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谢榕的手指碰到了哪里,床上的人突然闷哼一身,手指紧紧攥着谢榕的衣摆,隐忍着低喃:“快点。”
谢榕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安抚的摸了摸张枫的头发,轻声说了个“好”字。
谢榕府里各方的眼线错综复杂,再加上他们两个也没有刻意隐瞒,不过一晚的功夫,京城的几大势力便得知了他们和好的消息。
一时间,暗潮涌动,就连许蒙都放下了架子,第二天上午亲自登门前来看望谢榕的病情。
沁香的茶室里,谢榕张枫坐在一边,许蒙则坐在他们的对面,笑容开怀:“小谢大人和张将军都是出类拔萃之辈,老夫原来还在想着要什么样的天仙才能让小谢这么多年都不纳人进府,原来是在等着张将军啊……难怪难怪。”
谢榕眼中划过一抹嘲讽,面上却不露声色,笑意深深道:“伯父莫要揭我的短了。”
张枫也适时扯唇露出了一个微笑。
许蒙的目光在对面两人的身上来回打转,狭长的眼睛眯起,最终摆摆手道:“行,你们年轻人脸皮薄,老夫也就不说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幽幽道:“小谢啊,这林家的事情,也得提上日常了……如不趁其空虚而侵入,等以后再要抓他们的把柄,可就难办了啊。”
谢榕瞬间就明白了许蒙的意思,笑道:“这是自然,等明日早朝,我自然会将这些证据呈上。”
许蒙满意的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端起茶杯大口喝了一口,动作粗鲁,非常符合他的下等出身。
“等到此事了结,老夫定会亲自奏明皇上,给小谢你讨个封赏,到时候,即便是再往上进一阶,也未可知。”许蒙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张枫:“你说呢,张将军。”
张枫挑了挑眉,依然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多谢伯父了,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张某定当竭力为您做事。”
许蒙得了满意的答复,也不再多留,又关心了几句谢榕的伤势后,就回去了。
谢榕和张枫将许蒙送出府外,往回走的时候,张枫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谢榕敏锐的注意到了,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像以前一样,轻轻拉住了张枫的手。
张枫幽深的眸子泛起涟漪,在寒风中加快了步伐,拉着谢榕回了屋子里。
整个上午,张枫都没有太说话,他像是有什么心事,中午把谢榕哄着午睡了之后,便匆匆赶回了将军府。
在他走后,原本应该在床上睡觉的谢榕,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似有所觉,从床上起身之后,便径直走向了书案前……果然,列着林家“罪证”的小册子不见了。
谢榕目光中闪过一抹忧虑,迅速穿上衣服便要出门,却发现门口那几个将军府的侍卫又堵在了那里,还是一样的说辞:“将军有令,还望您回去继续休息。”
他们仗着自己上过战场,是武将,所以有恃无恐,料定谢榕现在走不出这个房间。
“让开。”
和上次不同的是,谢榕这次直接推开了房门,瞬间寒风袭来,冷的要透进人的骨子里。
将军府的侍卫眼尖的看到谢榕单薄的衣裳,有些慌张道:“您还是赶紧穿上衣服吧,不然生病了可怎么办?”
