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些由欲念化成的怪物显然已经触犯到了商长殷的底线,更不要提在受害的人类当中还有隶属于原本的南国的子民。
即为皇子、既然受到了来自整个南国的百姓万民的奉养,那么与之相对的,他也需要承担起保护子民的责任——对于商长殷来说,这是根本不需要去考虑,自然而然就会去做的事情。
“你也喊了我救世主,那么我将要做的,自然是【救世主】应该做的事情。”
几乎是在商长殷的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便见有灿金色的华光绽放出来,将周围的一整片空间都全部锁定了起来。那光拥有着无可比拟的明亮与热度,而被光笼罩在其中的那些动物们则是发生除了痛苦的嘶吼,像是正在被火焰灼烧。
它们的身形开始在这光中剧烈的波动起来,像是帧数不稳的影像。最后,那流于外表的形体终于在光中被剥离,露出了其下最真实的内里。
原地已经再没有什么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了,也不存在任何让人见之欣喜的毛绒绒。将商长殷和爱丽丝团团的包围在其中的是以恶意和无边的欲念所构成的那些黑影,全身上下除了抽离出来的肢体之外,只有空洞的、泛着红光的眼睛,正幽幽的注视着他们。
爱丽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她有些害怕的朝着商长殷的背后挪了挪,颇为不安的抓紧了商长殷的衣角,像是想要这样借助着少年的身体把自己给完全挡住,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假装根本看不到这些景象。
这些流转着恶意的黑影朝着他们围了上来,人类鲜活的血肉是让它们趋之若鹜的口粮,根本无从抵抗。
如果说在被限制于动物的躯壳当中的时候,它们还能够勉强的控制住自己的话,那么现在脱离了限制,彻底的实现了自我的放飞与解放之后,它们也就更加的偏向被本能支配的行事了。
商长殷对此并没有什么看法。三足金乌即为太阳的化身,是金日之轮行于世间所为自己选定和拟化的形态。而无论是在诸天万界当中的哪一方世界里,太阳都拥有着非常独特的象征和意义,其存在本身便可镇八方邪肆,像是这等只能够隐藏在黑暗当中扭曲的爬行的东西,暴露在其中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彻底的焚烧殆尽。
这些欲念的构成当然也并不意外。
它们甚至都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嘶吼,便已经在光中彻底的消散掉,甚至是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但是这并非是终结,至少站在这光的正中央的少年人并不那样认为。
他轻轻抬了抬手。
原本只是局限在城市中心的光一瞬间朝着周围扩散开来,并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快的奔徙,直到最后将整座城市都完全的包纳在了其中。能够不断的看见有黑色的烟影在城市的上方升起,因为数量太多的缘故,甚至一度遮掩了光线,让整片天空都无端的变的暗了下来。
然而对于自己造成的这一切,商长殷看上去却恍若无觉、根本没有将其真正的看在眼中。他站在原地,甚至都没有回头,但是却已经抬起手来,极为精准的一把抓住了向着自己刺来的、近乎要隐匿于光当中难以被单独的分辨出来的由力量构成的匕首。
匕首的另一端被原本小心的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握着。只是眼下,爱丽丝的脸上已经再没有先前的那一派天真与童稚了。
她拂去了所有的表情,一眼看上去像是一个没有灵魂和思想的、被冷冰冰的命令所填充起来的玩偶,一举一动都在他人早就已经做好的规划当中。
那双在往日里美丽有如最上等的成色的蓝宝石一样的眼瞳一片的晦暗,像是两颗毫无光泽的玻璃珠,早就已经被人从中抽取走了全部的生气与魂灵。
那或许是爱丽丝,但或许也只是什么披着“爱丽丝”的皮囊的,不知所云的存在。
商长殷看起来对于这一幕并不感到奇怪,完全是一副早就已经预料到的模样。他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周围所有的光都开始立刻的朝着这里收拢,是早就严阵以待的模样。
原本遍布了整座城市的光浓缩到只有方寸,以至于原本应该是虚无缥缈的光都看上去有些过分的凝实了,瞧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能够滴落下来。
这过于浓郁凝实的光化作了无从被挣脱的锁链与枯牢,将爱丽丝牢牢的捆缚在其中,不给后者留下任何的、能够挣扎的余地和可能。
小姑娘抬起那一双郁郁的眼眸,像是第一次发现和认识商长殷一样,将他这个人认认真真的打量并且看入眼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从幼女的口中吐出了与她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干货与成熟而又妩媚了的声音,“我不是【爱丽丝】这件事情。”
