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尘自从刚刚听了那些婆子大婶的风言风语就一直情绪不佳,脸上挂着的笑容也很勉强。李介丘看懂了他的心思,顺势就把小满推进了月哥儿的怀里,轻声说道:“我俩打算去向哥儿的书斋看看,你帮我带带孩子,我下回请你吃糖。”
赵安月连连摇头,把小满扒拉进怀里一阵揉搓,从脑袋搓到屁股。脸上软绵绵的,屁股上肉更多,小满终于有了反应,轻轻推了赵安月一把,红着小脸就往赵家屋里跑了进去,还扯着小嗓子喊,“赵嬷救命!小月叔叔摸我屁股!”
“嘿!这孩子!还晓得告状!”赵安月讪讪收回了手,觉得还没有摸够。
他又挥了挥手,催促夫夫俩赶紧走,嘴上还说,“快去快去!小尘哥,你去看了热闹再回来和我讲!我要帮我娘给工人们做饭,走不开,你们快去!一定要回来给我讲啊!我才不信向哥儿真的会做出那种事,肯定又是叶家那个疯婆子闹出来的!”
向小园实在是四甲村所有小哥儿崇拜的偶像,所有小哥儿都相信他。
叶小尘重重点头,拉着李介丘就往闹事的书斋去了。
第89章 志气
向小园的书斋前挤满了人,一个个支着腿看热闹,恨不得手上再捧几颗瓜子嗑一嗑。
叶陈氏站在院门前,骂得唾沫横飞,叶容川竟然也在。他觉得很难为情,尤其被一群无知村妇当成热闹打量,更是羞得满脸臊红,他扯着袖子遮住脸,难堪地拽了拽叶陈氏的袖子。
可惜叶陈氏难得没有听好大儿的话,还撇开他的手继续骂了起来。
“向哥儿,赶紧给老娘出来!好好分说分说!”
上次小宝被向小园责打了一顿,他那时候就记恨上了向小园,只是苦于四甲村没有多的教书先生,他还指着小宝也给她考一个状元,所以当时不敢得罪向小园。但今天这事可不一样了,这可牵扯到她的大儿!要说起来,她养了三个儿女,最看重的就是大儿子叶容川了,那是小宝也比不得的!
叶容川也是个争气的,前不久刚娶了秀才公的妹妹,这可是大大的面子!结果昨天,小两口也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儿媳妇一回家就闹着要回娘家要和离,一问才知道这个贱哥儿在作妖!
也是!一个小哥儿,凭他多大的学问多大的本事,还不只是一个小哥儿!竟然还看上了自已儿子,实在是不要脸!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你敢纠缠有妇之夫,这就是你爹教的规矩!”
她在外头骂得难听至极,满嘴喷粪。
向小园也生气,他摔了门走出来,冷着脸看着这对闹事的母子。
恰恰这时,李介丘牵着夫郎到了。
昨天只是远远看到这间木屋,现在凑近了看才觉得有趣。
这不是一间普通房子,而是一所两层的小木楼,修得雅致,和村里的土屋瓦房都是格格不入的,它更像文人雅土隐居的屋舍。院舍外还栽着几笼翠竹,掩映出婆娑青影,不止竹子,细细看院子里栽种了不少花草,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各个都长得很好。
书斋上还挂着提了字的匾,那匾已然老旧,想来是向小园的父亲亲手提的。
上边四个字——“林泉书斋”。
李介丘立时想到一句诗,“达人轻禄位,居处傍林泉①”。他没有见过那位向先生,只听说是因为科举舞弊才无缘仕途,他提了这块匾,只是不知他心里是不是真的心在林泉。
这样深沉的词句,出现在这遍地目不识丁的小村子里实在清明得显眼。
现在,向小园就站在这块门匾下,冷冷凝视着叶陈氏。
他张嘴质问:“叶家婶婶说话要慎重。我晓得你家出了一个童生,自以为就了不起了,觉得天下姑娘哥儿都看得上他了,觉着各个都爱他爱得不行了?不过只是个童生,尚领不起禀粮。不过才刚刚跨进了门槛,就得意洋洋起来,也不晓得你家在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
叶陈氏没料到他会这么大胆,气红了眼睛。
一群看热闹的村民本来想看向小园的笑话,突然听到这番话,个个激动地喊“好”。他们也是受够了叶家的气,不过出了一个童生而已,就尾巴翘到天上了,对谁都耀武扬威,得意得很,想要村里所有人都让着她!
叶陈氏气得倒吸了一口气,指着向小园直哆嗦。
“好好!好一个不要脸的哥儿!难怪你爹早死!原来是被你这娼哥儿克死的!谁家小哥儿不是乖乖养在家里,帮着爹娘干活做事,就你不一般要出来教书,不晓得勾引了多少人!说说看啊,你招了这么多学生,是不是就是勾引了他家大人才给你送来的!”
