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他们大多吃不饱穿不暖,虽然饿不死,但过得也不是什么逍遥日子。
自从他们的路村长找对了门路,和各个种子供销社谈成合作,低价收购了草药苗,带领全村种植起神仙草后,他们村里的日子就过得越来越红火。
神仙草,这是三水村种植的各类草药的统一名称,因为这些草药长得和寻常草药差不多,但是生长周期更快,药效更奇特,于是就有了另外的别名。
三水村现在也有了另一个远近闻名的别名:“神仙草村”。
村长托门路买来的神仙草草苗天生抗病虫害,长得也快,平均亩产3000斤,加工成干粉也足足有500斤,外头收购的药粉一斤5块,他们一亩地就能赚200多块钱!
当然,神仙草草苗是从村长那里进的,一株要一分钱,一亩地需要10000个苗子,他们买种子的钱需要从总收入里扣除。
“别急,支票还没兑呢,财务,去计算每家每户该发多少钱,来几个人,和我骑车去银行兑支票。”
村民登时欢呼起来。
省供销社采购都是大手笔,一次付款都是几十万,村长把支票兑了后,发到村里人手上,每家都有两千多。
就算扣除村长的苗子钱,也还是不少,足够他们再置办些家电了。
听说现在大城市里兴起了黑白电视机,不晓得攒上几个月,他们能不能都买台电视机。
陆云柯吩咐陈绍他们几个在村里计算账务,自己叫上章小伟和郴易风几个青壮年,骑车去了城里。
在陆云柯兑换好支票,将一沓沓纸钞装在化肥袋子中时,郴易风也取到了这个月的家书。
他才邮局将信拆开,只看了几眼,就呼吸局促,面色也有些着急。
他匆匆向柜台询问了些什么,到银行给陆云柯说了句自己有事要办,让他们不用等着,就骑自行车去了车站。
郴易风的面色很难看,章小伟他们扛着化肥袋从银行走出来,纳闷道:“易风哥这是怎么了?”
陆云柯想到郴易风难看的脸色,当即明了:“S市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要是他没猜错,郴易风父亲的遗传病应当是发作了,郴易风也提前得到了消息。
郴易风重生前回到S市时已经是几年后,那时郴父病重,父子两人的误会刚解除,郴父就撒手人寰。
那是郴易风两世的痛,重生后两年他每个月进城都要写一封家书叮嘱父亲注意身体,大约是叮嘱的及时,郴父发现的早,做了检查后,就发现了身体已经出现了病变。
此时郴父病变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但发病时间比前一世提前了好几年,郴易风哪能不着急。
眼看着再熬两个月他就能回城参加高考去了,冷不防得到这种噩耗,郴易风哪能接受。
陆云柯叮嘱章小伟道:“小伟,你们先回去,路上注意些,到村里就按照陈绍他们结算出的单子把卖药钱发下去,每个人都签字盖章,我先去附近问问。”
说完,他直奔火车站,找到了在站点看着铁路尽头满脸无助的郴易风。
陆云柯走上前,握住了郴易风冰凉的手指。
“你要去哪里?”
郴易风抬头看着他,瞳孔幽暗深邃:“我想回家,你要和我一起回去么。”
陆云柯看着他道:“县里没有回S市的车,得先去省里,才能乘火车去S市。”
县里才开通了两条铁路线,都是运输线,只有一趟车是走省里的,每天还只有一列。
郴易风没买到票后就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一遍遍梳理着重生前的一件件事情,神色越发冷峻:“回不去的,还得拿到上头的批文,得到村里的证明才能回去。”
他等着路琢像上一世一样,说出那句“不用回去,你还有我。”
那时候的郴易风并不知道路琢将父亲写的信藏了起来,在同伴全都回城后,只有他孤零零的留在不接纳自己的村庄,和父亲关系冷淡,和村人相处不融洽,但是路琢的话给了他力量。♂
他以为,那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可就是那一句挽留,让他错过了一生。
他成了最不孝的儿子,在父亲病重时没有照顾亲人,反倒沉溺在情爱中自怨自艾。
也许他的上一世,就是活该。
轻信的活该,愚蠢的活该,将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活该。
郴易风早就给自己和路琢定下了一个期限,他会全心全意地爱这个人两年,但是两年后,该来的一切到来时,他们就会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
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像是要和自己的承诺割裂,郴易风将所有的爱意都抽离,他让悔恨和愤怒再一次主宰了身躯,用陌生的,冷郁的眼神审视着路琢。
等着他说出那句违心的欺骗。
陆云柯和他对视,片刻后,他松开了手。
阿莱蒂斯终究只是阿莱蒂斯,哪怕失去了记忆,他依旧是承载着郴易风报复心的那个高等魔物。
和所有经历过无数世界的任务者一样的冷酷,也一样的理智。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总体而言,还是该庆幸吧——在陆云柯也差点因为这个无为城主宰的游戏完全沉溺时,阿莱蒂斯用这种方式唤醒了他。
游戏早就该结束了。
他平静地看着变了模样的爱人,像是没察觉他的冷漠和疏离:“回家去看看,两年了,已经很久了。我去问问县里,有消息就给你开证明。”
他现在是村长,只要村里的知青想回去,他都会给他们自由,而不是像剧情中刘老大做的那样,故意刁难这些背井离乡的青年。
郴易风看着丝毫没有挽留自己意愿的男人,眼泪忽而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滑落。
他伸出手臂,死死地抱住陆云柯,再也难掩愤恨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试着留下我?骗我也好,哄我也好,说几句违心的话很难么?如果我回去,很可能再也不回来,难道你不想让我一直陪着你?”
