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怎么能对殿下的事情指手画脚?
好不容易换完,小七马上俯身请罪:“属下僭越,求殿下责罚。”
马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外面却是吵吵嚷嚷的,还有叫卖声,大约是到了长安街。
顾林风盯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他没叫起也没说要罚,只是掀起帷裳朝外看,却恰好看见冯少康正在往这边跑。
小七头抵在地上,殿下却久久不发一言,心里便更加紧张。
太子府的马车都有特定的龙纹标志,寻常百姓远远地看见就会退让,因此冯少康一路过来的畅通无阻,车夫很也认识他,见他跑过来不等顾林风出声就及时停了马车。
免得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冯二公子。
“太子哥哥救我!”冯少康站在马车旁边一边求顾林风,一边不停地回头看,天庆府的家丁就在后面追,他急的满头大汗,就差当街强闯太子马车。
好在还留有一丝神智,没在长安街上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后面的家丁越来越近,冯少康一咬牙,跪在了地上,对着马车求道:“太子哥哥救我。”
看来是真的急了。
顾林风心道这家伙八成又惹了冯国公生气,还是大气,不然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来求他庇护,不欲管他这些破事儿,可冯少康不管不顾的在他马车前跪着,传出去也着实不好听。
“上来吧。”顾林风终于大发慈悲的发话,冯少康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不等车夫把马凳搬下来就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抢在天庆府的家丁抓到他之前上了车。
他进来后渴得狠了,看见桌上有杯热茶没请示就先喝了,喝完打了个嗝儿,才惊魂未定的跟顾林风道谢:“多谢太子哥哥救我。”
冯少康说完才发现角落里俯身跪地的小七,好奇道:“哎?你家侍卫犯错了?”
顾林风忽然就后悔刚刚让他上马车了。
那些家丁晚了一步,见这是太子的马车也不敢拦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决定先派个人回去禀报太爷,剩下的人跟着马车。
顾林风无所谓他们跟不跟,见挡在前面的人撤了便吩咐车夫继续走。
燃眉之急被解,冯少康又嘚瑟起来,甚至有闲心打听小七犯了什么错,居然能惹得太子哥哥动怒。
毕竟据他所知,太子哥哥可是很少罚下人跪的。
顾林风嫌他聒噪,掀了眼皮看他,嘴里不耐烦道:“再废话就下车。”
冯少康十分识相的闭了嘴。
顾林风捋了会儿思路,从帷裳处往后看了一眼,见那些人仍旧跟在后面,方才问冯少康道:“你又犯什么错了?”
怎么这回的下人看起来不依不饶的。
冯少康撇撇嘴,气愤道:“还不是我爹,从前就说要我娶张将军家的那个母老虎,我躲了一回,这回他要我禁足,直到完婚才能再出去。”
“···”顾林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他好奇道:“冯侍郎最近可有出门?”
“当然!”冯少康险些炸毛:“他娶了我娘这么温柔的人,一个个的娇妻美妾接连往家抬不算,这几日还看上了外面楼里的女人,他自己这个德行,还偏要我娶那个母老虎,那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忤逆,大顾重孝道,即便是皇帝,也得为了祖宗礼法敬着他不喜的张太后,更遑论冯府这样的皇亲国戚,原该是最重规矩的才对。
不过这也说明冯国公和冯侍郎是真的疼他,才纵的冯少康说话这样没规矩。
顾林风没那闲工夫帮别人教孩子,他注意到冯少康说他爹近日常出门。
既然常出门就说明没被气晕,没被气晕怎么还要让冯少康娶张灵楠?
张灵楠现在可是谣言加身,暂时跟太子绑在一起,天庆府应该迫不及待的跟张灵楠撇清关系才是。
看来冯侍郎是有一定要冯少康娶了张灵楠的理由。
只是这理由是什么呢?
顾林风想的头疼。
马车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顾林风估摸着该是天庆府报信的人回来了,但马匹一直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他便也没让车夫停下,直到到了太子府门前,那马匹的主人才上前。
“见过太子殿下。”冯少华下马给顾林风请安。
顾林风隐约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直到看到冯少康瞬间青了的脸色才恍然大悟。
这不是冯大公子的声音吗?
