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一场变数。”占星官颤颤巍巍说道。
随度指节轻扣木桌,看不出喜怒的眼睛朝面前的人投去一瞥,示意他继续。
“要么是魔灵山上分出胜负,要么是找到觉醒的神兽。”
说到神兽,占星官不住惋惜地叹气,“自上月探知到神兽觉醒以来,便再无所获。”
“这意味着什么。”
“可能的原因有二。”占星官娓娓道来,“一是神兽不以原神现形,我们感知不到其灵识波动,这倒好说,待其再度现身便好。”
“还有的可能呢?”
占星官悄悄觑一眼随度,小心翼翼道:“还有可能,是因为神兽在觉醒过程中没有熬过去。”
占星官一边说着,一边见随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声音渐小,不敢再讲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随度咬牙般问道:“什么叫没有熬过去?”
“魔主有所不知,”占星官连忙解释道:“这神兽觉醒,能量波动极大,有些时候是超越了神兽自身承担能力的,所以在觉醒过程中夭折的神兽也是有的。”
听到占星官说到夭折二字,随度面色冷得掉冰碴子,占星官连忙安抚:
“不过这种几率是很小的,神兽必然安然无恙,日后必是我魔界打败天界的一大助力!请魔主放心。”
随度内心躁郁无比,摆摆手赶占星官离开了。
邬长芷的人去小青天里仔仔细细寻过,并无任何人的踪迹。
此刻又听占星官说,神兽的去向也毫无头绪。
随度不得不承认时隔许多年,又体会到了恐惧的滋味。
既怕没有消息,也怕真有了什么消息。
这些天,随度在心里反反复复想着一个名字,不敢奢求太多,只有平安二字。
他缓缓地将拳头捏紧,又一点点卸力松开了。
......
童思远目力很好,远远的,便见魔界结界外蜷着小小一团,似乎看着有些面熟。
他走近一看,竟真是认识的人。
他将那人轻轻推醒,唤道:“小十五?”
小藏懵懵懂懂地睁开双眼,待看清了眼前这个人,不由得惊喜地笑了:“是你,一期一会!”
童思远也笑了,“小十五,如今咱们可不止一期一会了,而且我化形了,现在我叫童思远。”
小藏撑起身子,立马介绍道:“我也是!现在我叫小藏。”
童思远重复了一遍小藏的名字,又上下好生打量了一番,奇道: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学会化形了,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小藏也低头看看自己残破的衣衫以及脏兮兮的手掌,想起这一月多以来的委屈,真想一股脑全部倾诉出来,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便压抑住了,转而急切地问起老朋友来:
“你从这里经过,是想进入魔界吗?”
“是啊。”
小藏的眼睛亮起来,“那你可以把我也带进去吗?我想进去找人。”
童思远沉吟道:“我现在得魔界信任,负责一些采买事宜,偶尔带一些相关精怪进去倒是不成问题......”
小藏一听这话,立马高兴了,咧开嘴笑起来。
童思远忙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得先告诉我你进魔界想做什么,若是进去做了什么坏事,被大人们发现了,你我都没命活!”
小藏连忙道:“不做什么坏事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进去找个人。”
这已是童思远第二次听到小藏说到“找人”这个词,不由奇道:
“找什么人啊要进魔界找,他和你什么关系。”
“他就是魔界中人,”小藏知道随度身份特殊,不敢提随度的名字,只含糊地解释一句,“和我是......”
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是夫妻关系。”
童思远震惊了,“你都成亲了啊??!”
“没有没有,”小藏愣了一下,连连否认,“还没有正式成亲,只是他已经答应我了。”
“哦,这样,”童思远稍微平缓下来,“意思是定亲了?”
小藏想想,觉得这个词也没错,于是点点头。
“看不出来啊,”童思远上下左右看看小藏,感叹一声,“你定亲已然是出乎我意料了,更是没想到你的未婚妻竟是魔教中人。怎么你这么可怜兮兮地孤身一人来找她呢,是出了什么变故么?”