原来,贪图这个人的包容,一直舍不得离开的人,仍旧只有他自己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一亩灵田25
陆云柯抬手理了理郴易风被风揉皱的衣领。
“不用迁就我,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该做的。”
郴易风重生后就想了无数种和路琢分别的画面,预设好了将对方抛弃时路二狗落寞难过的场景,但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平静地回答,回去吧。
没有挽留,没有虚伪地表衷心,没有说重逢,他只是很平常地对自己说,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
在半小时之前,郴易风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去,回到他自己的家乡,这一次,他却突然生出个从未有过的打算——
他要和路琢一起回去。
他不光要想办法治好自己和父亲,要得到光明的前途,他还要路琢这个人。
郴易风握住陆云柯的手,像是怕惊扰到梦境一样,轻声道:“路琢,你和我回去吧,去见见我的父亲,和我出国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去看看我妈。我们可以生活在任何地方,也可以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小镇,我们可以等,等到可以结婚……”
陆云柯轻笑一声。
“你明白的,那不可能,你最需要的也并不是我。”
或者说,不该是他。
等阿莱蒂斯清醒后,他的怨憎怕是会更强烈,那样的话,又何必互相折磨呢。
哪怕是现在,他们也都有该做的事情。
郴易风需要回到S市去读他的大学,去实现他的理想。而陆云柯,需要继续做路琢,更需要带着刚发展起步的三水村走下去。
这些事情,都比抛弃一切的相守重要。
郴易风闻言,心脏一瞬像是落入结冰的深海。
他不怒反笑,唇角翘起,扯出个讽刺的弧度:“我不需要你?”
人与人的感情永远不会对等,在他以为路琢爱他的时候,他被无情地抛弃了。当他以为他们该结束时,却恰恰是他最需要路琢的时候。
可笑的是,当他明了自己已经无法离开路琢时,这个人却告诉他,他并不需要名为路琢的男人的陪伴。
为什么人与人的感情不能不差分毫的相等呢?
因为,一切从未改变过——路琢依旧和上一世一样,所图不过是结婚生子罢了。
他厌倦了自己。
郴易风抹了一把脸:“回去吧,我累了。”
他身心俱疲,回到村里却假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陆云柯一起将村里人的工资发下去,反复核算没有问题后,两人又一起来到楼上。
三水村现在已经开始通电,村里人卖了第一批药材后,在陆云柯的建议下,每家每户均摊费用,出资铺了全村的路,还请来了施工队在工厂架起了专用电线。
工厂里烘干、磨粉和加工的机器都需要用电,电线是从县城发电厂直接拉过来的,商业用电比较贵,但也能保证三水村能继续稳定的高速发展。
现在药材加工厂里的电力是供应上了,但村里的线路还在慢慢构架,短时间尚不能完全供电,为了看书和处理工厂事务,郴易风和陆云柯会在工厂顶楼休息。
郴易风拿着书翻了几页,发现根本看不进去后,就将书丢开,看着窗外出神。
路琢坐在办公桌边,正在核对下一季的药材订单。
沙沙的书写声不断,今天发生的事情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注视着工厂门口的郴易风眯了眯眼,他回过神来,走过去握住了路琢的手。
他想说点什么,但等路琢停下笔回头看过来的时候,郴易风到嘴边的千言万语却变成了一句话:“等我回城后,你也只想着我安慰自己好不好。”
说完,郴易风侧了侧身,用力地吻住了路琢。
陆云柯任由郴易风动作。
等郴易风垂目分开,噙着丝笑舔舐唇瓣时,陆云柯起身把身边的厚窗帘拉下来:“窗帘没拉。”
“没关系,现在这么晚了,应该没人来厂里……吧……”
郴易风安慰道,结果起身后透过陆云柯的手臂,他们都看到站在厂房门口仰着脖子看过来的人影。
一高一矮,看起来是一男一女。
在郴易风打开窗户朝下打量的时候,那两人齐齐停住脚步,竟一溜烟地跑开了。
“好像,被看到了。”
郴易风皱了一下眉,作势要下楼拦住那两人,却被陆云柯圈住拦腰抱起,放在了办公桌上。
拉住窗帘后,陆云柯屈膝分开郴易风的双腿,靠过去,用拇指用力摩挲郴易风微微上翘的眼尾,听不出喜怒道:“追不上了,也没必要,就由他们去吧。”
郴易风垂在身侧的手指颤唞起来。
他知道村里的人言有多可畏,如果他和路琢的事情被村里人发现——
路琢会怎么选择?
