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车停放的地方,季眠先打开门上去。
骆野绕到副驾驶,开门后,副驾驶的灰白色椅背上搭了条黑色的丝质领带。
季眠嫌戴着领带站在学校门口太显眼,下车前就顺手解开扔副驾驶了。
骆野顿了一下,将其取下来,随后才坐上车。
等他关好车门,季眠瞥见骆野手里的东西,随口道:“那个扔到后座就行。”
“……没事。”骆野把丝绸的料子松松捏在手里,没敢用力把它弄皱,“反正,几分钟就到家了。”
季眠便用心开车了。
骆野低下头,手指在那丝滑的布料上捻了捻。
丝质的领带质感微凉,让他想起来冬天的时候季眠手心的触感,比这个还要冷上几分,有如缎子般细腻的皮肤倒是跟这个很像。
季眠先回家换了衣服,再出门时已然是一身薄卫衣加休闲长裤的日常搭配。
他订的餐厅离家不远,索性跟骆野走着去了。
这家餐厅的分量出乎季眠意料的多,两人又都是不喜欢浪费的性格,还是吃完了。
于是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计划被迫改了,两人只好在附近兜圈子,散步消食。往反方向越走越远也无所谓,大不了打个车回家。
转了快一个小时,季眠才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远远的,他瞧见路边有一个熟悉的小推车,亮着白灯,有一股面糊的甜香散溢在空气中,摊主高大微胖的身形在摊子上显得有些拘束。正是季眠中学时常买的那家车轮饼。
他们不知不觉散步到了附中边上。
季眠再次逛这条街,倒是觉得怀念,但他想骆野的心情恐怕没自己这么好。
好好的休息日,居然又跟学校沾边了。
走近以后,那摊主居然还认得季眠,笑呵呵跟他打了声招呼。
季眠便在小摊前停下来,跟这位年过半百的大叔聊了几句。
打算走时,季眠闻着车轮饼烘烤过后的奶香味,有点犹豫。
他还有点撑,可是四年没买过这家的饼了,平常也不是总有机会过来。
想了想,还是开口要了一个:“叔,要一个豆沙的。”
他这回没给骆野买,后者如今也有智能手机了,想买什么自己就能付款。何况此时此刻刚吃过晚饭,季眠估计骆野也不想再吃别的东西。
摊主好久不见季眠,很是热情,给他现烤了一个,把馅料加得很足,平时只有一个豆沙球,这次足足往里头塞了一个半。
如果不是机器装不下,他恐怕直接丢两三个豆沙球进去了。
只可惜这热情来得不合时宜,季眠的胃里并没有给它留出太多空隙。
他接过这个格外胖乎的车轮饼,心情复杂地道了谢,跟骆野走了。
时隔几年,车轮饼的味道却没什么变化,一样的外脆里软,豆沙的调味恰到好处。
季眠吃了一半,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饱得不行了。
骆野慢步往前走,偏过视线俯视着他,目光从季眠的侧脸上落到他手里的半个饼上。看出来他很饱了。
他开口:“哥哥,吃不下了吗?”
“……”季眠被他一说,忽然有种年纪不小了还贪嘴的窘迫,勉强应一声:“嗯。”
他刚答复完,却见身边的少年慢吞吞倾过身子,低下脑袋,就着他的手,咬住那剩下的半块车轮饼。
起身时,季眠手里的车轮饼就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纸袋子。
骆野像只偷食的海鸟,就这么把里面的东西叼走了。
季眠一时间呆住,不知道是该惊讶骆野吃了自己剩下的东西,还是该惊讶他拿走车轮饼的方式如此……特别。
他脚步都慢下来。而骆野仿佛没注意到他落在后方一样,仍旧维持着原本的速度往前。
季眠回过神,连忙小跑着跟上去。等他到了跟前,骆野已经快把夺过来的东西吃完了。
抬眼瞧了瞧,黄澄澄的路灯下,骆野的耳朵似乎红了一片。
季眠分不清,这究竟是在害羞,还是在为忍辱负重感到羞耻。根据系统的分析,大概率是后者。
唯有一点是肯定的。
骆野好像真的在“勾引”他。
……
知道位置在附中旁边,剩下的路兄弟两人就都很熟悉了,二十分钟后回到家。只是不知各自怀着什么心事,话忽然变少了。
到家后,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骆野的卧室挨着楼梯,走到跟前,却没推门进去。
季眠已经拧开自己卧室的门把手了,侧头看了旁边一眼,疑惑骆野怎么还不进去。
这一眼便跟骆野的视线对上了。
“哥哥晚安。”骆野对他笑了笑,笑容很乖。
假如这表情换作是十岁的骆野来做,那张精致的脸蛋分分钟能把季眠的心萌化。