笑话,这可是他们将军的夫君!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拿什么和将军交待。
侍卫说着,见谢榕不为所动,便要伸手去关门。不过还不等他们的手碰到门边,只听谢榕平淡的声音响起:“把他们都抓起来,送进偏院关着。”
对面的侍卫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刚要说话,却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转眼间形势便被逆转,被包围在里面的人变成了他们。
侍卫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清瘦男人可不止是个将军的小白脸夫君,也是个权倾朝野,势力仅次于当朝丞相的大权臣。
失策了啊……
谢榕没功夫和这些侍卫们废话,径直出府,骑着马就往皇宫赶去。
街市上的商户不少,一片喧闹繁华的景象,谢榕当街纵马,难免惹了些关注。
“呦,老天爷嘞,不是说这位被人捅成重伤了吗?怎么现在还能出来害人啊……”
“你那消息可太落后了,据我所知,这位前几天还亲自出马,把王大人的千金给逼死了呢!哎呦,造孽啊造孽……”
一些愤世嫉俗的百姓们认出了谢榕,不由得窃窃私语了起来。
还有的甚至直接指着谢榕的背影,说尽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之语。
他们的议论谢榕并不在意,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五条闹市的街尾,追上了张枫。
谢榕原本都想好了要是张枫不听话,该用什么方法把人带回去,却没想到对方见到他之后,便自己停了下来,脸色黑沉的厉害。
谢榕勒住马等在原地,眼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挑了挑眉,伸出手,道:“把东西给我吧。”
张枫的脸色太难看了,黑眸中压着怒气,一时间竟让谢榕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了。
不过张枫倒是很听话的交出了册子。
谢榕将东西放进怀里收好,而后才松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走吧。”
他语罢就要驾马回去,却陡然间感觉身后一重,腰间也被人揽住,冷风被身后人温热的躯体挡住,谢榕侧头,声音轻缓:“阿枫。”
张枫嗯了一声,顺便扯过了谢榕手中的缰绳。
“那你的马怎么办?”谢榕问道。
张枫笑了笑,胸膛的震动隔着衣服传递到了谢榕的身上,“它能自己跟上来。”
“哦。”谢榕点点头,而后就老老实实窝在了张枫的怀里,一点也没有身位男人被夫郎抱着的尴尬。
方才注意着谢榕离开的商贩们,眼见谢榕去而复返,还被一个“男子”抱在了怀里,惊讶的差点连下巴都要掉了。
本来就热闹的集市,在诡异的沉默了几瞬之后,以一种更加高昂的状态喧哗了起来。
“那姓谢的怎么……怎么被一个男的给抱在怀里了?难不成他喜欢男人?”说话的人停顿了老半天,而后才磕磕巴巴道:“丧……丧尽天良啊……这…这简直是丧尽天良!”
张枫班师回朝的那天,很多人都见过他,虽然他和谢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百姓的面前,可还是有人在惊讶过后,反应过来:“那不是张枫将军吗?”
“原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啊……”
“什么传言?”
说话人闭了闭眼,似是很不情愿,叹气道:“传言说……那两人是对恩爱的夫夫。”
……
周围人皆是不信。
我山海国的栋梁功臣,鼎鼎大名的张枫将军,怎么可能看上那样的奸臣?谣言,绝对是谣言!
第90章
谢榕这两年没少在朝堂上状告大臣, 早就把这一套流程拿捏的十分得心应手,以至于当这些官员们在朝堂上见到他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
心说当时也不知道是哪家派出去的刺客, 下手真不利索, 居然还能让这种人渣活阎王保住性命,真是没用!
当初就应该下手再重一些才好, 免得这位瘟神又来祸害他们。
“哎呦, 也不知道今日轮到谁倒霉了……”站在后排的一位三品官员擦了擦头上的汗,脸上的害怕不似作假。
“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那位要是想收拾你,哪里用得上跑到这里找皇上,一句话就能让你滚出京城。”
言外之意就是——像你这样的三品小官, 实在没必要在这里自寻烦恼。
那三品官闻言也不生气,反而轻松了不少,“你说的也是……总归我和那位的父亲还是有些交情在的, 就算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对我下手才对……”
他正摸着胸口自我安慰,隔着老远看见了一个人, 顿时热情的挥起了手, 笑容甚至有些谄媚,原本还算端正的模样瞬间变得油腻了起来:“谢大人!这边……哈哈哈。”
三品官王科看出了谢安淮脸色不太好,尬笑了几声之后,便收起了笑容, 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再拉拉关系。
王科身旁的男人见状也对谢安淮露出了个善意的笑容,虽然不像王科那样刻意, 但也十分清楚的向谢安淮释放了交好的信息。