大公子亲自来抓人,即便是顾林风也得给他点面子,不能无故硬拉着冯少康不放。
说到底,这也是人家的家事。
只是···顾林风看了看一直鹌鹑似的龟缩在角落里的小七,心里琢磨着给借机给人一个台阶,免得真的把人吓到了。
小七一路上一直安安静静的在角落里跪着,半分动作也不敢有,如今马车停下,外面有人请安,殿下却迟迟不下车,他想了想,小心抬头喊了声殿下。
顾林风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先下车,小七这才松了口气。
小七跳下马车,又掀起车帘,伸出胳膊让顾林风扶着他,顾林风这才起身打算下马车。
谁知袖口却被人轻轻拽了一下,顾林风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冯少康正抓着他的胳膊,缩着脖子在他身后藏着。
冯少华自然也看见了,他轻咳了一声,冯少康瞬间撒了手,顾林风这才趁机下了马车。
“大公子快起来吧。”顾林风抬手虚扶了一把。
冯少华不敢借力,谢了恩便起身了,不等顾林风问就开门见山道:“打扰太子殿下了,只是少康一直叨扰殿下想必扰了殿下静了,家父让我把他带回去教教规矩。”
他说着又瞪了一眼马车内,淡淡道:“还不下来?”
冯少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大哥,每每犯了错父亲那儿有母拦着,祖父那儿有祖母拦着,倒不会太严惩,他大哥这里却没那么好糊弄,只是被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他就吓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顾林风后面小心的喊了声大哥。
顾林风无可无不可,别人的家事他管不着,反正已经知道了这里面的关窍,便也没拦着,不顾冯少康哀求的目光,淡淡的对冯少华应了声好。
等冯少华把冯少康抓回去后,又吩咐车夫候在门口的元喜去张将军府请人,才扶着小七进了府。
他去福宁殿本就是临时起意,现下回来也没事干,便又回了书房打算看看书,或是听人读书。
只是书房门刚关上,不等顾林风吩咐,小七便重新跪在了地上。
顾林风:“···”
顾林风觉得小七有一点不好,就是实在太实诚,一般人巴不得他忘了罚人,自己身边这个却每每上赶着请罚。
顾林风在躺椅上坐了,晃了晃身子,无所事事道:“先读会儿书吧。”
他可不想一回来就罚人,况且小七也没什么可罚的,不过是僭越了一两句,在马车上已经罚跪过了,这事就算揭过了。
可小七却不做此想,他只觉得自己惹殿下生气了,心中甚为忐忑,殿下不罚到他身上他就觉得殿下心里憋着气。
因此得到先读书的命令后不仅没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张了。
以往读得顺畅的地方今日却频频出错,终于在又一句被顾林风提醒念错字之后他使劲给顾林风磕了个头:“求殿下责罚。”
“···”
顾林风叹了口气,觉得这人得先好好调.教一番。
第64章
“小七, 你把自己当什么呢?”
顾林风从躺椅上起来,蹲坐在小七前面的地毯上, 摸了摸他的头。
小七的头仍旧抵在地上,被顾林风摸的时候身体下意识的战栗了一下,但很快就控制住,一动不动的尽量放松了身子,好让顾林风摸得更顺手。
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极为坚定:“属下是殿下的人。”
“···”顾林风顿了下,这话回的倒也没毛病, 可不就是他的人么。
顾林风想了想,又换了种问法:“你觉得你在孤身边是什么身份?”
这话可回答的答案有很多,府里的人都叫他林侍卫,但顾林风的一切起居都是他伺候, 甚至还伺候到了床上,这又不单单是一个侍卫能做的。
可要说他是殿下的房里人也不对,殿下从没给过名分,只偶尔说过几句玩笑话, 小七不敢当真。
至于小厮、书童之流, 那就更谈不上了。
因此看似极好回答的一句话却将小七问住了。
小七怯懦了半天也没哼唧出来一个词,顾林风叹了口气, 伸手将小七的下巴托起来,让他跪直了身子跟自己对视。
小七只对视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只低垂着眉眼看顾林风身上的袍子。
“你想要什么身份呢?”顾林风又换了个问法, “小七想在孤身边当什么呢?”