但十七岁的骆野笑起来,却自带有一种侵略性。
季眠浑身一僵,迅速钻进卧室关上门。
骆野吃了个闭门羹,额头抵在门板上,轻舒了口气,肩膀也松弛下来。
第110章
高三上学期第一次月考结束, 骆野把他的成绩条带回来给了季眠。
季眠收到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久过去,骆野还惦记着上学期期末的事情。比小时候的好胜心还要强。
直到年底附中放假, 季眠总共收到了包括月考和期中期末在内的四张成绩条,无一例外都是第一。
他把这一张张的荣誉小纸条藏在卧室的抽屉里, 跟被骆野视为耻辱的第三名放在一起, 用一枚小夹子夹起来。
等到高三的下半学期, 附中的模考联考频率上去了,这一叠薄薄的纸张便会厚实起来。
这年春节, 是项家五年来第一次团聚, 主要是季眠终于没在国外过年了。
除了季眠以外, 家里的其他成员都很高兴。
准确来说, 他也不是不高兴团聚,只是这半年来骆野时不时猝不及防撩他一下,撩得季眠心惊胆战,每时每刻都要加大防范力度。
年假前前后后有十天, 也就意味着要跟骆野待在一起十天。季眠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踩进骆野布置的陷阱里, 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难得能过个团圆年,骆芷书给林妈包了大红包, 给她放了个长假让回老家好好过年, 自己则是包揽了年夜饭的重任。跟项彦明结婚之后,她很少再下过厨, 偶尔做一次饭反而让人颇有兴致。
年夜饭的工作量不小,项彦明也在厨房忙前忙后,中午列了张清单打发兄弟俩去超市采购东西。
季眠换上出门的衣服下楼。
骆野不知为何有点慢, 一直都没下来。
透过窗户往外面看, 年三十小区里也开始为春节布置了, 外面到处是红色的装饰,大红的灯笼对联,年味很足。
季眠看得心痒,瞧了会儿就忍不住想去外头看看。
他这么想着,换掉拖鞋就要出门。
春寒料峭,季眠陡一开门,冷不丁被屋外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
还没等他走出去,身后忽然探过来一只手,把房门关上了。
冷气顿时隔绝在外。
季眠回头看,骆野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副手套,“哥哥,戴着。”
手臂上还搭着围巾。骆野冬天的时候还经常穿着低领毛衣在外头晃呢,这围巾想来也是给季眠的。
小时候是他给骆野戴手套,现在倒反过来了。只是手套的作用是保暖存住热量,而季眠的手本来就是冰的,戴着手套估计也无济于事。
季眠接过手套,戴的时候骆野的手从他头顶绕过去,给他系围巾,把季眠的鼻尖都好好地包起来。
季眠的手被手套占着,想说自己来都没办法。
骆野把他裹严实了,还是不放心:“哥哥,要不开车去吧,外面冷。”
“不到一公里路,没必要。”骆芷书列的清单,要买的东西不算多,用不着开车。
他说没必要,骆野只好不再坚持。
两人这就出发了。
临近过年,超市里到处都是采购年货的人,扎着堆。
季眠妄想速战速决,结果刚把清单上的东西买完大半,项彦明的电话就过来了。
一张嘴,叭叭加了好些东西。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下就变得多起来了。
季眠买完,又是一通电话。
让买了两只龙虾,个头忒大,两只就十几斤重。
季眠:……
骆野一手拉着购物车,称重以后往外走。
生鲜区的人尤其多,好几次碰到了季眠的肩膀。
骆野伸手牵住季眠,把人往自己身边靠了靠。进超市以后,季眠就把手套脱下来了,皮肤如同缎子,细腻冰凉,超市里的暖气半晌都没把他的手暖热。
季眠:“……”
他抿了抿唇,到底没把手抽出来。只是牵一下手,而且还在外面呢……应该没什么事。
骆野的手心比手套好用,也比暖气好用,热烘烘的。季眠手指不由得蜷了一下,指甲蹭到对方的皮肤。
握着他的手突然间便收紧了。
季眠感觉到牵着自己的人似乎挺激动的,不由得感到有些莫名。
到收银台付账的时候,两人的手才分开。
结账的工作人员用最大号的袋子勉强把购物车里的东西装下。
季眠开口想再买一个袋子,骆野已经一只手将其提起来了。袋子的提手位置被里头的重量绷得极紧,毕竟有几十斤重了。
骆野虽然不觉得沉,可手指被勒出来的一道明显下陷的红痕说明了重量。
季眠看着,有点后悔没开车过来。
“我再拿个袋子去……”
他转过身就要再进去,手腕却被攥住。
