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可能见她是个姑娘,懒得跟她多说什么,不情不愿地报上来自己的名字:“张悬,三十七,汽车修理工。”
夏无又说:“那你去检查一下前面的物资车吧,刚刚才听说有一辆车的取暖器坏了。”
男人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他妈针对我啊?我刚刚走了几公里过来,累都他妈累死了,那物资车又不是我开,取暖器又没给我取暖,凭什么让我去?老子不去!”
夏无耸耸肩,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扔下一句“好吧”便走了。
掉队的二十几人回来之前,今晚的食物和水差不多都已经发完了。虽然今天才是第一天,相信所有人都带了起码能支撑两三天的食物,但是该发的还是发下来了。
没过一会儿,物资队拎着一个袋子过来,补发他们几个人的物资。大家眼巴巴盯着物资队的哨兵,叫到自己的名字就过去领一个罐头和一小瓶水。
张悬也跟着等,等着等着,那哨兵竟然把袋子一扎,就准备走了。
他立刻站起来:“哎!叫你呢!这儿还有个人你看不见啊!你们怎么干活的,人都数不清!”
哨兵看他一眼:“你是张悬吧?”
张悬没想到他直接叫出来自己的名字:“是啊,怎么了?”
哨兵便点点头,一副没错的样子:“夏无姑娘说了,你说不用领物资,把物资让给有需要的人,谢谢啊。”
张悬眼睛一瞪:“我什么时候说了!”
哨兵被他这样子搞得有点烦,就他们累吗?大家都累了一天了,他也想早点发完物资早点去睡觉。要不是掉队的这几个人,他现在都已经睡下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那我不知道,我就按照三队的吩咐办事,你有什么问题自己去问三队好了。”
“夏无是刚刚过来问名字那丫头呗!”
“对。”
第39章 安静一夜
夏无知道不用一会儿,张铉肯定要找上自己。她故意拿着一整罐罐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慢条斯理地挖着吃。一边吃一边用余光往那个方向瞥,果然见到气势汹汹的男人往这边来,老远就看见夏无:“喂,那边的,那个丫头!”
夏无抬头:“有事?”
张铉眉头都蹙在了一起:“是你说的我不需要物资?我什么时候说了这种话?凭什么他们都有就我没有?”
贺英卓就在夏无身边,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往夏无面前挡了一下:“怎么回事?”
夏无拽了拽贺英卓的衣角,低声说:“没事儿,贺妈。”她看张铉,“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又用不到物资车,言下之意不就是不需要物资吗?难道我理解错了?”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睡下了,也有还在吃东西的也都是安安静静,徒步几小时,累得大家没有一个人有精力在这个时间大吵大闹。这边的动静就显得格外明显,不少人往这边看。
常景明和徐放也往这边走过来,常景明隔着十几米就喊:“干什么呢!别人都睡觉了,在这儿闹什么?!”
张铉最是听不得这种话,常景明越这么说他越要大声喊出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起来听听,给他评评理:“你们都听听,我跟着他们走了一晚上,现在他们连物资都不给我发,这难道不是针对我吗?”
夏无把手上的罐头搁在旁边,双手撑着石头跳下来:“你搞清楚再说话,什么叫跟着我们走了一晚上?你要是不想走就回温室去,难道还有人逼你吗?”
“我受了李迎的蛊惑!我既然出来了,你们总得为我负责!连东西都不给我吃,大家都有,我没有,凭什么!”
夏无冷笑一声:“我告诉你凭什么,我今晚登记了所有人的工种,除了老弱病残,青壮年帮着一起搭帐篷,运睡袋。你不愿意修的物资车已经有别的人去修好了,所有的医生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一直在检查大家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贺英卓听明白了,知道夏无肯定是存了故意的心思。他还是护了一下夏无:“好了,你跟这种人能讲明白什么道理?老大已经把人带回来了,别再理他就行了。”
徐放也动了手,他废话不多说,上前直接拎住张铉的一只胳膊:“别在这闹事。”
三队的人都在这里,张铉当然没什么能力抗衡,他嘴里骂骂咧咧地被徐放拎走,走了好远还能听见他骂人的声音。
常景明问:“这谁啊?”
