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半天劲,吊灯终于往下坠了坠,“啪”,露出埋在天花板内的电线,胶皮扯裂,冒出火花,在昏暗的屋子里份外惹眼。
简然吓得一下子跌落在地。
虽然已经当鬼三个月,但他还保留着人的下意识反应,被电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出人命。
缓了缓,他又咧嘴自嘲。
嗐,什么命不命,鬼难不成还能死第二次?
简然从地上爬起来,这么一折腾,已经损耗完大半鬼气,身体空虚地厉害,他叹口气,看向窗外的倾盆大雨。
对于水鬼,暴雨中的冰寒有天然的滋润作用,简然飘飘走走,钻出窗户,很快隐匿了踪迹。
“咔哒”,就在简然消失同时,门锁被拧开,大块头保镖率先出现,摸索着点亮灯后,将门彻底推开、侧身。
迎接白彦进入。
纯色手工皮鞋在地毯上站定,面容冷峻的天师先生似乎在追寻某种无形痕迹,从门侧的墙面开始,依次扫射着房间里的绝大部分地方。
他循着丝丝缕缕的微弱鬼气,最终发现滞留在水晶吊灯上最多,不由微挑眉头。
这时,被摧残过的吊灯也有点坚持不住了,“哐当”又往下坠落一寸,部分线路崩断,半数灯泡熄灭,剩下几盏开始乱闪,发出微弱杂乱的电流声。
跟在后面进入的简母见状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脏东西干的?!”许熙月忍着颤意低声问。
她抱紧胳膊,真的好冷,加上坏掉的灯一闪一闪,在暴雨背景音中,忽明忽暗,寒气逼人……
再联想起这是死去的孩子曾经住过的房间……
太像鬼屋了……!
简建文脸色也很不好看,白先生上来二楼后,直奔这间卧室而来,显然早已发觉脏东西就在此处。
他心下恐惧,但又没那么地害怕,毕竟他打听过了,白彦可是玄学界的头号人物,只会比他之前接触过的都更加厉害,跟着白彦绝不会出事。
倒是新认的儿子简星火,真他妈是个废物点心,一看要去自己卧室捉鬼,立马吓尿,死活要折回大厅呆着,说不给添乱。
见白彦不答话,许熙月还想追问,被保镖“嘘!”凶了回去。
白彦又观察了一会儿,忽然道:“这里。”
只见他徒手掐诀,随意往天花板上一挥,所有人瞬间仿若开启了阴阳眼,就见一道波纹从中央散开。
原本洁净的吊顶上,露出一个漆黑脏污的爪印。
紧接着,是另一个,然后,越来越多,一个叠着一个,随着更多印子显现,最后竟然密密麻麻覆盖满了整个顶部。
这爪印边缘锋利,形状诡谲,又是在天花板上,绝对不是普通事物留下的……
许熙月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惧麻从脚底窜上头顶,整个人彻底僵立住。
简建文满脸煞白,开始庆幸简星火这会儿不在,但凡稍微代入一下,如果是自己天天晚上睡着后不知什么东西在头顶乱爬,很可能还会180度扭转头部凝视他……
太瘆人了……
许熙月回过神来,情急之中一把扯住白彦的衣袖,哑着嗓子求助道:“白先生,我家的风水格局很好,怎么会进来这、这么可怕的东西!”