郴易风是能回到S市,可路琢呢,他该怎么办?
“是我不小心,我要是注意些,就不会被发现。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我们去S市发展,你可以重新办厂,我陪着你……”
“没那么严重。”陆云柯发现郴易风的手指在颤唞,他顿了一下,握住郴易风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压揉搓,“没什么,只要不碍着别人,被说道几句也没关系。”
人都很现实,如果现在的陆云柯还是闲汉,旁人怕是会厌恶疏远。
但现在大家生活过好的转机都在陆云柯身上,他们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会撕破脸。
“没关系?真的会没关系么。”郴易风没察觉自己的手指在痉挛打颤,他难掩焦躁道,“是我太不小心了,我会负责,真的……我一个人可以走,你呢,你该怎么办?”
陆云柯看着他不受控制一直在打颤的手,目光逐渐沉凝:“没事的,真的。”
现在的剧情线果真出了问题,不光郴父的病提前发作了,似乎,重生后的郴易风也提前有了发病的预兆。
郴易风却还没察觉到这些不对劲。
————
另一头,慌乱之下从工厂跑开的刘小兰一把抓住陈绍的衣服,疾厉道:“陈知青,今天我们看到的,你不会长舌头地说出去吧?”
她今天发了工资,是特意来给村长还钱的。
到厂房门口看到正在转悠的陈绍,两人打了个招呼正要上楼,一抬头,就看到窗户上映出来的,郴易风主动亲吻路琢的画面。
房子里的灯光很明亮,两人温柔亲吻的模样像是一幅画,一副灯光下清楚展示的画,被楼下的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刘小兰可算知道为什么郴易风对自己那么冷淡,在她接近路琢时,郴易风还会显出莫名的敌意。
原来,郴知青喜欢村长,而且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可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啊!
刘小兰觉得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在那两人向下看过来时,她心头狂跳,下意识撒腿就跑。
而身边的陈绍不知为什么,也跟着她跑起来。
跑到路边后,刘小兰猛地反应过来。
陈绍和郴易风有过节,之前还和村长不对付,现在偏偏被他看到,这事情怕是要出乱子。
她立即止步,想让陈绍将这件事情隐瞒住。
听到刘小兰的话,陈绍的眼神闪烁一阵,顾左右而言他:“什么事啊,看到什么了,我是会乱说的那种人么。”
刘小兰盯着他一阵,看他装傻的样子,也不好替粗心大意的路琢和郴易风出头。
她一个年轻姑娘,还是没嫁人的,和不熟悉的男性提这种事情,的确很奇怪。╩
于是她皱眉又看了陈绍一眼,说了句“你可别再恩将仇报”,说完,和陈绍拉开距离,急匆匆地回了家。
目送刘小兰离去,陈绍摸摸下巴,眼神中划过一道幽暗的冷光。
他可算抓到郴易风和路琢的把柄了。
陈绍来找路琢,是因为他听章小伟他们说村长去了县里打听事情,还是和知青回城有关的,陈绍就想试探一下路琢的口风。
他和路琢有仇,丢了驴车和写了举报信的事情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怎么开口真是个难题。
陈绍还怨路琢让他留了案底,但对方是村长兼任村支书,他不敢表现出来,憋着怨气这么久,还得忍着不满来讨好对方,打探一下回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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