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贵客终于叫到了自己的名字，赵义立刻拱手，心里有些期待又不免惊慌：“下官赵义。”
“赵大人介不介意先回避一下？”
秦景林这话让赵义愣在原地。
这是大理寺，他是大理寺卿，居然要他在自己的地盘回避！
他刚要开口秦景林便出声：“千岁大人来此的事情应该早已传开了，就算大人今日不能定罪，萧家也怪不到大人头上。可这件事情背后究竟还涉及什么，大人真的有兴趣知道吗？”
秦景林脸上笑盈盈，可赵义却觉得他那模样像极了穆以澜。
不过他说的也对，在京中做事，最忌讳的就是知道的东西太多。
他还想多活些时日。
赵义立马挂上笑脸：“下官公务繁忙，恕不相陪，诸位就在此随意，随意啊！”
赵义离开后，穆以澜看着地上的人开口：“你并不是老板，锦绣布行也应该不止一家吧？”
齐承抬头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穆以澜会知道。
“她在哪？”
齐承一声不吭。
穆以澜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不让自己动怒。
众人皆知京城的锦绣布行布料稀有价钱高昂，却不知锦绣布行遍布天下。
而卖布并不是他们的核心生意。
卖情报才是。
穆以澜只知锦绣布行与鸣凤阁有关，可具体如何他并不清楚，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鸣凤阁阁主。
眼前二皇子动手给他送来这么好的机会，他不能不用。
“按照现在的发展，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还保得住京中的布行？”
“作为情报中心，一旦一个地方断了，你知道会影响多少吗？这个罪责你担得起吗？”
“鸣凤阁有你这样的人还真是她们最大的败笔。”
齐承没想到眼前人居然知道这么多，他眼神慌乱，脑子更是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一味的紧张发抖。
原本在一旁悠然看戏的舒星飞不知怎么突然坐直，转头从窗口翻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 一袖心
得到情报以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理寺。
“送太子殿下回宫？”
秦景林跟随舒星飞出门轻装简从，穆以澜也是匆匆赶来没备马车，两人漫步在街边。
“那你去哪？”
“鸣凤阁不好找，总要早些去看看。”穆以澜伸手拉过秦景林，避开路边推菜的小贩。
“原来是要去那啊！难怪急着送我回宫。”秦景林拨开他的手，看向一边。
如果齐承说的不假，那此刻鸣凤阁阁主应该是在画舫水畔，只等待着有缘人呢。
秦景林踢着地上的石头，不知怎的，有点不开心。
见到太子殿下这个反应，穆以澜说不出什么，心里竟有些开心，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身后的影白猛地停下脚步，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炸裂。
他他他看到什么了？千岁大人居然笑了！
他是往生了吗？还是在做梦？这不可能是现实！
影白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疼得他直搓牙花子。
等他在看过去的时候穆以澜依旧面无表情。
他眼花了？
穆以澜上前一步轻声解释：“鸣凤阁虽都是女子，但个个身手不凡，江湖势力极大。臣是怕太子殿下出什么差错。”
“有你在，我能出什么差错？”秦景林转身，两人距离不过半臂。
他感受到穆以澜轻缓的呼吸，甚至随风而来的体温。
两人就这么直直的站着。
末了，终究是穆以澜败下阵来，他避开秦景林的目光：“那殿下随臣同去吧。”
一直到两人登船，秦景林才想起自己刚刚一直遗忘的问题。
“舒星飞刚刚怎么回事，像见了鬼一样？”
“他自小与鸣凤阁阁主订下了婚约。”
秦景林恍然大悟，看来舒星飞不怎么喜欢这位阁主，否则刚刚也不会飞一般的逃跑了。
“你与他好像认识？”
穆以澜点点头，看着远方的江面陷入回忆：“我与他师出同门，不过十岁便分开了，不熟。”
两人都在谷主手下为徒，却各有其志，十岁那年谷主逝世。穆以澜进了宫，舒星飞则继承了老谷主的衣钵扛起了苍穹谷。
虽然理念不同，可如今也算各自为王了。
舒星飞背后说穆以澜坏话，穆以澜当面飞刀。
秦景林一时有些分不清两人是不熟还是太熟了。
天色还早，渠江上就已经歌舞升平，穆以澜的船刚进一袖心的地界便有人盯着，还没等船走多远，一叶扁舟靠近，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来人可是朝中九千岁？”随风飘来一阵甜美的嗓音。