保镖在旁边警告:“先生不喜被人碰触,简夫人,松手。”
白彦等许熙月放开他,回过身来,语气又冷又硬质问:“怎么不能进来?有人盯上你们,自然有的是办法。世间万物因果相报,想想自己做过什么。”
许熙月露出困惑表情,随之又脸色微变,噤声了。
简建文见白彦面露不虞,有些着急:“白先生您来都来了,刚才也说会帮我们解决掉。”
这是怕白彦反悔。
也不知道哪门儿的这么不自信和心虚。
白彦冷嗤一声:“这东西邪恶阴毒,当然不能留。”
他略作解释:“这东西每晚子时必来,今夜又是暴雨,水克火,阴寒生,很可能会提前出现。”
他又转向身旁的保镖:“祝铭,带简先生和简夫人下楼,燃香设阵,辅以镇煞符护体。”
两人见白彦这是要动手,心下稍安,赶紧跟着保镖退出房间,下楼去了。
房门关上,白彦再次捏决,这次用在自己身上。
他的至阴体质对邪祟有致命吸引力,但对于某些邪祟来讲,为了顺利捕获,反而需要藏匿气息。
吊灯已经不再忽闪,只剩下一盏坚强不熄,昏暗中白彦随便找了沙发坐下,稍作等待。
很快,空寂的房间内响起尖锐爪子抓挠的声音,似乎是从靠窗那侧的外墙壁上传进来的,伴随着连绵不绝的雷雨声,显得无比阴冷刺耳。
“呲啦、呲啦……”
白彦望过去,一大团黑色粘稠的不明物体正从窗户缝里钻爬进来,不断往下滴答着霉菌一样的浓稠液体,无数个扭曲变形的尖爪从黑雾中伸出,无规律划拉着。
那东西顺着墙壁爬上天花板,发现屋内“无人”,开始疯狂绕圈,似乎为找不到食物感到极度焦躁。
霉菌液体滴得到处都是,沾染上地毯,散发出腐蚀掉的酸臭气息,天花板也如被黑血拖过一般,狰狞可恶。
整个房间散发着又骚又腥的臭味,越来越浓。
白彦见那黑物像青灰蚯蚓混合着腐烂淤泥,不断翻滚越来越大,最后体积终于膨胀到三分之一个天花板那么大时,不再增长。
这是已经全部进来。
差不多可以收手了。
白彦抬手捏决,同时口中默念咒术,正要让其显露真身再杀死,忽然,窗外再次传来动静。
这次是“啊啊啊啊!”,隐隐约约,又尖又急,但同时又很清亮动听,是独属于少年的那种声音。
声音穿过玻璃,倏然进入屋内,变得近在咫尺。
随同一起出现的,是一个头发朝天炸飞、小脸又黑又臭的水鬼。
简然气急败坏落到地上,不解恨地使劲跺跺脚,骂骂咧咧道:“啊啊啊啊气死了气死了!怎么会被雷电击中!蠢死我了啊啊啊!”
他四肢乱舞,疯狂甩掉身上的雨水,又用手使劲往下扒拉自己的炸毛短发。
“下去啊、下去啊!”
可惜一向柔顺乖巧的头发,硬是直愣愣地冲天翘着,没一根顺服。反倒是原本白净的脸庞,搞得更加花污。
可恶!这下简然算是知道了,鬼是不会死第二次,但是特么还是会被电到啊!
又麻又痒,浑身一个大激灵,要痛死了!
简然摆着一张臭脸,嘟嘟囔囔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继续试图整理自己的头发。
正正好,就坐在白彦身旁。
带着鬼气的雨滴还甩到了第一天师的脸上。
白彦:“……”
再仰头去看天花板的邪物,在这水鬼闯进来的一瞬间,早溜得无影无踪。
这时候,简然动作一僵,也发现了身边异常。
他略微尴尬地微微扭头,上下打量白彦,认出是楼下的那位天师。
白色西装,气质高冷,没错。
简然有点震惊:“你还没走?”
白彦在想如何回答这个水鬼。
但是简然没给机会,继续自言自语道:“你上来干什么,灯是你开的?你不会是能追踪到我吧?”他猛地跳起来,眼神充满防备。
白彦没料到水鬼这般反应。
见白彦“呆”坐着,似乎在“看”他,简然扭头检查自己身后,发现简星火丢在地上的一本杂志,封面香艳。
“嗐,看这个呢!”简然松口气,就说嘛,是自己想多。
“怎么,骗我爸妈要办事,上来却实际上什么也不做,就偷懒,是吗?没事我不揭发你,就他们那些破钱,你尽管骗。”
简然回想了下上一位天师是如何被他赶走的,迈步上前,抬手在白彦的脑袋上拍了拍。
“乖,快圆润地走吧啊。”
白彦:“............”
简然见天师依旧坐着,没像上次老头惊慌失措,看了眼自己手心,忍不住奇怪道:“被鬼拍了都没反应?这次怕不是个傻的。”
说罢,不再理会白彦,转身飘走。
白彦意识到,小鬼似乎对他有些误会。
身为最具天赋的玄学圈奇才,白彦自然能看见任何鬼物,但小鬼却以为自身是隐形的,因此肆无忌惮。
......倒是有趣。
白彦站起来,决定先把小鬼收了,反正迟早的事。
至于方才天花板上的黑东西,他也会解决。
简然已经飞到简星火床边,头发依旧炸着,弯下腰开始忙乎。嘴里还念念叨叨,手上动作也抠抠索索,不知在做着什么。
白彦走过去。因为要施展咒术,他不再藏匿气息。
“好冷啊。”简然随口感慨,也不回头,对白彦是否离开毫不关心。
白彦在简然身后站定,看见小鬼很努力凝聚出一根血针,往床褥上一扔。
那针虽然泛着血光,却又短又细,白彦不用碰都知道,顶多是个捉弄人的玩意儿,比毒蚊子强不了太多。
“三根啦。”小鬼却得意洋洋,“睡觉的时候扎你屁/股里,疼不死你!”