谢安淮知道这些人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 无非是想通过他来讨好谢榕。要是平时他还愿意敷衍几句, 此刻却只剩下了厌烦。
王峋江是他的多年好友, 王家女儿自杀的这事,彻底踩了谢安淮的底线。
他根本不齿于靠着谢榕的关系,和这些同僚同流合污。
要是上天能给他个机会,他只想在当初谢榕刚被找回来的时候,就一剑捅死对方,落个干净。绝不会让这个畜牲踩着他们谢家爬上高位,迫害忠臣。
谢安淮想到这里,简直悔不当初,一双和谢榕有着几分相似的眼睛里满是恨意,简直恨不得将对方活活弄死。
站在前面的谢榕感受到身后阴恻恻的目光,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面容温润的和身旁的许蒙交谈。
张枫站在众武将之首,目光却不时落在谢榕的身上,眼中情绪深沉难测。他常年习武,身上自带一股威严气势,让人不敢轻视。
站在他附近的人都清楚他和谢榕的关系,就算想要议论谢榕几句,也没那个胆子。
很快,小皇帝顾山走了进来,他一屁股坐在龙椅上,眼下青黑,看起来便是一副纵欲过度,身体空虚的模样。
到底不是从小接受皇子教育长大的,气度学识上都差了一大截。
谢榕跟着众臣子行过礼之后,便上前了几步开始了今天的重头戏:“启禀皇上,微臣有本要奏。”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就隐隐响起了几道吸气的声音。
真是夭寿了……
“前些日子臣收到了不少关于林浩生的信件,在信件上,详细记载了他贪污受贿、纵容家族子弟随意杀人的恶行,就连赈灾的粮饷都被他贪污了十之七八……”谢榕声音沉稳,可每一个字都在群臣的心里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
要是连林相都被许蒙一派扳倒了……那这个国家,将会失去黑暗中的最后一丝光亮。
所有人都为林浩生捏了一把汗。
“皇上!”林浩生连忙出声,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小皇帝却板起了脸,道:“好你个林浩生,朕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其实顾山早就看林浩生不顺眼了。对方整日沉着张脸,一有机会就要他去读书,成天烦人的紧。现在终于有机会能扳倒这个碍事的老头了,顾山自然要顺水推舟,将人狠狠的排挤出朝廷。
皇帝都有了这样的想法,林浩生的下场可想而知。
当场就被判了死刑,打入天牢,等着秋后问斩。
顾山的这个处理结果,无疑是寒了一些老臣的心,他们和林浩生相交多年,对其为人还是了解的,根本不相信林浩生会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显然受了诬陷,要说那些坏事都是谢榕干的还差不多。
好几位老臣当场就受不了这个结果,见争论没有人理会,便拼上了那具苍老的身体径直撞上了殿内的柱子——想要死谏。
可饶是如此,结局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
偌大的朝廷,除了这些老家伙,其他人全都噤若寒蝉,人人自危,于是,老臣的行为便显得形单势孤。
最后还是谢榕站了出来,先是安慰了一下受惊的皇帝,而后又指挥着侍卫把这些撞得满脸是血的臣子拖了出去,等一切都恢复平静后,许蒙又站了出来,看热闹不嫌事大道:“皇上,刚才这几位竟敢忤逆您,实在是倚老卖老……还请您严加惩戒,莫要让他们忘了自己的身份啊。”
这谄媚的语调,在威严的大殿中响起,显得滑稽可笑,可顾山却偏偏很吃这一套,眯起眼睛道:“他们也到了致仕的年纪了……这事就交给谢爱卿来办吧。”
谢榕弯腰领旨。
顾山视线懒懒看着殿中的臣子,等着太监说完“退朝”之后,这才脚步虚浮的往后宫走去。
林家的事情牵扯很广,许蒙那个老狐狸,在伪造的“信件”里,还暗戳戳带上了好几个和林家交好的家族。
谢榕一个也没手软,严格维持自己佞臣的形象,将这群人关的关,抄家的抄家,连轴忙了半个多月才算结束。
恰巧周子奇也在这个时候传来消息,最终将逼宫的时间定在了七日后的皇帝封妃大典。
屋内,张枫将暗卫送来的书信烧掉,转身坐在谢榕的对面,静静看着眼前清俊的男人认真抄写诗文。
诗文意境寂冷,透着股压抑的沉闷。
张枫将周子奇的打算告知了谢榕,而后笑道:“嘉文,终于要结束了。”
谢榕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是啊,快结束了。”
“可是阿枫……这一路走来,我的手上沾了太多忠臣的血,”谢榕的手指攥得很紧,指尖泛起白色,面上却冷静的可怕。
“我也是许蒙的帮凶。”
越是临近结束,谢榕便越是觉得心慌。
“这不是你的错,”张枫呼吸一滞,连忙起身坐到谢榕旁边,把人紧紧按在怀里,手掌不住的安抚着谢榕的后背,语气轻的不能再轻了,“那些死去的人与你无关,你也是迫不得已。好嘉文,别再胡思乱想了,你还有我,无论怎样,我都会一致陪在你身边的。”
张枫看着谢榕这副脆弱的模样,心里紧的发疼,简直想替谢榕难受才好。
怀中人的身形这么瘦弱,他每天好吃好喝养了一个多月,却还是这样,根本就没长几斤肉。
“阿枫……还好……”
张枫闻着谢榕身上清幽的熏香味道,没听清,遂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谢榕摇摇头,终是扯出了一抹笑:“还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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