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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度一动，小藏便也立刻睁开眼睛。
这几日，不知为什么，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这件事情，只把每日当作最后一日来放纵地度过了。
暗暗回想起随度的前科，小藏还不知道这一次，随度会用什么法子来欺骗蒙混自己。
随度掀开薄被起身，下床，披上外袍。
小藏也赶紧跟着起身，在他裸//露//在外的白瓷般的皮肤上，很显眼地能看到留下了不少痕迹。
随度整理好衣衫，回过头去，定定地看了小藏一小会儿，然后很轻地亲了一下小藏的脸颊，跟小藏道别：
“小藏，我要走了。”
小藏还在床上，他急忙去勾去随度的脖子，脑袋抵在随度的脖颈间，“我也去。”
随度很慢很慢地拉开小藏的手，轻轻摇摇头，触了一下小藏的脸，神色很温柔，但说出的话语气很强硬。
他说：“这次真的不行。”
然后转身就走。
小藏看随度态度坚决，匆匆跳下床，跑了两步，急急去拉随度的手，“怎么不行？！”
随度回过头，神色淡淡，只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将小藏拉扯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慢慢掰开，一言不发。
刚刚自己去勾随度脖子，手被拉开，现在小藏又亲眼看到随度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浓重的酸涩瞬间涌上鼻头。
小藏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声道：“随度，我知道你要出去干什么！你是要去跟天主决战！！你不要想着再瞒我了！”
小藏本以为随度会惊慌，这次可骗不到自己了。
可随度的脸色却一丝变化都无，他静静地看了小藏好一会儿，又摸摸小藏的头，平静地说：
“我的宝宝那么聪明，我从来没觉得我可以瞒住你。”
小藏愣住，“那你——”
想说些什么，但刹那间，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随度又看了小藏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小藏一看，赶紧也提脚去追。
还没跑两步，却被一道封印挡住了。
小藏简直气急败坏了，“随度，你今天是一定要丢下我一个人是不是！”
随度在封印外的脚步一顿，但他没有回头，他道：“是。”
小藏气血上涌，“你明明说过不会再抛下我的！”
“嗯”随度低声应了一道，“对不起，是我失约了。”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看随度越走越远，小藏急得眼睛都红了，“不行......不行......”
他大声控诉随度，“我不信你的保证！你以前保证过我太多次了！！答应我我们要一起吃种的樱桃也没有吃到，说带我去人间你也没带，明明约好一起出小青天你却一个人走了......”
哪知随度仿若未闻，一刻踟蹰也没有地向外走着，眼看就要消失在门口。
小藏心急如焚，顿了一瞬，然后突然大声道：
“随度，你再走，我就要讨厌你了！”
随度终于脚步一顿，沉默片刻，道：“讨厌吧。”
然后提脚走出了房间。
小藏看不到了。
......
小藏的心在刹那空了一瞬。
然后又不服输地想方设法想破坏那道封印。
只是此刻自己法力低微，实在是拿那封印没办法。
在那一瞬间，他人生第一遭迫切地想变出神兽的原身。
可此刻抓耳挠腮，任凭心里多么急切，却怎么也变不了。
小藏正在封印里急得团团转，忽然听到了一些脚步声。
第77章 后悔
游熠远远的便看到随度为首是一人前来，心里已有了计较。
但待到了随度走进，他仍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想好了么。咱们去魔灵山，神兽呢？”
“他不会来。”随度冷冷道。
游熠看随度态度坚决，神色也冷了下去，“神兽不来，那就不去魔灵山。”
“好。”
游熠沉默片刻，冷声道：“不去魔灵山，那便去我们天界的诛仙台吧。”
闻言，跟在随度身后的大小魔众纷纷变了脸色。
诛仙台......实在是不适合魔怪施展。
几位颇有资历的魔将正打算出声反驳，忽然听到后面远远地传来一道急急的声音：
“不行！”
魔界的，天界的，在场众人都往后看去，只见一小青年风尘仆仆地飞奔而来。
小藏又大声喊了一声：
“不行！不能去诛仙台！”