他又吸吸鼻子,自己和自己唠嗑:“今天空调好凉,好像还带着香气,怪好闻的。”
窗外大雨滂沱,丝毫没有停歇迹象,硕大雨点狠狠砸在窗户上,泛起一片白雾,屋内一人一鬼前后站着,场景诡异至极。
好闻的寒气让简然心情舒畅不少,正要把第四枚血针扔到被子里,后颈突然传来一阵极度冰寒的触感,像是被什么捏住了。
远比方才被雷击还要绵麻的电流刷拉从脖颈流窜到全身,简然魂儿都快飞了,瞬间瞪大眼睛。
【作者有话说】
嗷呜好几个眼熟宝子,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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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内容提要:乖乖钻进来
“谁、谁呀......?”
不会是那个天师白先生吧?
这只手又大,又冰,捏他的力道透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简然竟然挣扎不动,只好缩起脖子,像一只受到惊吓的脆壳小乌龟。
小乌龟哭丧脸:QAQ?
也只能是这位了吧,这次竟然被天师抓到了?
这位白先生不仅能看到他,还能摸到他?
捏住自己的力道逐渐加强,下一秒,简然被提拎起来,就像主人提拎小猫小狗一样。
然后用力一转,整个鬼被掉了个,被迫面向对方。
“呃!”重新被放到地上的瞬间,简然忍不住发出短促惊呼,半透明的身形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其实白彦手上存着劲,动作远远谈不上粗鲁,甚至堪称温柔,但是简然怎么可能注意到?
他满心恐慌,如果他还活着,只怕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简然缓了缓,随后抬起脸,视线从昂贵的皮鞋、笔直的白色西裤、矜贵低调的上衣,慢慢挪移到白彦的下巴。
跑是不可能跑的,他跑不出这栋别墅,顶多跑到淹死的湖边,这位白先生轻而易举拿捏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他要完蛋了。
简然深吸口气,在一片沁人心肺的凉意中,逼迫自己去看对方的眼睛。
死在谁的手里,他总要仔仔细细看清楚吧。
借着昏暗的灯光和时不时的闪电,简然以为会看到一双冰寒如霜、凶狠犀利的双眼。
然而天师先生只是平静注视着他,黑眸犹如一潭深邃幽暗的冬湖,有些捉摸不透。
“你......”简然想说放过我,可是请问哪位天师会违背捉鬼的职责呢?
他还是别抱期望,倒不如死得骨气一些。
“……你给个痛快吧!”简然咬咬牙,闭上眼。
预想中的灰飞烟灭并未降临。
几秒钟后,简然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瞥见白彦正将手伸进西装内侧,明明看上去熨贴修身,却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瓶。
???
简然想了想,突然就明白了。
……好家伙,这是不打算让他痛快,而是要折磨他!
据他看过的武侠片和鬼片,这瓷瓶里一定有毒虫,他会被“嗖”地吸进去,被毒虫的毒液融化成一滩液体,蚕食殆尽、渣也不剩……
简然:!!!
白彦打开瓷瓶,正要说让小鬼进去,却见小鬼一脸哀怨,那充满愤懑的眼神恨不得要扑上来吃掉他。
白彦挑挑眉,道:“自己乖乖进来,还是被我塞进去?”
塞、塞进去?
简然:“……”可恶啊!
说实话简然心里怂得厉害,默默向后退去一步。要不,趁着外面天黑雨还在下,还是试着跑一跑?
下一秒,他又在白彦兴味但威严的注视下……悻悻收回脚跟。
他喵的,他就要被这人弄死了。
彻底消失,魂飞魄散,死得透透!
“进来。”白彦将瓶子递到他面前,小小瓶口正对着他。
简然瞅见里面黑黝黝,被自己满脑子的毒虫啃食画面吓得不轻:“……必、必须么……”
“嗯。”天师先生回答,“乖乖钻进来。”
简然哽咽:“可不可以不进去。”
天师先生:“不行。”
简然看看白彦,又看看瓶子,就是不愿动。
“嗷———”僵持之时,突然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在楼下响起,隔着厚厚地板和墙壁,像锈蚀的玻璃划过砖石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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