竟说起了他父亲!他爹是早年不得志,一生郁结,最后才含恨而终。向小园最恨不能为爹排忧解难,让他郁郁而亡,听叶陈氏说起自已的爹,他也气得眼圈儿都红了,险些哭出来。
他不和叶陈氏这泼皮妇人纠缠,直接指向了攥着叶陈氏袖子躲在她身后的叶容川,质问道:“叶容川,你好歹是个读书人,就让你娘这样扰泉下人的清净?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燕朝最重父道师道,我爹算你的启蒙先生,你家现在如此欺我辱我,也不怕传出去败了你的文人名声!”
叶容川知道厉害,他低着头瞧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一群人,生怕这事传了传去,他赶紧扯了扯叶陈氏的袖子,“娘!娘啊!提不得提不得!提不得向先生!算了算了,咱还是回去吧!别闹了!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叶陈氏正在劲头上,谁劝都不管用,不管不顾地揪着向小园不放,不干不净地骂起来,“我儿是村里唯一一个童生!童生你都看不上!你爹到死也只是个秀才而已!我儿可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机会,以后还能考秀才!考举人!也是你个贱哥儿可以说道的!”
“还说什么看不上!那你昨日在河边和我儿拉扯什么!不要脸的骚货!和有妇之夫拉拉扯扯,勾引我儿子!还被我儿媳妇逮了个正着!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活,我昨个儿就直接投白茅河,死个干净!也就只有河里才能洗一洗你身上这股浪味儿!”
向小园吸了口气,他到底是个未婚的哥儿,被当着许多人的面不干不净地辱骂,羞恼得满脸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死死咬紧了牙关,整个身体都止不住的发抖。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此刻的情绪,努力保持冷静和叶陈氏对峙,“那得问问你的好儿子。有妇之夫,怎么还上门勾搭未婚的哥儿!”
“呸!呸呸呸!”叶陈氏一听这话,像个疯婆子般连连吐了好几口唾沫,又嘶骂起来,“骚货说大话!我儿子是什么身份,他勾搭你!他放着家里的秀才妹妹不要,跑来勾搭你一个小哥儿!你好大的脸!”
向小园像是再也忍不了了,他提起嗓音大声喊问:“小哥儿怎么了!小小一个童生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管他是童生还是秀才!他之后就是为官做宰,那也是他的本事!凭这,我就得看得上他?我向小园不稀罕找一个考秀才考举人的夫婿,荣誉是他的,对我一点益处都没有!旁人说起,也只会说秀才的娘子,举人的夫郎,连自个儿的名姓都没有,这算什么了不得的大脸面!”
“听清楚,我向小园不稀罕什么叶容川。我喜欢秀才,我就自已做这个秀才!何须靠旁人!”
第90章 恐吓
“我喜欢秀才,我就自已做这个秀才!”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叶陈氏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笑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拿着衣袖拭了拭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花儿,讽刺嘲笑道:“就你?我的天诶!这可真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你一个哥儿,也敢说什么考秀才?秀才是你一个哥儿能考的?!别笑掉大牙了!你问问其他人,看看他们信不信!”
“来来,王婶子!你家也有个哥儿呢,你来看看,你信不信啊!叫你家哥儿也去考个秀才回来啊!”
“诶诶,周老叔,你笑什么啊?你也觉得好笑呢?!哎哟,可别笑,人家是要考秀才当官的,小心他记仇,高中后回来砍你脑袋哟!”
“哎哟,这不是若兰嘛,啥时候回村的?你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你来说说,县里头有没有考秀才的哥儿?”
一个哥儿要考秀才,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还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一个个吊着眼睛打量向小园,神色显然不屑。向哥儿虽然学问好,可到底是个哥儿,谁听说过哪家哥能考秀才了?实在是太搞笑了!
那个被叶陈氏称作若兰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叫柳若兰,生得娇媚可人,从前就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美人。她后来嫁到了县里,据她娘炫耀,说是嫁到了县上富商家,以后要过着穿金戴银的好日子了。哪曾想,上个月她又灰溜溜回来了,再也没回镇上。
村里都传,她是被休回来的。
柳若兰虽然被赶了回来,但手头的银钱却不少,穿得精致漂亮,在村里打眼儿得很。她还抹了胭脂描了眉,头上簪了绯红的绢花,哪怕已经二十多岁了,还和未嫁前一样娇媚可人。
她听到叶陈氏喊自已的名字,立刻拿手帕捂着嘴一阵娇笑,惹得好几个男人偏着头看她,眼睛都瞪得圆了。
柳若兰捂着嘴笑,“没见过没见过。县里也没有大言不惭要考秀才的哥儿呢!还是咱村里能人多,可得叫向哥儿出去给咱考一个回来!好开开眼啊!”