童思远说小藏可怜,小藏便更觉自己确实是可怜,委屈巴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自己一个人离开了,本来都答应我了要一起走的。”
童思远比小藏见识广些,心里略微有了些猜测,想来也就是些始乱终弃的故事,对面身份又是魔界女子,自己这位单纯的好友玩不过也是正常的。
不由得安慰般地拍了拍小藏的肩:“没事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小藏一听,连忙摇头反驳,“不不不,我别的花都不要,就要这枝花。”
童思远叹一声,没想到小藏还是个痴情种子。
童思远五岁起就爱看些痴男怨女的话本,此刻看到话本故事在自己身边真实上演,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长吁短叹一番后,招呼着小藏跟他一起进了魔界。
第54章 山径
“魔主,血契祭典在即,何时启程为好?”
随度冷眼看着魔界特地差来提醒的小魔,并不言语。
小魔有些慌了,结结巴巴劝道:
“魔主,属下知道您不愿参加,以往年份不参加也就罢了,可是今年是结契的千年之期,您不出面实在是不太好,下面什么都安排好了......”
“千年了么。”随度打断小魔。
小魔抬头看随度,见事情有转机,忙点点头。
随度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挂着冷笑,笑里掺了讽意,“真是够久的了。”
小魔不明所以,只呆呆地看着随度。
只见随度收敛神色,沉默片刻,突然又是一笑,道:“你回去通知吧,届时我会去的。”
小魔一听,登时大喜过望,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
童思远拉住跑前跑后干活的小藏,到了没人的地方,小声问道:
“你这都进了魔界好几日了,还没找到你的未婚妻啊?”
小藏低头,“没有啊。”
童思远奇了怪了,“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到底姓甚名谁啊?”见小藏闭紧了嘴巴,童思远无奈了,“还是不能说?”
小藏点点头。
童思远忍不住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小藏,你可真不厚道,我可是冒了天大的风险才把你带进来的。你看看你,像防贼一样防着我,至于么?”
小藏也觉得自己不厚道,便为难地皱起眉头来,连眼尾都微微下垂:
“对不起啊,可是这个我真的不能说的。”
童思远不忍看对方这幅可怜样子,无可奈何地摆摆手,道:
“好了好了,你且慢慢找吧,幸好最近血契的千年大祭在即,魔界来往人员众多,这才有机会给你安排一个司礼小魔的位置。不然,你哪混得了这么久。”
“嗯嗯!”小藏点点头,应和童思远,“我运气真好。”
说话一有人应和,童思远立刻有点得意起来,“还得我厉害不是?这给你安排这事儿,就是小菜一碟,包在我身上,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是!是!妥妥的,”小藏忙点头如捣蒜,夸童思远,“你真厉害!”
童思远愈发飘飘然,心情转好,转而劝慰起小藏来,“你也别太忧心了,这好几日都没找到你未婚妻,想来她大概率此刻根本不在魔界,怕是跟着魔主司主他们在外作战呢。到了祭典之日,说不定你就有机会见到了。”
小藏心下一动,小心翼翼问道:
“魔主,到时候也会回来的,是吧?”
童思远抠抠脑袋,“应该是吧,今年是千年祭典,魔主总不至于缺席吧。”
看小藏一副长舒一口气的模样,不由奇道:
“魔主要回来,你这么高兴干嘛?”
“我,我......我就是......”小藏不太会撒谎,一时没想好说辞,便吞吞吐吐起来。
童思远见小藏这幅模样跟那些倾慕魔主的小女魔们一模一样,心直口快道:
“原来你也倾慕魔主的风采啊?”
小藏脸红红地点点头。
童思远咋舌,“魔主魅力真大啊,你来寻妻都不忘要瞻仰其风采......”
小藏真不知该如何跟童思远解释。
“不过,想瞻仰魔主风采的,小女魔们都还排不上号呢,小藏,你就别凑热闹了吧?”
小藏愣了一下,“随、魔主很受欢迎吗?”