“哥哥,不沉。”
季眠还想说什么,骆野的手却顺着他手腕的位置往下滑到手掌,顺其自然地牵住,把他从出口一路牵下来。
骆野牵着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天平,左右两只手就是托盘。
季眠的手很轻很软,可又格外重,骆野的肩膀被这重量带着,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往他身上靠。
他庆幸自己右手还提了个几十斤重的袋子,能把天平勉强持平。
在寒风里走了一路,到家门口的时候,季眠被牵住的右手竟然是暖的。骆野的体温比不上市面上的暖手神器,但胜在出门在外,携带很方便。
敲门之前,骆野松开他,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
高考前两个月,附中的高三年级迎来这一年中唯一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大型活动,成人礼。
附中的成人礼隆重,男生必须着正装,女生西装之外可以穿裙装,但也不能过分花哨。
对比起其他高中百花齐放的衣裙,附中的就略显沉闷严肃了,往年被诸多学生吐槽,仍我行我素。
在骆野成人礼前一晚,季眠开车回了项家,打算在第二天早上上班之前稍微帮骆野打理一下西装。但这是其次,成人礼也算是个重要的日子,他希望家里至少有个人能陪着骆野一起过。
成人礼当天,季眠起床收拾完自己,敲响骆野的门。
从卧室里出来的人让他眼前一亮。
骆野穿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正装,完美的身材比例格外抓眼,尤其被皮带勾出来的腰线,衬衣下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腰线下方,两条长腿被宽松的西装裤裹着,只动作时才能窥见一点隐约的腿部线条。
季眠盯着骆野的腰腿,看了又看,心想他那几张画好像还是有点保守了。回头得再改改。
大早上的,被他这么直勾勾看着,西装下面有点什么都挡不住,骆野很怕自己在季眠面前狼狈出丑,连忙出声:“哥哥,你赶不及就先上班吧。”
季眠看了眼表,道:“不急,还有一小时。再过十分钟出发也来得及。”
他总算是把视线从骆野下半身移开了。
骆野领带还没打,只松松压在衬衣领子下面挂着,赭色的两条顺着颈部两侧垂下来。
“领带不会系?”季眠问。
骆野是会系的,他昨晚看了教程,只一遍就学会了。甚至学了好几种打法。
但看着季眠黑亮亮的眼睛,干干净净的,看上去非常好骗。
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嗯。有点难。”
季眠本想手把手教他,但十分钟不一定够用。
而且,穿过这一次,骆野再穿正装最少也要四年以后,似乎没什么教的必要,即使教会他到时候肯定也忘了。
他想了想,撩起骆野胸前的长领带,“我来吧。”
“……”
那赭色的布料在季眠细白的手指间,莫名有种骆野形容不上来的微妙意味。
他匆忙移开目光,只垂眼注视季眠专注的神情。
骆野个头高,当初来家里为他定制西装的样衣师,送成衣过来的时候便配了一条宽领带,适合比较大气稳重的温莎结。
季眠系好之后才发觉领带有点过于宽了,显得老成。
“还有别的领带吗?”他边问,手指灵活地把刚系好的结重新解开了。
“没有了。”骆野低头看了看那个结,觉得挺好看的,而季眠解领带的动作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他有点想按住他的手,让这人别解了。
季眠犹豫片刻,开口:“那,用我的可以吗?”
骆野愣了一下,连忙出声:“好。”
季眠钻回卧室里,找出两条领带。在骆野身上比划了下,选出一条帮他系上。
系好后打量几眼,他问骆野的意见:“可以吗?”
骆野立刻答:“可以,好看。”
他上手在领带的尾部捻了一下,布料的质感似乎跟去年季眠挂在副驾驶上的那条很像。
季眠在卧室挑选适合骆野的领带用了不少时间,这么折腾一番,时间就有点紧了。
再看手表,已经比预期出发的时间还晚了几分钟。
在自家公司里,迟到虽然也无所谓,但季眠还是更喜欢守时。“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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