她说着抬举的话,可语气却是讽刺轻蔑。
叶小尘抓住李介丘的手,看着向小园面对一大群瞧不起他的人,只觉得心里难受,抓住他的手指都不自觉使了两分力气,捏得李介丘的手腕都红了。
李介丘安抚般的拍了拍叶小尘的手,小声说道:“你别担心,再看看他会怎么说。”
向小园被一群人笑话,也不觉得害臊,反而更挺直了脊背,他直直看向叶容川,说道:“从前哥儿确实考不了秀才。可是一年前,新皇登基就下了恩典,开了小哥儿科举的先河。村里的婶娘叔伯困居一隅,不知道这些消息流通倒罢了,但叶童生可是扬言要考秀才考举人的,难道也对我朝新颁的律令不清不楚?”
这话瞬间就抬高了,叶容川一个读书人,若是连律令律法都不清楚,这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考秀才。
他又拽住叶陈氏的袖子,连连说道:“娘、娘,您可别说了。是真的,现在是真的能考!哥儿也能考了!”
他虽然也觉得向小园这番话很好笑,可向小园搬出律令律法来,他哪敢说不。
叶陈氏愣了,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还真是变天了,如今连小哥儿都能考秀才了?!
那些看热闹的人突然不敢再说话,他们都晓得向小园的厉害,还真怕他考上了记恨今天落井下石。
叶陈氏愣了一会儿,突然又说道:“能考又如何?你能考上吗?你以为秀才是什么,凭你一个小哥儿也说考就考得上?”
向小园突然笑了笑,偏着头反问道:“小哥儿怎么了?你看不起小哥儿?”
听到这话,叶陈氏又大笑起来,“你看看,村子里有几个看得起哥儿的?哥儿就是天生贱命,天生给人当牛做马的!你还想考秀才,你大白天就说梦话呢!”
向小园还是笑,转眼又看向叶容川,再问:“叶童生,你也看不起小哥儿?”
他嘴角虽然含着笑意,眼神却是冷冰冰的,沉得像一潭发黑的深水,瞧不见底。
叶容川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这话不对劲!但他一看到向小园那双暗沉的眼睛,肩膀就一哆嗦,什么话都往外倒了。
他还算说得委婉,但大抵意思也差不离,“我娘只是个村妇,说话不中听。但话糙理不糙啊,小园,你不要好高骛远!你出来开什么书斋,就已经很抛头露面了,如今还想考科举,哪家好人家的哥儿像你这样啊。哥儿本就生来卑微,依附男人而活,你看我们家尘哥儿,如今日子过得好,不也是因为找了一个疼他的男人吗?哥儿本来就比不得男子,你要循规蹈矩些,莫要再生出这些不切实际的妄念来!”
向小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又笑出声,笑得很畅快,“哈哈哈哈哈。在场的各位叔婶可都听到他叶童生今天说的话了!”
他转悠一圈,用冷冰冰的目光扫视着叶容川,还伸出手拍了拍掌:“言语间对哥儿很是不屑,那你还记不记得今上的皇后也是一位哥儿?叶婶婶一口一个贱哥儿,天生的贱命,叶童生也说哥儿生来卑微。实在是好啊,这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你别说想考秀才了,我怕你全家要人头落地啊。”
叶陈氏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叶容川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煞白,嘴皮都止不住哆嗦起来。
书生打扮的男子终于从母亲背后站了出来,他还是攥着叶陈氏的袖子,急急忙忙说道:“绝对没有绝对没有!我们绝对没有对皇后不敬!我、我娘是妇道人家,她不懂这些!小园,你何必疾言厉色,这样吓唬她呢!我、我,我的意思是,秀才难考,你,哥儿身虚体弱,号房里更难捱!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绝对没有轻贱你,轻贱哥儿!”
向小园三两句就把话头逆转了回来,他甩了甩袖子,说道:“和我说有什么用,你还是和这些婶娘叔伯说,千万不要一传十十传百!”
他说完甩袖扭头就要进屋,突然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童从窗子钻了出来,都急得快哭了,“先生!先生!婆婆听到了,她气得晕过去了!”
第91章 急救
刚刚还努力保持着冷静镇定的向小园终于装不下去了,他身形都晃了晃,再管不得叶家母子,立刻提着衣裳冲着屋子跑了进去,嘴里还喊着:“娘!”
小童嘴里的向婆婆正是向小园的母亲,他爹早死,只留下一个母亲和他相依为命。
他母亲身体也不好,常年卧床。刚刚叶陈氏在屋外叫骂,他其实大可以关了门任她撒泼打滚,可就是怕这事闹大了被他娘听到,肯定又要气得病一场的!思及此,向小园才出了门,对上这对丑恶的母子,哪知道闹起来还是没能瞒住。
他跌跌撞撞跑进了屋,一楼摆了不少桌子椅子,正是教孩子读书的地方。屋里站了十来个男娃,都不吭声地盯着向小园看,向小园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匆匆嘱咐了两句就爬上了二楼。
那个报信的圆头圆脑的小胖子打开门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大声喊:“救命啊!有没有人可以救命啊,婆婆晕过去了!来个人帮忙请大夫啊!求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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