习惯了,回来一个不留神就犯事了怎么办?”
叶枫郑重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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