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人间的陈小宝所经历的事情和殷鳞猜想的也没有太大的出入。
他站在原地愣神儿的时候,周围的仆人和兄弟们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陈刘氏和陈老爷更是因为他口中的“相公”二字变了脸色。
陈小宝丝毫没有发觉大家的神情变化,他无助地将头转来转去,一一扫过周围人的脸,正要询问他们有谁看见他的相公了,便被一旁的陈刘氏捂住了嘴巴。
陈小宝困惑地看向陈刘氏:“娘唔?”
陈刘氏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说道:“大家先散了吧,去准备晚宴,今天咱们好好庆祝一番!珩儿,你去书院帮你爹知会一声,估摸着还有学生在等他回去呢。瑜儿瑾儿,你们俩不是准备了许多礼物要送给哥哥吗?去收拾一下吧。”
“小宝,有什么事先回房里去,跟爹娘说,好吗?”
周围的人听了陈刘氏的吩咐,便都散了。陈小宝还指望他们告诉自己殷鳞去哪儿了,心中着急,在陈刘氏的手中挣扎起来。
陈刘氏死死地抱住他,口中唤道:“小宝!小宝!”
陈小宝抬头,看见了陈刘氏眼中的水光和恳求。
这是他的娘亲呀……陈小宝眼中也急出了眼泪,但仍旧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被陈刘氏牵进了房间里。
陈老爷一路跟着,确定院子当中没有人了,便将房门紧紧地关上。
夫妻两个叫陈小宝坐在小榻上,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陈小宝看了看他们,不明白气氛为什么会这么奇怪,而且他真的很担心殷鳞。但他正要开口,陈刘氏却先说话了。
“小宝,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你能和娘说说吗?”
陈小宝当然很愿意说,但他更着急殷鳞:“可以,但是我相公……”
陈老爷咳嗽了一声,说道:“珏儿,咱们先不提那个人的事,你先跟你娘说说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吧。”
陈小宝脸上露出些不情愿来,陈刘氏拉着他的手,哄道:“说完之后你要是还想找他,咱们就派人去问去寻,好吗?一定能找到的。”
听了这话,陈小宝才终于勉强点了点头,把自己这些年在陈家村的事情说了。
他讲述得没什么章法,有些颠三倒四,但总算是讲清楚了,陈刘氏听得泪水涟涟,抱着他连声道:“我儿受苦了,我儿受苦了!”
陈小宝闻言,立刻道:“我没有受苦!我相公对我可好哩!”
陈刘氏抱着他的手紧了紧,陈老爷皱着眉,却也听出了一些不对,说道:“珏儿当年是不是……出了一些问题?”
陈刘氏虽然也听出来了,却不许陈老爷这样说她的孩子,瞪着眼睛道:“你才有问题!小宝若是有什么问题,与你脱不了干系!”
陈老爷讪讪地闭上了嘴,只见陈刘氏小心地冲陈小宝问道:“小宝,你小时可曾跌到过头?”
陈小宝一愣,这下子听明白自己爹娘是什么意思了。
若是原先的他恐怕还讲不明白,但他魂魄归位后,思绪清楚了许多,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知道自己是被殷鳞给治好的。
陈小宝当下便也同他爹娘说了,他从前的确是个傻子,但已经好了,而且重点描述了殷鳞在治好他的过程中有多么努力。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爹娘好像不喜欢殷鳞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听说是殷鳞治好了陈小宝后,陈刘氏和陈老爷的脸色都更加难看了。
不论是送回陈小宝还是救治陈小宝的傻病,都如同再造之恩。连续两次施下这样的大恩情,就算是把陈小宝送到对方家里去当十年的仆人都不为过!
若真说是当仆人,陈刘氏狠狠心也就罢了,但听陈小宝的描述,两人却是那种关系,这……这怎么可以!
陈刘氏心中忐忑,脑子里一团乱麻,脸上还要挤出笑来,柔声冲陈小宝问道:“小宝,你是怎么认识……怎么认识那个人的?”
陈小宝见状,以为陈刘氏不知该如何称呼,便乖巧道:“我相公叫殷鳞!娘亲你叫他殷鳞就好啦!”
于是又把自己和殷鳞相识的事情一一说了,听得陈刘氏和陈老爷脸色发白,过了许久,才道:“原来如此,那我们要好好谢谢这位殷公子……小宝你先去休息吧,过一会儿咱们一家吃顿晚饭,你还没好好和兄弟们说过话吧?”
陈小宝懵懂地点了点头,又道:“那我相公……”
陈老爷忙道:“我们会找的!只是这事你先别与其他人提起,包括你几个兄弟,以免吓到他们!”
陈小宝茫然道:“吓到他们?”
