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这座普通的荒山似活了过来，如初生婴儿就要张嘴啼哭，朝天地吸取凝成五彩的灵气流。
这天地异象要不是规模小时间短、地处偏僻再加法阵遮掩，周文天这刚新建的宗门，怕不是第二天就有人上门喊着要踢馆。
“居然是真的灵泉。”夏承影忍不住蹲下来，捧起冒着丝丝光晕的清凉泉水。
立即就被周文天扫了一眼，乖乖闭嘴蹲到角落去。
周文天深吸一口气，摘下驭兽环，将那许久不见的人沉入灵泉之中。
那一刻，他似乎见到了白墨阳微弱呼吸了一下，睫毛颤动。
灵泉珠快速转动，依托山脉天地聚拢而来的灵气源源不断产生，却大半都被那沉入灵气之人汲取。
“你再不醒过来，我都要破产了。”周文天站在泉边凝望水面之下，看着在泉中飘荡的灰白发丝缓缓有了生机。
不由笑起，初遇时的记忆似被翻动的书页，快速在眼前掠过。
似短短数日，又似过了半生。
夏承影看着周文天驻足的背影，那相貌清冷内里跳脱的眼眸转动朝商非煜看去。
“我师叔要醒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像极了闲着无事招惹猫咪的狗子。
“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商非煜斟茶的动作都不抖一下，神态淡然地自斟自饮，视线都没离开过桌面的制符大全。
自从知道自己的前身，以及那漫长的时间纠葛，他已明白自己要争得不是一朝一夕。
沉溺在那些缥缈的过往更是毫无用处。
他要做的，不是如自己那些愚蠢的前世般，将文天的灵魂困在全是血泪的记忆桎梏，而是全力助对方破茧重生振翅高飞。
他手中的符笔如有灵，沾起由妖兽血液与灵材混合研制的灵墨，一气呵成就绘制出一张低阶金钟符。
然后又用不同笔法绘制同一种符，成功得少失败居多。
夏承影刚想开口刺一下眼高手低的家伙，就感觉背后发凉。
周文天已经抱臂站到他身后。
“非煜，找到几个节点了？”
“五个，我觉得它不应该只是土系的符，它的内里确实是有金系灵气运转的痕迹。”商非煜回答着。
听得夏承影皱起眉头。
“你们打算找每个基础低阶符的最少绘制节点吗？”
“嗯，对的，你了解过？”周文天意外地看对方一眼。
“当然，我们天剑阁除了会考核弟子剑法之外，其他修行门法同样严苛呢！”
“炼气期弟子要从符器丹阵四法择一达到入门，筑基侧要一门初阶或两门入门……除了特批的剑道种子。”
总结一句就是，天剑阁不养闲人。
哪怕收来的弟子进阶潜力耗尽，这四法也足够反哺宗门了。
“怪不得天剑阁如此强盛。”周文天感慨一句，感觉自己的挑战难度又上升了，语气却轻描淡写向夏承影问。
“那么，你当初选的是哪些门法呢？我观你在宗门的地位不低，挺自由的呀。”
“哼，当然是全选，这样已经足够我混到元婴也不用回去传法堂了。”
这意味着夏承影这家伙四门修行必备的职业都达到入门级。
“你还挺厉害的。”周文天笑眯眯捧他一句，“你都是怎么学的？”
他本就形貌昳丽，明眸皓齿温和笑起，便顾盼生辉，让天天叫喊着魔修的夏承影都忍不住恍惚。
深切明白什么叫‘着魔’。
“嗯，这也是又技巧的，我们这一脉在符法上有特殊的作弊技巧。”他定定神，态度也跟着温软下来，仔细给周文天介绍起来。
“也不知是哪一代的前辈发现，符箓上的关键节点相连，像扭曲过的仙文，千百年下来我们就累积下了足够入门的秘诀。只要能稍看懂仙文，就能在符阵两门课考到入门。”
“那真是太好了。”
周文天狐眸弯弯，素手搭在夏承影脑袋上，忍不住把对方都狗子般揉了揉，那柔亮的朱唇轻启，吐出魔鬼般的语言。
商非煜的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两人对话，此刻差点要忍不住笑了。
只见周文天笑容灿烂，从储物袋掏出来一匣子书，足有半人高。
“你不是想要我快点救活你师叔吗？来，试着把现有的仙文都折叠一下，看看与哪些阵法或符文能对上，单个不行的就试试排列组合。”
夏承影眼前一黑，此刻只后悔素未谋面的亲爹妈咋不把他生成哑巴呢？
以及，可恶他又上了魔修的恶当！
商非煜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将符笔收起，把放满稿纸与空白符纸的桌子让给夏承影。