童思远肯定道:“那是当然啊!喜欢魔主的大小魔怪呢,犹如过江之卿数不胜数,哦对,可不止魔界......也不知最后魔主会选中哪位呢,不过想来必定是某位样样出众的天之骄女咯......”
小藏的思绪飘远了。
“喂,喂!小藏!”童思远看了看小藏,奇怪道:“怎么你的脸色突然这么苍白啊,别是最近累坏了吧。”
小藏摇摇头,强打起精神,小声道,也不知是在对童思远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我明日见了他就好了。”
那边童思远迅速给小藏泼了一盆冷水:
“小藏,只是像你这种没什么品阶的小怪,恐怕祭典时是看不到魔主的哦,彼时大人们会进入内场,而我们只有在外场打转......”
“啊?”小藏所料未及,慌了神了,“那怎么办啊......我想见魔主啊......”
他抓住童思远的袖子,“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帮我进入内场吗,求求你......”
童思远无奈道:“我哪有什么办法......”
小藏幽怨道:“你不是说这都小菜一碟,包在你身上,妥妥的吗......”
童思远抠抠鼻子,尴尬道:“我说了吗?应该是我说快说错了......不,恐怕是你听错了,这话我可没说啊,那个,我先去各界采买了啊,小藏,再见啊......”
“......”
看着童思远远去的背影,小藏茫然了好一阵。
最后他咬咬牙,寻未婚妻这事儿,一定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
祭典前夜。
随度一行人没走至几步,便又遭遇一波恭迎队伍。
随度不胜其烦,摆摆手打发走了,脸上的不耐愈发难以压抑。
邬长芷在旁轻声道:“主人,咱们回来得有些晚了,明日便是正典,按规矩,这些迎来送往的程序几日前就该完成,如今咱们才回来,便只好扎堆了。”
随度冷声道:“晚么?这些繁文缛节几日前未做,没什么大碍,即便今日不做,想来也并无大碍。”
邬长芷和顾鸣心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只听随度毫无温度的声音:“早知明日正午再到了。”
“顾鸣,”随度停下不走了,“你去探探,前方还有多少。”
顾鸣得令,火速探视完回来,如此这般,大致讲了个数字。
顾鸣说的时候,心里挺虚的,真害怕随度转身就走了,丢下一句“我明日再来。”
好在随度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他开口说的东西同样让顾鸣为难:
“邬长芷,顾鸣,你们代我走这条道吧。”
两人俱是一惊,异口同声道:
“主人,你去哪?!”
随度面无表情,“放心,我不离开,我只是想走后殿,避开众人罢了。”
两人沉默片刻,邬长芷率先反应过来,下跪请求道:
“主人,请容长芷护送你进后殿,前殿由顾鸣一人代行即可。”
顾鸣也迅速反应过来,立即附议。
生害怕随度趁着身边无人陪护,便又溜走了。
这样的事情,以往并不是没有过。
随度无所谓,便由邬长芷跟着了。
......
远远的,顺着弯弯的山路,已经可以看到后殿入口了。
月光皎洁如水如波,安静地洒在这一条小小的山径上。
随度站定,对自己侧后方的邬长芷道:
“你可以走了。”
不知何时,邬长芷距离随度越来越近,两人行进的姿势已不再是前后,而是隐隐接近并排。
月光这样好,周遭又静得不像话,邬长芷怀着一些隐秘的心思,坚持道:
“主人,让我陪你再走一段吧。”
随度顿了两三秒,开口,说得很慢,口气却很坚决:
“不用。”
“主人——”
随度打断她,“你若不放心,便在这里目送吧。”
邬长芷急急辩白:
“我不是不放心,我只是想——”
却突然噤声。
她很苦恼似的,不知该怎么把话说下去。
随度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你不必说了。”
邬长芷抬起头,英气美丽的脸庞,眼神里满是倔强与不服气,“为什么不让我说?”
随度声音放低了一些,“我都知道。”
邬长芷眼睛猛地睁大了一些,眼神里瞬间又掺杂进了一些震惊、怀疑、羞赧和难过。
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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