小舟与他们的船想必实在差太多，秦景林仔细观察，小船上站着两个青衣姑娘，却都不是声音发出之人。
“贵阁阁主可在？”
左边那位姑娘上前一步，秦景林这才发现两位姑娘都蒙着面，看不真切。
“我们阁主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二位有何本事？都用出来吧！”
穆以澜心情不大好，他满安梁找了这么久，却没想到这女人会躲在这种地方，更没想到见她要这么麻烦。
“就凭你们，根本不需要我们千岁亲自动手！我来会会你们！”影白持剑站在船头，怒视着对面两个姑娘。
“这位公子可真是侠义豪情，可我的妹妹们手无缚鸡之力，不知公子可忍心欺负她们？”慵懒的嗓音传出，船里走出一位美娇娘。
她只刚刚探出个头便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话音刚落，一个船夫便因为只顾看她而落入水中。
可她却只瞥了一眼，目光落在船头几人身上。
“这位公子有些眼生，不知是哪家的俊俏公子，是来找媚儿的吗？”女子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皆娇媚，盯着秦景林不动。
穆以澜眉头微动，侧身挡住女人的视线：“凤冉在哪？”
女子躲在扇子后面轻笑：“千岁这么喜欢媚儿的声音，同样的话还想听第二次？”
“一袖心的主阁一向只请能人雅士，千岁若是想去，总得露两手给妹妹们看一下。”
媚儿纸扇轻摇，风里吹过来一阵脂粉香气，引得人身体一阵酥麻。
寻常男人见到这般女子恐怕早就连话都不会说了，穆以澜却四下瞟了一眼。
“杀光这里的人，她便愿意见了。”
媚儿笑容一滞，上下打量着穆以澜，似乎在判断他是否真的敢这么做。
穆以澜周身释放出怒气，对面刚刚还笑盈盈的媚儿此刻也收起笑容。
场面一触即发。
秦景林感受到了穆以澜的不耐烦，伸手抓住穆以澜的手腕，示意他等等。
刚刚穆以澜的意思恐怕是想借助鸣凤阁的渠道探听消息，那么现在直接闹起来就相当不明智。
他很清楚，穆以澜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起身为她们舞剑的。
不过秦景林倒无所谓，他向来喜欢吹箫，也常在文人雅士面前展示，不差这一次。
“不知阁主可喜萧声？”
秦景林的动作让穆以澜收回怒气，对面的媚儿也因为他这句话转变笑容。
“贵公子会吹箫？我们阁主的耳朵可刁的很，公子有把握吗？”
“不知可否借一袖心的萧一用？”
媚儿眉头轻转，另一艘小船上便下来一个人递过来一把萧。
秦景林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的船已经被一袖心的画舫包围了，若是刚刚真的出手，还真未必能占得上风。
萧声悠扬婉转，引得江上桥边的路人纷纷驻足，十分陶醉，桥上许多人想要一睹真容，却只能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背影。
穆以澜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不由得皱起眉头，刻意站在秦景林身边挡住视线。
影白还以为穆以澜是为了保护太子，也往前站了一步，挡在秦景林的另一侧。
穆以澜满意的点点头。
一曲萧声结束，四下传来了潮水般的掌声，甚至有不少人起哄再来一曲。
饶是听惯了画舫曲调的媚儿也不禁沉醉，曲终之时总有些意犹未尽。
秦景林一曲结束才意识到身边两人不知何时站的离他如此之近，有些奇怪。
“原是媚儿有眼不识泰山了，公子的萧声极好，当与阁主一见。”
第五十章
秦景林礼貌的将萧送回，媚儿进船开路，大船紧随其后。
刚刚什么也没表现的秦景林用手肘戳了戳穆以澜，下巴高高翘起满脸笑意。
那模样，像极了摇着尾巴等夸奖的小狗。
穆以澜什么都没说，可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
秦景林第一次见到穆以澜眉眼弯弯，虽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笑，但也好看极了。
江上琵琶舞，船上两人行。
秦景林觉得此刻甚美！
几个转弯之间，船已经行至。面前的楼阁有四层高，灯火通明，在江面上尤其显眼，可附近却旁的阁楼热闹，只有江面上两叶扁舟。
“这是藏心阁，是我们阁主待的地方，等闲是不能接近的哦。”媚儿似乎看出了秦景林的疑惑，特意出声解释。
阁楼门口，两位红衣女子正在轻声弹奏古筝，声音清丽悠扬，一行人走近时却突然转变了音调，变得激昂振奋，如同战场擂鼓。
“好一曲将军令！”秦景林颇为赞扬。
“这可不是上乘的指法，公子若是喜欢，待会多叫几个妹妹弹给你听。”