他一边跑，一边叫：“我是神兽，我要去魔灵山！”
因为血契祭典那天的事情，魔界这边是有不少人知道内情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倒是天界那边诸众都是一副十分震惊的样子，谁都没有能料到，神兽竟是这样稚嫩的一个小青年。
随度的面上罕见地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愠色。
他的眼神似有实感，刀刺一般扎进跟在小藏身后的邬长芷的身上。
除开那些虚无缥缈的旖旎心思，邬长芷在随度面前，一直是忠诚的、可靠的、值得信耐的，能力出众的。
这是邬长芷第一次被随度用这样冰冷失望责备甚至是憎恨的目光盯着，说不痛心是假的。
邬长芷垂下眸子，“主人，待你平安归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随度一言不发。
他将目光转移到小藏身上，看到小藏跑得汗涔涔的小脸。
他拧起眉头，扣住小藏的手腕，低声咬牙道：“回去！”
本来天界那边众人对这小青年是神兽一事还多少有一些怀疑，但看到随度这态度，反而打消了疑问。
小藏一边挣着随度的锢桎，一边叫嚷着：“我不回！”
天界那边乌泱泱的一大堆人马，就是这些人要对付他的随度。
于是他往天界那边的大堆人马看去。
这一看，就呆住了，也顾不上挣扎了。
他看到了同样没能掩饰住眉目间震惊之色的游熠。
游熠做事情从不喜欢后悔，可此刻却是万分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悔意。
片刻后，他敛住自己的神色，硬生生转了先前的态度，道：“不去魔灵山吧。”
可不去魔灵山便去诛仙台么？天界倒是情愿，但魔界那边又炸开了锅，纷纷吵嚷着不公。
游熠咬牙道：“不去诛仙台也可以。”
他状似无意地扫过对面那小青年的脸，将目光停留在随度身上，“咱们可以再另择人间之地进行决战。”
这一回天界那边又不愿意了，上下仙众不懂为何突然游熠态度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家天主怎么一转眼，言语间处处为对家妥协，为对家考虑？？
魔天二界众人吵嚷起来，声势越来越大。
小藏听不下去，大吼一声：“我是神兽，听我的！我们去魔灵山！”
......
两方人马一言不发，各怀鬼胎地到了魔灵山外。
游熠朝那围绕着魔灵山的，腾云驾雾的八位仙子一点头，那八位仙子便开始施法破印。
不出多时，一件网状的高阶神物显了形，瞬间之后，又一点一点消散在空中。
那几位仙子面上都是难以掩饰的、不作伪的痛心神情。
游熠朝随度方向看了一眼，道：“天罡十二网已破。”
又将眼神移到小藏身上，努力忽视小藏被随度紧紧扣住的手腕，状似自然道：“你确定你要进去么？”
一旁的随度一言不发，只面色略有些阴沉地看了一眼身旁望着游熠方向、神色恍惚的人。
小藏腕上一痛，反应过来，才朝游熠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今天累累了
BTW今天是分成三章发布的，友友们不要看漏了哦
第78章 悲悯
三人一进魔灵山，都沉默了。
小藏向前急急走了两步，兀地，也似脚底有千斤重般停滞了脚步。
眼前的情景，用尸横遍野形容也不为过。
他们站在的这片土地便是芸泽地。或是因为此地是战事的起始之地，他们入目可见的，像是经历了数次混战般，魔众仙众皆是数不清的，混杂着。
他们无力地瘫倒在土地，石块和一些简陋的建筑上，又或者是被勾挂在树枝，毫无生气地一动不动。
肉眼可见的，这些人身体上都有或大或小的伤口，身上漫出红得鲜艳，红得发黑的血，他们大多肢体已经残缺，且缺失的身体部分与主干部分距离大概并不相近。
虽然这些人几乎都是奄奄一息、毫无生机的样子，看到或是听到了有外人进山的动静，也几乎没有能够做出任何反应。
但是小藏知道，这些人都还活着。
因为那些彻底丧失生气的人，比如此刻有一些苟延馋喘到耗掉最后一点灵力的魔众或仙众，正一点一点的，迎着风，消失在空中了。
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小藏突然想起了那日偷听时，看到的两个脸圆圆的幼魔。
他们说，他们的姐姐就在这魔灵山上。
小藏恍恍然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这些痛苦的、挣扎的、苍白的、生命亟待消失的人里面，有他们的姐姐吗。
若是没有，那他们的姐姐会不会如同刚才自己所见，早已在自己还没来的时候，已经一点一点地消散在风中了。
