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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邱愣了愣，继而大笑：“这么给面子啊。”
章乔依旧微笑，神色看不出异样：“妞妞周岁，高兴。”
他端酒又同老邱夫妻碰杯，话题很自然地岔了过去，老邱已经在聊前些日子刚接的一件采访了。
饭吃得差不多，妞妞开始抓周，坐在地毯上，在围了一圈的算盘、书籍、金条、木勺里，精准地抓了只钢笔。众人起哄妞妞以后要女承父业，跟老邱一样吃写作这碗饭，乐得老邱抱起女儿一顿猛亲。
气氛热闹温馨，章乔站在人群后，拿手机拍了几段视频发给老邱，而后悄悄走到客厅，从阳台门走了出去。
老邱住一楼，带一个小院，章乔站在院子中央，如水的月光倾洒在他单薄的肩头，空气混着不知名的草木花香，吸进鼻腔有些凉，却正好能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
没多久，老邱竟也跟出来，摸出一包烟，自己拿一根，又把剩下的递给章乔。
章乔想给老邱点火，被他拒绝。
老邱道：“你抽吧，我不抽了，以后逐渐要戒了，被闺女闻见烟味不好。”
章乔笑笑，把那包烟收了起来：“那我也不抽了，免得你衣服沾上味道。”
老邱把烟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过过干瘾，侧头打量章乔，问：“有心事？”
章乔下意识否认：“没有啊。”
“你就别骗我啦。”老邱道，“我这双眼睛见过多少人，你一来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事。”
章乔沉默，他没穿外套就出来了，空气穿透毛衣攀上皮肤，感觉有些冷。他垂着头，看地上自己形状怪异的影子，轻声说：“邱哥，我拜托你那件事你不用再操心了。”
章乔就拜托过老邱一件事，老邱问：“怎么？不找了？”
章乔抬起头，平静道：“找到了。”
“找到了？”老邱音调陡然高了八度，说完后不自觉回头看了眼，见众人都还在餐厅吃饭，他又把头转了回来，压低声音问，“怎么找到的？”
章乔微微一笑：“雇主帮忙找的。”
老邱闻言顿时觉得理所当然，这么短时间就通过一张二十多年前的照片把人找到，也只有秦翊衡这样的人能办到。
他又打量章乔，见章乔还跟平时一样笑眯眯的，便小心地问：“乔儿，我也没问过你，那人……”
“是我妈妈。”
老邱无声地张了张嘴，他跑采访见过的事情太多，人情冷暖，悲欢离合，这短短四个字背后，是章乔独自背负的二十多年。
老邱忽然觉得，把章乔叫过来看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有些残忍。
他心情不禁沉重，良久，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章乔将手插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对着虚空呵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拍拍章乔的肩：“不说这个了。来，说说你跟瞿凯，怎么样了？”
章乔笑着反问：“什么怎么样？”
老邱“嘿——”了声：“又跟我装听不懂，他人怎么样，你们接触得怎么样？”
章乔似笑非笑：“果真结了婚就想给全世界都介绍对象。”
“你这小子。”老邱气笑了，笑完又认真道，“说真的，瞿凯挺不错，有实力人靠谱，你认真考虑一下。”
章乔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阳台的门又被推开。
“说曹操曹操到。”老邱压低声音，冲章乔使个眼色，这才转头跟瞿凯打招呼，“你们聊，我进去看看。”
章乔也回了头，刚一回头就感到一件衣服搭在自己的肩上，是他进门时脱掉的外套。
瞿凯道：“外头冷，披着吧。”
章乔道了谢。
瞿凯关心问：“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喝完酒不舒服？”
章乔只喝了两杯红酒，还不至于，但不想费力气否认，点头道：“有点，出来吹吹风。”
气氛有些闷，一向善于交际的瞿凯也罕见沉默。章乔把外套穿好，手碰到裤子口袋里的那包烟，忽然觉得心痒，问瞿凯：“介意我抽根烟吗？”
“你还会抽烟？”瞿凯惊讶。
“会啊。”章乔弯了弯眼。
每次做这个表情，他的眉毛和眼梢都会不自觉上翘，眼底卧蚕饱满，酒窝也显露出来，显得很乖很招人。
“就感觉你……”说到一半，瞿凯忽然感到呼吸发紧，“感觉你看着挺乖的，不像会抽烟。”