贺英卓给他解释:“掉队的那些人,差不多是他牵的头,应该是故意掉队。以为闹这么一出,迎神就会为了不让他掉队给他车坐。”
常景明下了评价:“我靠,这么极品。”
这边的动静李迎自然也听见了,不用猜就知道夏无是存心找那人的麻烦。带着人回来的那股烦躁也烟消云散,反而有些好笑地觉得自己大概状态不好,这点小事也能牵动情绪。
他回来之后也没往辽星余那里去,走之前说让辽星余呆在原地,回来之后见着人果真老老实实地,还坐在篝火旁边,估计是一动也没动。李迎靠着身边的一棵枯树干,想点根烟。
但太冷,太湿。火苗蹿上来舔了烟叶,吸了好几口之后还是灭了,点烟的动作持续了两三次,李迎有些无奈地放弃了。一抬头撞上辽星余的视线。哨兵指指自己面前的篝火,意思很明显:这边温度高一些,可以点着。
李迎站着没动,突然开口:“这一个多小时他就坐在这里?”
金乌知道这句话是问自己的,尽职尽责地回答:“是的,少将。”
李迎自言自语似的:“倒是听话,坐着想什么呢?”
他应该没想到这个问题金乌是有答案的,听到之后沉默许久。
金乌:“辽队长问我,您是不是希望和他保持距离,辽队长还问我,在您问他是否喜欢您的时候,他回答‘是’,是不是做错了,让您厌恶。”
在这沉默中,金乌又开口:“少将,您知道的,我不会撒谎。我只能在沉默或者如实相告中二选其一,我不认为当时的情况下我应该沉默,所以我做了回答。”
李迎淡淡一声:“嗯?”
金乌:“我这样回答——少将并不是因为厌恶而选择单独行动,人类的情感太过复杂,我并不能给出具体的答案,但有一个词大概和少将的行为相近,叫做‘落荒而逃’。”
李迎低声骂了一句:“靠。”
金乌求知的心很强:“少将,我回答得不够完美吗?”
李迎闭上眼睛:“你以后可以选择沉默。”
金乌从善如流:“好的。”
这一晚上几乎所有人都睡得很沉,骤然从安逸的温室生活中脱离,纵使再身强力壮的人也没办法消解这种疲惫。晚上李迎和徐放带着五个武装队值夜,到了后半夜值夜的武装队也撑不住,东倒西歪。
今天没给辽星余安排值守,但他也没睡,后半夜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周围最高的一块石头上。雪豹在他身后给他当肉垫,尾巴卷着辽星余的脖子想给主人当围脖。
冷是真的冷,特别是将近凌晨的时候,通讯端显示气温零下四十度。李迎刚刚在周围逛了一圈,回到最前面的时候见辽星余和雪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还是睡着之后的哨兵更可爱一点。
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也没有那双填满侵占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你。哨兵的警觉能力就像野兽一样,李迎知道这一点。他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看了这一人一豹一会儿,雪豹的尾巴缓慢地开始拍打,显然已经知道了有人靠近。
李迎慢慢走近,知道雪豹对自己没有防备,伸手拍了拍雪豹的尾巴,用向导触丝跟这只精神体做无声的沟通:“别闹,让他再睡一会儿。” 靠得近了再看辽星余的脸,这张脸着实优越,刀削斧凿一样的线条,闭上眼睛少了些杀伐果断的气质,显得柔和许多。
辽星余睫毛很长,这是李迎以前从来没发现的。黑长的睫毛小帘子一样盖下来,遮住的这双眼睛,几小时之前还在盯着自己。李迎下意识伸手,没想清楚这只手伸出去要做什么,只停在半空中,忽而对上了辽星余睁开的眼睛。
……
李迎轻咳一声:“怎么在这里睡。”
辽星余抿唇,实话实说:“没睡。”
李迎:“……”
辽星余直起身子,把雪豹的尾巴拨开,感觉背后暖融融的,一坐起来冷风骤然吹进来,整个人冷得很是清醒:“没装睡,只是闭上眼睛休息。”
李迎点头:“嗯,知道。”
李迎似乎不想在这里继续站着,在他退开之前,辽星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少将。”
被抓住手腕的人镇定回他:“嗯?”