或是有没有可能，有难得的好运气，他们的姐姐们正偷偷藏在某个角落，没有被找到，没有被伤害，没有被迫卷入这场她们本就不该、也不愿卷入的争斗。
若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那两个脸圆圆的幼魔会哭吗？
他们那个看起来很凶，后来又突兀地、安静地、难过地哭的哥哥会再那么伤心地掉眼泪吗。
小藏的心像是被浸入了水中，心也不像是心了，而是变成什么遇水则迅速膨胀、猛然加重的东西，绵密的压抑和在水底密不透风却四面八方而来的窒息感蔓延而上。
一股巨大的、强烈的、不可抑制的悲悯将小藏包裹。
他还在想，那两个幼魔的姐姐们本该来这灵气充沛的山上修行，然后平平安安地下山，回家之前应该会再去一趟人间，为几个妹妹弟弟带些糖人。
这山上还有多少这样的姐姐哥哥。
还有多少孩子，还有多少母亲父亲，还有多少爱人。
小藏的心脏慢慢变得轻了起来，被海水席卷般的拖拽压抑感抽茧剖丝般地一点点消逝了，小藏的心渐渐腾空而上，飘起来了。
耳边好像有一两道裹着浓重情绪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
随度目眦欲裂地看到小藏的身体极速腾空，电光火石之间便发生了。
他急切地想去抓住小藏的手，却在就要飞到小藏身边，就要触碰到小藏皮肤的那一刹那，被一股柔和却强烈的冲击力震开，重重摔倒在地。
他看到小藏还在升高，身体一点一点变了模样，麋身，长尾，周身覆上了一层浅金色的鳞甲，头顶抽出两只修长的、挺拔的、犹如造物主精心创造的金黄色的对角。
他看上去圣洁、高雅、矜贵、笼着神性的光辉。
随度看到，小藏像是天生知道该怎么做似的，破开他那化作麋身的腰腹，大概是痛，他呼出一声清亮的啸鸣。
淡粉的几近透明的血潺潺地、不知停歇地流出，在空中汇结成一条小河。
随度瘫倒在地，仰头看着，眼睛红得发酸，这辈子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狼狈、如此无能过。
那一头，小藏还在继续，他拔下一枚浅金色鳞甲，做了个动作，鳞甲瞬间破碎成粉，同样撒播着汇入那条血河。
小藏挥了一下，那血河便如水滴入海的倒镜一般，散成无数血滴，飘飘摇摇又精准地往这魔灵山的四面八方而去。
......
小藏再醒过来，是在随度的怀里。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的环境，还是在芸泽地他们原来的位置，也不知到底过去多久。
游熠也还在此处，离得颇近，并未走远。
一见小藏终于睁开眼睛，两人皆是卸了脸色紧绷凝重的神色。
小藏还是有些脱力，嘴唇几乎是苍白得透明，整个人绵软地瘫在随度怀里，被随度小心翼翼地抱着。
他努力偏了偏脑袋，想去看那些受伤的、残破的、但如若自己帮忙就还有一线生机的魔众和仙众。
“别看了，他们都活了。”随度的声音很轻，语气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小藏还是看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魔众、仙众、血污、残破的肢体，都没有看到。
没有了的意思......是不是......
小藏不太敢往下猜，怕猜得太差，又怕猜得太好。
游熠凝着小藏，在不远处对着小藏很慢地说：
“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让他们都下山了。”
小藏这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小藏手掌掌地，想撑起点身子，却又无力地跌回随度的怀里。
随度紧紧搂住小藏，游熠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住小藏。
而后，两人微愣，默契地冷下脸来凝视对方。
小藏这才发现双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小藏仰起脸，语气中蕴满了忧伤和不安，甚至带了一点乞求，他轻轻地问随度：“你们必须得打吗？”
随度低声“嗯”了一声，毫无退步妥协的语气。
小藏又扭过脸，用同样的语气问游熠：“必须得打吗？”
游熠轻轻颔首，同样是坚定不移的态度。
小藏难过地垂下眸子。
不多时，小藏便感觉自己无力再支撑，身体直往下坠，眼皮就要关阖。
他的状态随度与游熠是时刻关注着的，自然也立刻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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