“文天，你这样做是想要什么？”商非煜追随着他而出，为对方整理即将要用的车马。
“非煜，还记得我用来炸极乐魔城的丹药吗？其实那并不是什么丹药。”周文天倒出一点黑色粉末，用魔气稍微加温，这些粉末就在掌心引燃，发出炽白的光、热与浓烟。
只是被魔气包裹起来，伤不到他分毫。
“你是知道的，制作它们根本不需要添加任何灵材。”
商非煜耐心地听着，将眼神有些放空发散的美人搂在怀中，开始驾车下山。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任何一个凡人也能创造，只要给他们加上一点金属器具，装上铁弹丸，一个凡人也有机会杀死修士。”
若是其他修士在，必定有人忍不住顶一句：如凡刀造到极致，有机会伤到炼气期那般，你这弄巧凡药，千方百计也就能伤到筑基而已。
随着修为上涨，终归凡物罢了。
周文天看着商非煜包容但不动容的眼神，也知道对方态度多数也如旁人的所想一样。
“但是，如果我在梦中看过有一群凡人，能造出天上的太阳呢？有远奔千里，将金丹修士一击炸成齑粉的能力呢？”
“文天，你打算？”商非煜扬起眉。
“我想将成仙与屠仙的权柄全部传入凡间。”周文天笑看这片天地。
“这很危险。”商非煜下意识将他藏在衣袖下，抬头看着苍茫茫的天空。
周文天早就发现了，这世界除了多出一股叫灵气的物质及其衍生物，其余所有物理化学规则竟都与蓝星大同小异。
这意味，若他能有足够的凡间智慧支持，指不定他有机会阴一把高高在上的某些存在。
“不怕，要是输了，我们就跑。”
“顺着血河各个世界跑，反正那家伙肯定很乐意看着我们四处狼狈藏匿。”周文天伸手摸摸对方因担忧下撇的嘴角。
随着商非煜容貌长开，倒是与那些记忆里的人更相近了，让他不得不感慨那位‘自己’品味真不错。
商非煜眼眸垂视，就见美人眉目如画，倚在他胸膛上笑看着他，心弦轻灵弹起，低头就去吻对方还在笑的唇角。
见对方不闪避，衔住柔软的唇瓣轻咬几下无声询问，便将舌尖探入，互相勾缠起来。
“文天……”商非煜声音透亮又微沙地轻柔喊他，撒娇般舔着美人的下颌线。
像只边打呼噜边求欢的大猫，小心又细软地舔着，舔得让人心软。
“嗯。”周文天半阖起眼眸，只哼出懒洋洋的鼻音，半推半就地侧过脸，露出颀长的颈项。
商非煜水红的眼眸就如猫儿见了猎物般兴奋，俯身咬住他的礼物。
第60章 仙门猛如虎
“上仙，求您不要带走我儿，他是我家九代单传呀！”
周文天举着阵盘，侦测到眼前这户人家有合适的修仙苗子，就被里头的妇人的哭求惊住了。
“你这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儿子加入仙门后，若能成仙你们一家都能鸡犬升天，多么好的机缘！你莫要耽误了子孙前程！”
周文天一捏法诀，望气术一展，就把屋内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炼气后期的老修士，正带着他的道童来捉一个年约十岁的孩童。
这孩童资质在阵盘上显示为黄品四灵根，也就堪堪可入修炼门槛的资质，若放在大门派那是打杂都不收。
他很好奇这孩子母亲拒绝的原因。
于是他施展了一个障眼法，与商非煜一同假扮成炼气大圆满，走入屋内，加入这场争夺战。
“道友，我是云霞山的执事，尔等什么来头？”老炼气一看来人的修为，立即露出几分警惕，但那警惕又与魔修的不一样。
“我乃附近新开宗门，合欢宗的执事。”周文天如此介绍。
但合欢中这个名头实在过于如雷贯耳，对面的修士们满脸震惊。
周文谦马上拿出令牌与牒文，那两位修士一看上面超长的小字，脸上又不由大失所望。
怎么是简称啊？
与此同时，系统后台的数据又跳动了一下。
他所领取的重建宗门长期任务，然后想要完成进一步升级，有好几个指标与维度的判定。
其中就有知名度，一个凡人知晓，能算1点知名度，炼气期10点，筑基100点，金丹1000点……以此类推。
再加上门人实力和数量、宗门财富、宗主实力、盟友关系等等，还能让‘合欢宗’在系统与现实内同时从六级宗门，往五四三级以上晋升。
“道友，这牒文可看清楚了，我们可是正规门派。而我宗当初在地图选址时，贵宗云霞山可离这里不近呀。”
