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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貌美好的少年独自站在人行道侧边，其姿态宛如一株纤长清爽的白杨树。
他仰起头，有些出神地眺望着港口黑手党那几座平时都没什么人敢靠近的事务所大楼。
云隙间细碎的阳光恰好落在灰白色的发梢上，维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细致匀称的手腕几乎白得发光，那双过于漂亮的蜜金眼瞳躲在那一点被遮出的阴影里，反倒更加熠熠生辉。
大概是由于维特这幅皮相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尤其是从他的五官上来看明显不是本地人，于是在港口黑手党事务所门口负责站岗的组员警惕地多看了他几眼。
维特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那暗藏在慵然外表下的肃杀腥然的眸光让人触目胆寒，对方的戒备程度立刻上升了好几倍，忙不迭地拿出对讲机来，显然是把他当成了那些为了夺去首领性命而前赴后继的“可疑人员”之一。
可由于维特目前并没有做出什么可疑的举动，最多也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街对面朝这边眺望，于是港口黑手党的组员们只暗自提高了警戒状态，双方无意间形成了一种对峙的状态。
尤其是他们考虑到对方那出色到几乎不像真人一样的相貌，万一此人身份并非刺客，而是外国的模特偶像之类的公众人物……
要是光天化日之下对这种人出手的话，岂不是给自己的组织找麻烦？
……
从今天早上起床开始，中原中也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尽管作为隶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一员，担任着组织的第二把交椅，也就是最高干部的职务，但中原中也目前最重要的工作，也只是跟在某位自从登位以来就一直深受黑白两道各路对家疯狂暗杀的新任首领身边保证对方的安全。
这项工作本来并不复杂。
至少在他看来，那条青……首领他虽然从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还算珍惜自己的小命。
若非必要，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事务所顶楼那间四年不见阳光、被全副武装到连炮弹都打不进来的办公室里。就算是偶尔外出，也是因为出现了身为组织首领必须露面的重要会议，很快就会自觉主动地回到办公室。
比起当初作为搭档时那花样百出气得人肝疼的任性妄为，现在的太宰治居然能够乖巧安分成这样，还坚持了整整四年，已经完全超乎了中原中也的预测。
作为保镖而言，他差不多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所以，哪怕太宰治今天一起床就要求秘书部安排私人造型师上门打理头发，哪怕他拿着绷带对自己比划了半个多小时，哪怕他出门前在更衣室前挑了半天的私服甚至最后打扮得跟孔雀开屏似地花枝招展地出门，中原中也也没往奇怪的地方想。
他还以为又是有什么重要场合必须要首领出席，而太宰那家伙只是习惯性地骚包一下，于是像往常那样背着手跟在对方身后，还在发现对方似乎是准备上天台停机坪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让秘书处安排直升机了吗”？
彼时太宰治正在整理自己新换上的绷带，“去约会而已，直升机就不用了吧。”
“就算是约会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可是我们的首领，”中原中也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开始吩咐下属，“那我就先叫他们准备起——”
他的声音卡住了。
……刚才，那家伙是不是说要去“约会”？
不可能的吧，这可是那个就差和文件领结婚证的太宰，这种家伙怎么可能跑出去约会……！
瞳孔地震.jpg
中原中也拿着手机僵在原地，彻底陷入了对自己听力的深深怀疑中。
另一边，关东里世界的地下君王对着电梯里的镜子调整了半天，终于对遮住自己右眼的绷带角度感到满意了。
太宰治重新站直身体，非常仔细地端详起镜中的自己来。
还没等中原中也从那句不知是真是假的“去约会”的震惊中缓过神，就看到这位心思莫测的首领大人，脸上表情忽然间变得极其冷淡。
他顿时“咯噔”一下。
下一秒，极其深沉晦涩的鸢色眼眸便瞥了过来。
“中也，”太宰治的声音异常平静，和平时轻佻到欠揍的音色截然不同，让中原中也莫名感到有些紧张，“你觉得怎么样？这幅打扮像不像……嗯，当初刚升成五大干部的时候？”
“……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已经没有五大干部这种说法了，”中原中也先是下意识地回了对方一句，然后才开始打量起面前的人。