“只要能在殿下身边,属下当什么都可以。”
只要能留在顾林风身边, 不拘什么身份,也不论做什么, 小七都甘之如饴。
顾林风笑了出来,捏了捏他的耳朵:“好,那咱们就都试试,看看孤的小七心里最想做的是什么。”
小七刚想问问怎么试,元喜就来禀报说张将军到了,他只好闭上了嘴,伺候顾林风换了件见客的衣裳。
只是动作间一直忍不住在想殿下要怎么试,因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顾林风只笑着看他,没多说什么,免得他更加紧张。
张鄀周在花厅坐着,元喜给他上了第二杯茶,“将军稍等片刻,太子殿下正在更衣,稍后就出来见您。”
“嗯。”
张鄀周呷了一口茶,目光在花厅内晃了一圈,最后定在门口,心里琢磨着今天顾林风请他来的用意。
过了半刻钟顾林风才姗姗来迟,张鄀周连忙站起来行礼,低头的时候却发现顾林风腰间的佩饰歪了,他心道奇怪,这刚更衣,佩饰怎的就歪了,太子府的下人也忒不当心。
“将军请坐。”顾林风自在上首坐了,待下人都退出去后才开门见山道:“今天请将军过来是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能为孤解惑。”
“前几日京里都传张小姐跟孤有些关系,此事传的沸沸扬扬,想必将军清楚。”
张鄀周自然清楚,这件事儿传的大,连军营里那些大老粗都听说了,一个两个的都来问他是不是要当未来的国丈,要不是亲闺女提前跟他说好了,他非得打断张灵楠的腿。
顾林风见他明白,就没多说别的,直接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这谣言如烈火,虽说有孤喜爱男子的事情在后面挡着,张小姐也难免被人诟病,怎么孤看冯国公还是一意孤行要跟您结亲家,这里面莫不是还有些孤不清楚的陈年旧事?”
这说的就是今天遇到冯少康的事情了,冯家摆明了要让冯二娶了张灵楠,若说这里面没点什么,长安街上的乞丐都不信。
左右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张鄀周便也没瞒着,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陛下的意思。”
“皇叔?”顾林风皱着眉头,有些难以理解,皇帝就算想让冯家跟京郊大营扯上关系也该选冯大才对,怎么选了冯少康那个废物?
张鄀周见顾林风实在不清楚,便压低了声音解释道:“陛下跟皇后娘娘起了嫌隙。”
上一次的中秋宴上,冯少康中毒之事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是皇后所为,但王嬷嬷是景仪宫的人,这事儿就跟皇后脱不了干系。
皇后派王嬷嬷去太子府做什么暂且不论,就凭她敢给冯少康的食物里加料一事,就证明皇后对冯府是没放在眼里的。
一个下人敢在冯二公子的饮食中下毒,说明这个下人的主子平常对冯府的态度就不怎么样。
这回张灵楠之事,若有心,一查便能查出来跟景仪殿有关,各家的贵女图虽然不是个秘密,可跟顾林风有直接联系的便只有唐府。
前脚传出来唐府的小姐毁容,不堪为太子妃,后脚便传出张灵楠跟顾林风有私情,百姓或许会被蒙蔽,朝堂上的老狐狸哪个不清楚?
皇帝身为冯少康的舅舅,自然是向着自己母家,这一来二去的,便跟皇后有了嫌隙。
冯家除了冯国公年纪大了,冯父掌管兵部,冯少华也在兵部当差,若是再得了张鄀周的支持,冯府便再无人可欺。
张鄀周提醒了这一句便没再多说,顾林风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他顿了会儿,才道:“也算门当户对。”
张鄀周苦笑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皇帝插手,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之地,好在张鄀周一开始便有跟天庆府结亲之意,结果倒不算太坏。
只是于顾林风来说,此事可利用的地方实在太多。
冯张两家联姻,景仪宫失了圣心,丞相府势必要着急,景仪宫还在禁足,虽说顾林清不想争,但皇后不会等。
只怕近来有大事要发生。
顾林风思考的时候手指会无意识的敲桌子,他刚才出来的急,手指被小七弄湿的地方扣在桌子上有些不舒服,元喜适时奉上一块帕子,顾林风便细细擦拭着。
张鄀周是个大老粗,十分不适应这样精细的伺候,见状颇有些不适应,只好又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茶。
顾林风擦到一半突然停了动作,他想了想,问张鄀周:“赵由的事,将军知道吗?”
赵由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他的事张鄀周自然也听说了一二。
顾林风想了想,说道:“赵由跟了皇叔二十年,情分不是旁人能比的,他得罪了冯太后,说到底是触到了皇叔的逆鳞,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少。”
“刑部关押赵由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皇叔的旨意却迟迟未下,这说明皇叔对赵由心软了,他想放赵由一马,却苦于没台阶,这个台阶还需让将军送给皇叔。”
“我?”张鄀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顾林风便又细细解释了一遍:“赵由言语中对冯太后不敬,且又被冯老国公亲自禀了皇叔抓进刑部,这样大的事情皇叔若想处置早就处置了,挨不到今日,之所以旨意迟迟未下,便是皇叔念了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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