周文天收回东西，负手等待对方的态度。
只见那老炼气，一副为民除害的表情收敛。
“这么说道友你的宗门，在附近的荒……咳，灵山咯。”
看了看周文天两人实力，拱手，决定先行告退，回去禀报完掌门，看看这群新来的家伙虚实。
“既然贵宗已成此地地主，看样也急需门人，眼下这个小道童变让与你吧。”一番挽尊就灰溜溜离开了。
但两方人都知道，自己的宗门迟早还将会碰上一碰。
等人走到不见踪影，周文天才转头回来看，还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母子。
满脸愁苦和绝望，又小心翼翼，生怕招来灭顶之灾。
“你们起来吧，我今天也非必须要为宗门收徒。”周文天挥袖，一阵清风将二人扶起落座到院子摆放的几把马扎上。
自己也不顾地面的尘土，宽袍广袖也落坐在马扎上。
这可让那妇人感觉不自在，有些窘迫起来。
“我倒是想从妇人那了解一下，为何您对成仙如此抗拒？倘若不愿意说您的，也可为我说几段故事。”
“唉，我也不隐瞒上仙了，家夫也曾是某个宗门的外门弟子，但我已九年没有了他的音信……”
这妇人也是个聪明女子，便略添油加醋讲述自己的悲惨身世。
原来她也曾出生于一个炼气级散修小家族，祖父冲击筑基失败，家中所有资财兼族人都被债主押卖了。
她的姐姐与母亲不幸是炼气二三阶的修士，被卖与其他家族当通房，任务就是在潜力与生命力耗尽前，为其家族多诞家生子。
男丁则成为了附近坊市的终生奴役。
她幸运一点，被富商看中，成为了富商儿子这一脉跨越仙凡的桥梁。
随着将她买来的丈夫，也跻身仙门，成为炼气修士，为了支持其走的更远，这个凡间富商也如她的家族般散尽家财。
背感绝望的她，在富商大夫人的默许下带着刚出生的孩子远遁边疆。
“成仙对于我们这种没有潜力的人，是个诅咒。”妇人如此总结道。
商非煜在一旁听得，脸上似乎没有丝毫动容，周文天却敏锐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他的手背。
这家伙，小时候还是在魔域还是合欢宗被掳掠来的呢。
商非煜眼眸微弯，朝他露出温润缠绵的微笑。
“那不成仙呢？”周文天又问道。
那妇人又深深叹息。
“夫人也算走南闯北了，能否给我介绍一下附近的村落与乡镇？”周文天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指着门口停着的马车。
“民妇不敢僭越。”妇人深深作揖，便牵出家中老驴，抱着独子随在马车车窗旁。
周文天也不强求，与商非煜乘在车上，由妇人指路在阡陌间悠转。
正道联盟这边的耕作甚是奇特，每一块田中央都被分割出一个小块，里头种植的作物明显不是普通稻田。
而是灵米。
而每块田中央，栽种的灵米多则八九株，少则五六株，有它们在附近的普通稻米都要比稻田边缘的矮瘦许多。
明眼人一看便知，中央的灵米有攫掠普通作物的特性。
也是因为这种特性，才能勉强在没有聚灵阵，也没有灵脉的地方种上了了几株。
“啊，虎子被毒虫咬了，快请何娘子！”“看，何娘子就在田边！”
周文天他们正观察着，田里劳作的农民就乱整一团，抱起一个嘴唇发紫的半大少年，朝田边奔来。
他的一条手臂肿大了两圈，其中一个手指头上还挂着一个有拳头大的虫头。
“糟是毒蚜虫！”妇人惊呼一声，将孩子放在老驴背上，便急急往田间赶去。
她虽不是修士，但见识比普通农民广，两三下就拿着铁钳弄下那虫头，放血扎针，让那少年嘴唇有紫变白。
“花婶张叔，你娃儿要救活，要么去把灵米的稻叶摘下一片煎水服用，要么去镇上找灵药师治伤……”
那两中年农民一听便泄气坐到了地上。
“或许，你们还能求一下仙师。”妇人说着要转向停在远处的马车。
一众农民见妇人不敢多看，恭敬低头的样子，霎时噤若寒蝉，到嘴边的埋怨又吞了回去。
“仙师！那岂不是……”“张叔！”旁人赶紧拉了一把中毒少年的父亲。
而一直关注这边的周文天，已经听到了，他施施然下车，脚尖一点，如飞絮般轻轻落在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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