陈刘氏立刻道:“你爹说错了!是我们要准备一下,给他们一个惊喜,好吗?”
陈小宝这才开怀地笑了,用力点头。
陈老爷唤来下人,带着陈小宝去房间休息。
两个人刚一出门,陈刘氏便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怎会遇到这样的事?怎会遇到这样的事啊!”
第42章
陈刘氏扑在陈老爷的怀里大哭了一场。
“那殷鳞是救了小宝,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但他就不能图点别的什么吗?!我们家小宝今后可怎么办?他怎么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给人家当什么……呜呜呜呜呜呜!”
陈老爷的表情也不好看,说道:“珏儿是心智有损,被他哄骗了去。咱们慢慢教导他,等他明了事理,自然就不走这条邪路了!”
陈刘氏抹抹眼泪,说道:“是,是!咱们好好教导小宝,他会好的!只是那殷鳞若是不肯放手,我们该怎么办?”
陈小宝话都说得迷迷糊糊,陈刘氏和陈老爷当然也不会信殷鳞是个什么神仙。但对方的确有着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想来也是身怀异术的高人。这样的高人若是非要带走陈小宝,他们俩也是拦不住的。
更何况不论如何,对方有恩于他家,他们也不能对人家诉诸武力呀!
“他若是再来,想要带走珏儿,那……”陈老爷无奈道,“那也只能同他讲道理了!”
陈刘氏听得气急,愤愤揍了陈老爷一拳,骂道:“你个老货!儿子都要没了,只有这点本事!”
“那你说怎么办?”
陈刘氏哪有办法,也只能掉眼泪:“我宁愿把命给他!也不能让他对我的孩儿做那种事!”
夫妻两个愁了半天,还是得装出一副笑脸,去席上吃饭。
陈小宝已经被仆人带到桌上坐下了,陈珩同他说了没两句话,就被双胞胎挤到一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左一右地夹着陈小宝,一人一句地讲话,陈小宝听得脑袋晕晕乎乎,还要“嗯嗯”地点头,可爱极了。
双胞胎也觉得自家哥哥可爱,越发将陈小宝搂得紧了,想要说服对方吃过饭后去他俩的房间里玩耍。两人从小到大积攒起来的小玩意儿都在摆在屋子里呢,就等陈小宝去收礼物了。
想到这里,嘴里叭叭得更厉害了。
陈珩从前也没少被这两个人折磨,对陈小宝的处境简直感同身受,看得直摇头。
最后还是陈刘氏和陈老爷来了,才将陈小宝解救出来。
陈小宝被双胞胎放过,长松了一口气,看见自己爹娘来了,脸上也带出笑来。他本来想起身问问爹娘什么时候帮他去找自己相公,但一看桌上的三个兄弟,想到娘说要保密,便只捂着嘴,偷偷笑了笑。
陈刘氏一眼就看出自己儿子在想什么,愁得不行,还得跟着挤出个笑来。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好,陈小宝紧挨着陈刘氏,桌子底下的手还被他娘牵着。
陈老爷看了一圈桌上的人,也暂时把殷鳞那档子糟心事放下了,眼圈微红,说道:“完满了……完满了!咱们一家人终是团聚了,我便是即刻死了,也闭得上眼了!”
这话一出,先是陈刘氏给了他一下,陈珩也笑道:“爹啊,您这眼闭得恁快,家里岂不是该我说了算了?明儿个就把这两个讨嫌的小东西扔出去!”
双胞胎坐得离他近,闻言便开始与自己大哥搏斗,看得陈老爷脑袋疼,骂道:“逆子,胡说八道些甚么!珏儿还看着呢,对你两个弟弟好点!”
“你也晓得是胡说八道!”陈刘氏笑骂道:“要闭眼你自个儿闭去吧,我还要看我的孩儿们成家立业呢!”
“成家”两个字一出,陈小宝便开始蠢蠢欲动,要彰显自己与几个兄弟与众不同的地方了。
陈刘氏见状连忙把他摁住,又特意对陈珩道:“珩儿你是大哥,要做出表率,什么时候找个媳妇儿,让你娘也抱抱孙子!”
说完去看怀里的陈小宝,后者果然一愣,坐在凳子上不动了。
陈刘氏心想,这便是了,小宝还是听得进去的,待他明白事理,知道娶妻生子的好了,自然便把那殷鳞丢开了。咱们干什么,也不能干那当兔爷的事儿!
陈珩听到他娘的话,却是笑了笑,说道:“再容孩儿多潇洒两年吧!”
陈刘氏不满道:“你都二十二了!你三弟四弟的年纪外头都有人议亲了!”