媚儿眨着眼看向秦景林，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秦景林大惊，看了眼身边的穆以澜慌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媚儿捂嘴轻笑，脚步婀娜，很快带几人来到了阁里，待人站定便退了出去。
秦景林本以为她会带他们入内阁，至少是个封闭的地方，没想到她竟直接他们扔在这阁楼的的最顶层。
江上水面涟漪，阵阵欢笑之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秦景林这才注意到江上居然飘着花灯。
只是这四下透风的长廊，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
看了好一会风景，侧面楼梯有了动静。
几个女子缓步轻挪，围绕着中间一个红衣女子，走到廊中突然散开，翩翩起舞。
秦景林愣了一下，有些摸不到头绪。
不知何处飘来的琴声刚好与舞姿相合，秦景林看向穆以澜，却发现他的目光望向秦景林身后的江水，丝毫不为所动。
一曲舞毕，秦景林礼貌的送上了掌声。
“看来殿下很喜欢我们的姑娘。”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秦景林猛然回头，发现梁上正倒吊着一个女子。
女子似乎很满意秦景林震惊的眼神，从梁上跳下来，走到廊中坐下。
秦景林这才意识到，刚刚穆以澜应该是早就意识到梁上有人。
“太子与九千岁驾临，凤冉有失远迎。”凤冉坐在椅子上拿着茶杯远敬了一下一饮而尽，丝毫看不出任何歉意。
凤冉对面，秦景林和穆以澜相继坐下，刚刚跳舞的几位姑娘也转身退去。
秦景林原以为刚刚的媚儿就已经算是长相不俗了，可眼前这个凤冉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眉眼中少了几分媚俗，多了些英气。
单从长相来看，她与舒星飞还真是俊男美女，合适的一对。
“鸣凤阁的布行遍地开花，没想到中枢竟是勾栏之所。”穆以澜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怎么，千岁大人不喜欢这儿吗？”
问一个太监喜不喜欢青楼...
影白抬头瞄了一眼，自家主子面无表情。
穆以澜放下茶杯，神色淡淡：“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要来，我还是跟太子殿下聊吧，殿下好像很喜欢我们的姑娘。”凤冉笑眯眯的望向秦景林。
秦景林回应以微笑：“做生意嘛，总该鼓励一下合作伙伴。”
凤冉轻笑出声：“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和太子殿下做生意。我这鸣凤阁什么消息都有，殿下想知道二皇子的？还是四皇子的？”
“巽风门。”穆以澜开口，盯着凤冉。
凤冉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一个小江湖帮派？”
“插手朝堂，就该知道要负责任。”
“都是江湖帮派，我怎能帮着朝堂中人呢？”凤冉看上去有些为难。
穆以澜冷哼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讽刺道：“鸣凤阁一向看价钱出情报，如今倒想起身份了？”
秦景林还担心穆以澜的的态度会引起凤冉的不满，没想到凤冉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虽是第一次做生意，可千岁知道的还不少嘛。”凤冉上下打量一番。
“可有些情报不是用钱能买的来哦。”
穆以澜早料想到她的态度，只沉声应道：“锦绣布行做的很大，大到让朝中人觉得碍眼。若是背后的鸣凤阁迟迟不现身，想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少不了。”
“可倘若现身了，鸣凤阁情报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现在急需有人出面，应付朝中权贵。”
风冉脸上的笑容消失，她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找机会拉楼某个权贵做挡箭牌，可没想到宫里的人这么耐不住性子。
不过这一动手也让她看清，在这京城中随意拉拢一个权贵根本没有用，她需要一个能让皇子也忌惮的人。
只是...不知眼前这个被人人忌惮的煞神是否可信。
凤冉还在犹豫，穆以澜再次加重砝码：“舒星飞也在京城，你不想见他吗？”
听到这个名字凤冉眼前一亮：“你能让他来见我？”
秦景林没想到穆以澜会拿舒星飞做砝码，同时也没想到这鸣凤阁阁主竟如此钟情与他，只与他见一面便如此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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