章乔熟练地点了根烟，袅袅白雾被微风吹散，仿佛一层轻纱将他包裹。
“人不可貌相。”他声音发哑，又吐出一口烟来，“你跟我接触多了就会发现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瞿凯是聪明人，听出章乔意有所指，低声问：“我是没机会了吗？”
章乔没想到他这么突然，愣了一下。
“你这么聪明，肯定看出来我喜欢你，我在追求你。”瞿凯神情认真，“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章乔把烟夹在指间，垂下手，沉默片刻后摇头：“跟你没关系，你很好，原因在我，我迟早要离开这里。”
瞿凯看着他：“我听老邱说过，你之前去过很多地方，每个地方都呆不久，我想为你提供一个可以停留和依靠的港湾，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信心。”
“你……”虽然初见就知道瞿凯是个爽快大气的人，但章乔还是被他一番话震惊了，手指被烟蒂烫到才反应过来。
瞿凯从他手里拿过那小半截烟熄灭，看着依旧发怔的人，玩笑道：“别告诉我以前没有人跟你表白过，你可是在咖啡店一坐就有人来搭讪的人。”
章乔想起下午的事，无奈笑了，他当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从小到大，明的暗的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
瞿凯从章乔的表情里得到答案，就凭章乔那张脸，不可能会有人不心动。他问：“之前谈过吗？”
章乔实话道：“没有。”
瞿凯好奇了：“那你怎么发现……”
“发现自己的取向？”章乔将手揣进外套口袋，仰头看天上的星月，回忆着，“高中时候发现的，觉得自己不对劲就去借了本书看，然后就确定了。”
“这样啊。”瞿凯头一次听说还能这样，被逗笑了，“你上学那时候是不是成绩挺好？”
“还行。”章乔不愿多谈，反问，“那你呢？”
“我吗，我只谈过一个。”瞿凯顿了顿，“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餐厅的合伙人吗？”
“是他？”
“嗯。”瞿凯声音有些沉，“他不是天生的，后来承受不了压力，还是想回归正常生活，所以结婚去了。挺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后来就一门心思创业，没再想感情方面的事。”
不知何为，章乔脑海中忽然闪过秦翊衡同那个女孩在餐厅对坐的画面，莫名心脏发紧，胸口发闷。
他仰头去看天，暗蓝色的夜空上星月高悬，明明是晴天，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类似下雨前的征兆。手有些凉，他插进外套口袋里，随意摆弄着里面的手机。
瞿凯定定地注视章乔的侧脸。章乔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让他止不住心动。
瞿凯忽然喊他：“章乔。”
章乔嗯了一声，尾音上翘，带着鼻音，小勾子似的。
瞿凯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章乔一愣，习惯性先一笑，笑容随即又淡下去：“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
章乔沉默，心脏在胸腔鼓动，他听到自己说：“没有。”
又强调似的重复一遍：“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
瞿凯紧接着便问：“如果没有，那你能不能考虑我？”
章乔来不及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愣了愣，拿出一看，是通来电。
来电显示——秦翊衡。
作者有话说：
加更嘿嘿，今晚六点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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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刚响一声, 电话就挂断了。
章乔猝不及防，拇指还悬在接听键上。
他没多想，飞快点开秦翊衡的微信, 发了个问号过去，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直到屏幕快暗下去的那一瞬, 秦翊衡的回复才跳出来。
【抱歉，打错了。】