“我却是不知道,梦土的女王也有这样的好兴致。”商长殷的笑意并不达眼底,“假借爱丽丝的身体来接近我,现在又是什么让你决定提前卸下伪装,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原本也并不想这样早就出现的,这同我先前费心所书写下来的故事并不相符。”她用着爱丽丝童稚的外表,说出来了如此老气横秋的话,“可是倘若我再不出现的话,整个梦土最深层的构造程序都要被你给拆解掉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选择在这个并不完美的时候现身。”
她的一条腿微微后撤,双手提着自己的裙摆,向着商长殷躬身行礼。
“我是【无尽梦土】的位面之主,万梦与诸幻,砂糖与童话的女王阿德莱丝。”
“很高兴见到您,我亲爱的——”
“救、世、主。”
第168章 童话书(十九)
从梦的边缘开始接近和试探,一点一点,每一天循序渐进的比起前一天都要多上一点,直到最终潜移默化的打通其中所有的关卡,然后将对方拉入了这无尽的梦土之上——
没有人知道在这整个过程当中,梦土的女王究竟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又是怎样小心翼翼的去把控全局。好在最终得到的事不错的结果,她终于成功的将那一颗星辰给摘撷了下来,落在了这一片无光的土地。
或许是因为已经被商长殷识破了身份的缘故,所以阿德莱丝也没有继续的保持着属于爱丽丝的伪装。原本稚嫩的、只属于幼童的纤弱细小的身体开始飞快的抽长和成长,几乎只是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拥有了少女的体态。金色的长卷发披在身后,那一双眼睛是好看的玫瑰色。
梦土的女王站在商长殷的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言行举止之间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敌意。
她的态度甚至是会让商长殷生出一种古怪的错觉来,就仿佛对方其实是乐于见到他的出现和到来的。
可是那本应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才对,因为商长殷站在这里,其本身便代表着对于这一片土地将要掀起的征伐。无尽梦土并不是商长殷计划中要在现在这个时刻夺回的国土,可如果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恰好被送到了他的手边的话,那么商长殷也不会介意顺手将其取回。
一个世界的位面之主,自己敞开了国门,任由另一位有能力、并且也有意愿想要将这个世界夺走的不速之客亲自迎了进来。
这件事情不管怎么看,也都显得有些过于荒谬了。
商长殷垂下眼眸来,注视着面前的梦土的女王,某个早就在他的心头浮现过数次的想法在这一刻重要被彻底的敲定了下来。
“是你做的。”
“从最开始,你所图谋的一切就只是为了能够让我进入梦土。”
阿德莱丝双手背在身后,稍稍的朝前探了探头,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
“当然。”她说,“您可是我期待已久的救世主。”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救了。不比其他几个位面之主尚且还抱有着不切实际的臆想,阿德莱丝从一开始就已经明晰了这一点。
诸天万界都终将在这一次的浩劫当中毁灭殆尽,这是阿德莱丝能够“观测”到的命数。她比所有人都能够看到的更远,因此也就比所有人更清楚的知道,无论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挣扎、尝试多少种可能,最终将会迎接来的都只会是相同的终局。
女王的手指轻微的勾动了几下,只见有金色的、像是烟雾又像是砂砾一样的缥缈的东西落到了她的手中,在稍稍的聚拢凝实之后,成为了一支被葱白指段执于手中的笔,整体造型看上去形式羽毛,在中央镂空,嵌着一颗鸽血红的、成色极好的宝石。
阿德莱丝指间夹着这支笔,微微躬身,手搭在自己的胸口上,向着商长殷行了一个庄重的礼节。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商长殷的视线落在被阿德莱丝握着的那一支笔,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支笔似乎有些过于眼熟的模样。
但任凭商长殷怎么回忆,也没有能够想起即便是半分的、与这支笔关联的记忆来。
阿德莱丝注意到了商长殷的视线。她顺着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金色的羽毛笔,随后面上露出一个更深的笑容来。
“您看起来对于这一支笔极为的关注。”她说,“那么,您想要听我讲一讲和这支笔有关的故事吗?”