辽星余却摇头:“没什么。”
少将,人类基地都没了,制度也崩塌了,哪里还来的什么少将。李迎莫名其妙地开始想这个问题,走开之前回头吩咐:“以后别叫少将了。”
辽星余向来听话:“好的。”
这种大规模的人类转移,焦躁、恐惧和迷茫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和摆脱的,长久相伴的情绪。转移哨兵三千余名,医疗队提出最好可以一天为哨兵做一次精神梳理,以保证他们时刻处于冷静、安全、高机动的完美状态。
贺英卓暂且担任了医疗队的队长,昨晚跟李迎提了这件事,不过语气也犹豫。向导塔虽然几乎全部向导都跟着李迎一起踏上的转移的征程,可拢共也就五百人,其中过半是已结合向导,能为单身哨兵做精神梳理的向导只有一百多人。并且,这一百多人里,只有三十个A级向导。
李迎当时没说什么,今早六点钟,李迎却展开了他的精神域。
贺英卓昨晚没睡好,这才四小时的徒步,医疗队昨晚看下来将近一半的平民觉得身体不适,显然是完全不适应问温室外的环境。这样的情况要徒步前往南方基地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医疗队没想到太好的对策。
他惊醒的时候被李迎的精神域笼着,就算他不是哨兵,也仍然能感觉到紧绷的神经被舒缓。
一个出色的向导可以像这样,展开自己的精神域,同时照顾到精神域里所有哨兵。但就算是不懂的人也不难想象,这件事情的难度几乎等同于把一个普通的人当成高精度的复杂机器,要同时完成许多件不同的事情。
如果每个向导都可以频繁做到,那军队简直可以说是无往不胜。
贺英卓睁着眼睛,睡袋的空间不是很大,眼前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他想:“虽然李迎再三强调,他没办法保证每个人的安危,但昨晚的情况下他还是带回来了掉队的两队人。今早他还是展开了自己的精神域,就算叫他一句‘迎神’,但他总归是人,他难道不会累吗?”
第40章 惊弓之鸟
所有人再次踏上迁徙之路,早上的物资不太丰盛,每个人只得了一块压缩饼干。本身物资就很不充足,用昨晚的行进速度来推算,到达南方基地只怕比李迎预计的还要晚上一半的时间。
今天就连金乌都在大部分时间里选择了休眠,只给武装队留下了最基础的通讯功能。带队的李迎和三队队员每个人手上有一个指南针,直直地向南出发。
离温室越远越不能放松警惕,队伍中有哨兵的精神体是飞行动物的,不管战斗力怎么样全部被放出去当探路兵,蜿蜒的队伍上方盘桓了不少飞行动物,翅膀“呼啦啦”地扇。
“迎神,已经有第三个人体力不支晕倒了。”李迎的通讯端有武装队打上来报告,李迎眉头皱也没皱一下,干脆地问:“医疗队怎么说。”
“也是年纪大了,今天晕倒的三个都是超过了六十岁的老人。”
“送到就近的车上。”
“是。”
辽星余踩着脚下积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已经伴了他们一路,这时候转头:“少将,您也休息一下。”
李迎没注意到他称呼上仍然没有改变,只是摇头:“不用。”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喊你。”辽星余语气加强了不少,敬称也没了,从端端正正的“您”变成了指令性更强的“你”。
“不用。”李迎还是这么说。
辽星余不再说话,面上看着是不再坚持的模样,但下一刻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雪豹调转方向,直接跃到李迎面前。雪豹的脑袋不停地拱李迎肚子,把他拱得没办法前进,又俯下去上半身,意思是让李迎上来。
李迎无奈地看着面前一人一豹, 坚持不过,还是顺势上了雪豹的背。他是真没觉得累,徒步这种事,相信大多哨兵目前都是状态良好的。温室外的温度他挺习惯的,况且这种不太需要动脑子的体力消耗对李迎来说,夸张一点简直就像是度假。
李迎有了坐骑,行动起来方便不少,前前后后地在队伍里吊着,一转眼的时间从最前头晃悠到了队伍差不多中间的位置。武装队的人先前没注意到他,埋着头往前走,还是为首的哨兵感觉到有其他哨兵的精神体靠近过来才猛地抬头。
“迎神?!”
辛一河脱口而出,肩膀上的枪往后一甩,整个人精神不少。
李迎笑了笑:“累?”
辛一河摇头:“不累,哎,就还行吧!还没机会谢谢您,有您这么关照,要说累我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啊。”他说的显然是早上李迎展开自己精神域的事情,李迎就和端水大师似的,贼牛逼。
李迎还想开口说点什么,突然被屁股底下的雪豹一颠,他赶紧放低重心,半趴在雪豹背上。毛茸茸的大型动物不悦地甩了甩头,也不管李迎和辛一河的话说完了没有,径自就带着人往前走了。
……什么脾气,一个两个的。
“跟别的哨兵说句话也不行?”李迎有些好笑地问充当坐骑的精神体。
雪豹从鼻子里挤出来两声闷闷的哼,他不会说话,只能用肢体动作和这点聊胜于无的气音来表达情绪。李迎不觉得烦,倒觉得可爱到好笑,精神体代表的自然是主人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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