打错了？
章乔挑了下眉, 对瞿凯道一句“抱歉”便走到小院角落, 果断点开通话簿, 翻出秦翊衡号码拨了过去。
铃响数声秦翊衡才接，章乔不等他说话便问：“你在哪儿？”
那头沉默几秒：“公司。”
秦翊衡声音本就低沉，通过电波传来更富磁性，耳中每个绒毛都被轻轻撩动。
章乔眯了下眼：“加班？”
“嗯。”
“这么忙啊？”章乔拖长声音, 腔调懒散带着笑意，“既然加班，那我不打扰了。”
话虽这么说, 章乔却没有挂电话, 手机仍贴在耳边, 屏息等待。
“章乔。”秦翊衡忽然叫他。
章乔做一个深呼吸, 轻快问：“怎么了？”
秦翊衡又沉默, 片刻后问：“打给我做什么？是不是小满有事？”
“小满？小满应该挺好的。”章乔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今晚在朋友家。”
秦翊衡不说话了, 手机里只能听到他安静的呼吸。
章乔碾着脚下一颗小石子, 轻轻勾了下嘴角：“正想跟你说, 我聊得高兴没注意时间, 这个点怕没车会载我上山了，司机大哥说今天女儿回来，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父女团聚，所以我想我今晚就住朋友这里，跟你说一声。”
“你不是说你朋友家里有小孩。”
章乔在脑子里把秦翊衡这话自动翻译：“是不太方便，但是——”
他一顿，声音忽然转低：“但我不止一个朋友。”
这回秦翊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久到章乔怀疑他是不是还在听时才听到他说：“你把地址发给我。”
章乔极轻地吐出一口气，却反问：“你要我地址干什么？”
秦翊衡不答。
章乔见好就收，这才道：“那好吧，我发给你。”
说完这句，秦翊衡那头就挂了电话，章乔把老邱家地址发给他，握着手机转过了身。
瞿凯还站在原地，眼神颇有深意。
章乔晃晃手机：“雇主的电话，提醒我有门禁，待会儿就得回去。”
瞿凯点了点头，他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章乔大概不知道自己讲电话时的语气神情有多么鲜活生动，与方才的沉闷判若两人。
瞿凯想，那个问题或许没有追问的必要了。
老邱适时出现，探出半边身体问：“外头不冷啊，进来吃蛋糕了。”
吃完蛋糕，妞妞闹觉，众人识相告辞，瞿凯叫的代驾来了，问章乔需不需要送他。章乔认真地道谢：“凯哥，谢谢，但真的不用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瞿凯了然，压下心头的酸涩，笑道：“好，那我先走了。”
章乔留下帮老邱收拾餐桌，老邱时不时打量他，见章乔从吃蛋糕起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不由奇道：“一块蛋糕而已，把你高兴的。”
章乔一愣，下意识抬手摸脸：“有吗？”
“有！”老邱夸张道，“都快开出朵花来了！”
没多久手机响，章乔飞快一看，却不是秦翊衡，而是江南。
他蹙了下眉，没接，同老邱告辞，顺手把垃圾带走，一出楼道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还打着双闪，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似的。
章乔扔完垃圾走过去，驾驶室车窗降下，露出了江南的脸。
章乔问：“秦翊衡呢？”
“翊衡总还在加班，让我先送你回去。”江南说完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瞪章乔，“你怎么直接叫翊衡总名字啊。”
章乔没理会，从车头绕到副驾，开门坐了进去。
江南还在愤愤不平：“谁准你这么叫的？”
“秦翊衡他自己让我这么叫的。”章乔拉过安全带，金属头往凹槽里一插，打量一遭，问，“这是你的车？”
“当然不是了。”江南撇嘴，也不看看这车的车标，他能买得起吗，“是翊衡总的车。”
章乔点点头，秦翊衡平时常开的是辆SUV，留给方姨和他用的是辆保姆车，这是他见过的秦翊衡的第三辆车，依旧外观低调，但内饰豪华。
“这也是秦翊衡的车？他车很多吗？”
“不算多吧，我就见过四五台。”江南道，“比起亦南总差远了。”
章乔点了下头，又问江南：“你的小粉呢？”
“什么小粉？”
“粉色电动车。”
“……不要给我的车随便起名字！”
“行。”章乔弯唇一笑，“我下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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