阿德莱丝看起来并不是当真打算征询商长殷的意见,而只不过是这么随口一问。因为紧接着,她便开始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笔,向着商长殷将一切款款道来。
“救世主好像已经见过爱丽丝作为【世界之书】的模样了。”阿德莱丝微笑着道,“其实从名字就能够看出来那孩子和我之间的联系了。‘爱丽丝‘(Alice)是‘阿德莱丝(Adelais)’的变体,她原本就是从我这里被分离出去的一部分。”
她手中捏着的那一根羽毛笔熠熠生辉,那种金色的光亮看上去就像是从太阳上直接摘取了一段捏制而成的一样。
“爱丽丝是【世界之书】,而我,是在世界之书上书写和记录者世间的一切的那一支笔。”梦土的女王望着商长殷,眉眼含笑,“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了笔的记载,当故事被记录了很多很多的时候,【书】才会应运而生。”
她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和商长殷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的缩近,直到最后近乎要贴上他。
“那时候的我只是一支笔。一支甚至都没有诞生灵智,懵懂的被使用的笔。”
“但是,我有一位了不起的主人。”
女王玫瑰色的眼睛注视着商长殷,从她的眼神当中像是都快要有蜜糖流淌出来。那是绝对的怀恋与绝对的思念,以时间、以情感来作为盛装与酿造的容器,最后所能够得到的便是足以让世界都沉溺其中的蜜酒,
“我的主人是难得的天之骄子,集万千天道的宠爱于一身。彼时天地不稳,万物之源尚且在孕育,狂乱的罡气充斥天地之间,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萌芽的阶段。”
“我的主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为世界开辟了未来所能够在其上前行的的道路。他用我书写下了世界的法则、于朦胧混沌之中为天下立法定调,方有了最初的世界。”
阿德莱丝眼底眸光流转,巧笑嫣然。她望着商长殷,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外的什么人。
“我是此间注视和记载了那位大人所有丰功伟绩的唯一存在。”
“或许实在是狂妄,但我也想效仿那位大人一次,为这个世界谱写未来。”
她像是一定要从商长殷这里得到一个什么说法,或者是答案来。
“救世主大人觉得……我这个想法,可行么?”
第169章 童话书(二十)
阿德莱丝的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了,如果商长殷还是没有听懂的话,那才真的是有问题。
……对。
他的确曾经去过这样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浩劫,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如果不能够在这个世界彻底的崩溃散落之前,在旧有的废土上重新建立起来新的秩序的话,那么这最后一点残存的、世界的根基也将很快的就失落,连带着这个世界也会跟着一并彻底的从诸天万界当中消失。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去爱到和奇怪的,不如说在诸天当中,这才是常态。每一秒都会有无数的世界在陨落消散,而于此同时也会有更多的世界在被重新孕育和诞生。诸天当中的能量永远都保持在一个恒定的定值,一物生、一物死,是一直都被遵守的不变的规律。
但是这一个世界的世界意识是如此的不甘,它和世界都还是如此的年轻,并不愿意现在就迎接来自己的终结。
正因为如此,世界意识向着诸天万界发出了请愿。
想要活下去,想要带着自己的世界里面的诸多造物与生灵走向未来。
为了能够达到这样的目的,它愿意付出一切自己所能够拿出来的东西,即便对方想要的是这个世界——
然而,诸天当中,实在是有太多太多个位面了。在那样广博浩繁的世界当中,这一个世界并不是如何的具有优势。
尽管看起来能够得到来自于一个世界的承诺,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对于那些能够拯救世界、挽回这等颓势的、更高等位面的大能们来说,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承诺可尚且还入不得他们的眼。
而就在这个时候,披着火焰的羽衣的太阳神鸟垂下了眼眸,听到了这一个世界的意识的哭求。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和考量,总而言之,祂决定帮助这个世界。
名为“商怀歌”的青年折取了世界树的一根树枝,用日光织造的金线和自己的一根羽毛,制成了一根华美非常的笔。他用这一支笔点化了日月河山,订立了旦夕阴阳,将原本混乱的世界规则都重新梳理,打下了新的脉络与基干。
这个曾经一度濒临灭绝的世界,终于是抓住了最后一次生存的机会,在余烬当中重燃,再一次的立于诸天当中。
在那个时候,商怀歌并没有像世界索要自己的报酬——这并不奇怪,他那个时候已经是游走于诸天、曾历经诸世的救世主,见过了太多也拥有了太多。
既然他可以为了自己的一时的心情好而在完全没有谈妥过报酬的前提下,依旧接下来将一个濒临灭绝的世界拯救回来的任务,那么其实打从一开始,也没有指望过自己能够获得什么样的回报。
商怀歌将那一支见证了一整个世界的重塑,有无数功德加身的笔留在了这个世界,而丝毫不在意这一支笔本就是用世界树的树枝与三足金乌的羽毛所制作的、原料不凡,如今在有了这样的经历之后更是可比最高品质的神器,便是放在诸天当中,也会被无数人争个头破血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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