陈珩满不在乎道:“都二十二了,也不差那两年了。”
陈刘氏还要再说他,陈老爷已经开始打圆场,陈小宝又在她怀里摇晃着求她别生气,叫她心软成一滩水,最终也只得又骂了陈老爷两句不负责任的爹,才叫大家开始用饭。
陈老爷被她骂习惯了,不痛不痒的。
不过相比其他人家的爹,陈老爷这个爹当得确实很没有威严,上怕老婆,下又纵容自己的孩子。这也是因为当年痛失爱子,观念上发生了变化。
能有当上宰相后辞官归隐的魄力,在陈老爷看来,什么名利,什么世俗,也不如家人更重要。陈珩暂时不愿娶亲,便随他去吧,总有一天要娶的,男人不那么看年纪,他们这个家世,再过两年也不怕娶不到好女子。
众人吃完了饭,陈刘氏还拽着陈小宝问他饭菜合不合口味。
陈家的饮食十分清淡,但对于陈小宝来说,却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觉,想来也是幼时的记忆,他如实对陈刘氏说了,又激出对方好些眼泪。
天色不早了,众人便也各自回房休息了,陈刘氏送走了陈小宝,又想起殷鳞的事来,愁得眉头紧蹙。
陈老爷安慰了她一番,夫妻两个正要回屋,却被陈珩给拦下了。
毕竟是亲生爹娘,陈珩也不是不经事的少年了,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两人在饭桌上的强颜欢笑,只是当着弟弟们的面不提罢了,这下便是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
但这种事毕竟是越少知道的人越好,陈老爷和陈刘氏还想瞒一瞒,却听陈珩道:“是和小弟有关吗?”
陈刘氏脸色一变,陈珩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开玩笑一般道:“不会还和那送小弟回来的恩公有关吧?”
陈刘氏闻言,知道是瞒不住了,鼻子一酸,陈老爷却是叹了口气。
陈珩喃喃道:“不是吧,还真是这样……”
陈刘氏幽怨道:“还能是哪样?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陈珩道:“这有什么猜不到,白日里我去牵小弟的手,那人盯着我的眼神只差能隔空杀人了,只是不知两人的关系如何?”
陈刘氏见状,也只得一边抽泣着一边将那些荒唐事说了,道:“你小弟好不容易回家,却又遇上这种事,可怎么是好啊?”
陈珩想了想,却道:“确实难办。”
“可不是难办?那姓殷的对你小弟有恩,若是讨上门来,我们连理都不占!”
陈珩听了,道:“不不不,却不是这个难办。”
“那殷鳞若是想带走小弟,何苦不声不响地离开?他于我们家有恩是人尽皆知的,当时要是趁咱们团聚时闹将起来,别说带走小弟,就算是要在咱们家当个倒插门儿婿,你俩推得出去吗?”
陈刘氏一听儿婿两个字,抽泣得更大声了,陈老爷无奈道:“你说便说,别生造这些词惹你娘伤心。”
陈珩笑着拱手道歉,说道:“娘啊,别哭了。我是想说,那殷公子怕也是知道此事为世人所不容。他心中疼惜小弟,这才将他送回来,又一声不响地离开的。”
陈刘氏闻言,果然止住了哭,说道:“果真如此?”
陈珩点了点头。
听到殷鳞不会再来纠缠,陈刘氏松了口气,拭着眼角,说道:“那……是我们错怪了他,不论如何,他心里向着小宝,也算是个好人……”
陈老爷却还算冷静,问道:“既然如此,难在何处?”
陈珩道:“自然是难在小弟身上。”
抛开别的不谈,陈小宝被殷鳞救了两次,又把自己当他媳妇儿相处了一年,感情怕是比他们这些亲生家人还要深,一颗心记挂着,哪是说丢就能丢得开的。
“他若是和家里人闹将起来,寻死觅活都算好的了,”陈珩叹气道:“小弟心性单纯,若是因着那殷鳞抛弃了他,终日郁郁,才是难办!”
陈刘氏果然听得害怕:“怎会如此?这可如何是好?”
陈珩道:“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按爹说的,慢慢教导吧。我先去与小弟谈谈心,搞清楚他们俩关系到了那一步了,才好慢慢开解。”
夫妻两个连声应了,陈珩便去到陈小宝房里。
双胞胎正在这里烦人,陈珩看也不看,将两个小东西拎起来扔出门外,冲松了口气的陈小宝道:“小弟,你和那个殷公子的事我都听爹娘说了。”
陈小宝一愣,随后立刻红了脸,看得陈珩直在心中叹气。
“你和那个殷公子……平时都是怎么过日子的?”陈珩试探着问。
陈小宝有点没听懂,睁着一双大眼睛,纯洁地看着他哥:“什么叫怎么过日子?”
陈珩咳嗽了一声,说道:“就是……你们晚上睡在一处吗?”
陈小宝闻言,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呀,他是我相公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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