没有那条绛红色的长围巾作为点缀，反而重新换上纯黑大衣的太宰治，虽然依旧气势逼人，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压迫感十足，反倒因为没好好穿衣服而是披在肩上的造型，多出一些更加随意和锋锐的年轻气盛。
除此之外，那种与其说是冷淡，倒不如说是极其无聊到身心倦惫的神情……简直和十八岁的太宰治一模一样。
但说到十八岁，中原中也就难免会联想到当年那些个被对方故意设计陷害的悲惨过往。
他顿时不爽了。
“话说回来，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中原中也皱起眉，泄愤一样地在手机上点点点，“该不会真的是要去约会吧？你知道自己现在被多少人暗中盯着吗，就算是真的打算和别人共进午餐的话，至少也要先让组织名下的茶亭清场，再派人手加强巡视确保用餐场地的安全……”
“中也，”太宰治打断他，“拜托你了。”
什么……？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扭头，却发现已经安分了好几年的首领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天台边缘的高阶上，两只腿晃晃悠悠地悬在数百米的高空之中，风吹起大衣的模样仿佛是在他背后长出一双纯黑的翼，布料被刮得烈烈作响，
重点是他的手上似乎还握着什么……？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背对着他的太宰治随手把一只金属钩爪朝这边一扔，于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太宰治一脸从容淡定地单手拉着速降器，往天台之外纵身一跳。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你妈的太宰治！！！
他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要不是中原中也本身反应及时，用异能力强行固定住了自己的身体，差点就因为承担了对方跳楼的力道而被一起拽下去！
可问题是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离开原地，不然失去了固定物的太宰治很可能会在自己赶到之前就直接摔死。
话说就算他赶到了对方身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毕竟「人间失格」消除一切异能力的效果摆在那里，除非事先调整好角度——
可问题是现在人都已经跳下去了，哪还有时间给他去思考这些！
就在中原中也放弃思考，打算不管不顾地先跟着跳下去再说的时候，手上的力道忽然一松。
中原中也怔了一瞬。
他马上跑到天台旁边往下探，却发现罪魁祸首已经全须全尾地成功降落在事务所楼下，连衣服都依旧好好地披在身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松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下一秒怒气值直线飙升——
太宰治你已经死了！
中原中也气得咬牙，手里的金属钩爪直接被一下捏到变形，只见一撑手翻过高阶，周身异能力的红芒就如他此时的怒气一般几乎凝固，如被点燃的流星火般直直地坠了下去。
而此时的维特正准备离开。
既然已经确定了太宰现在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他就要想个更稳妥的办法来接近对方。
就像一场最精密的实验，在百万次与对方的相逢中一点点地更改着变量，随着对方的心情和应对调整每一个细节，直到得出“太宰愿意和自己永远在一起”的、最完美的结果。
只是，太久了。
时间是最为杀人不见血的柔软刀刃，哪怕是维特，数百万年的追逐对他来说也真的太疲惫了。
即使没办法消磨这份永恒且无垢的爱意，也会因为对方无数次的拒绝而生出沮丧的想法。
「啊啊，这次又是这样。但是没关系，说不定下一次太宰就会答应我了。」
这样不和谐的想法，就像是洁白雪地上的一点污泥，渺小却醒目，开始污染着维特的爱。
如果不尽快加以制止的话，这样的想法累计起来迟早会生出可怕的质变。
幸好，在这场变化发生之前。
“喂，那位的小哥。”
被过于熟悉的声音喊住，维特的身体顿时一僵。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这么晚，因为甜甜星家的狗子一直在拍打键盘，抢走手机，最后我只好把自己赶出家门，在咖啡厅里写完，现在回去估计还要被狗子骂骂咧咧（叹气）
*
说起来彻底坏掉了的维特很有意思，我模仿了一下他的想法，就和五百年的间桐脏砚一样，完全背道而驰，记不起自己的初心。
「被拒绝了。没办法，下一次，太宰就会答应我了。」
……
……
「这次的太宰也是这样……算了，还是等他去世之后去寻找下一次的太宰吧。」
……
……
「我还有下一次机会。」
……
……
「下一次。」
……
……
「下一次……？」
……
……
「已经等不及了，好想快点去见下一个太宰，可必须要等待这次的时间线结束才可以。」
「对了，还有可以提早结束这一切的办法。反正这次的太宰已经拒绝我了……」
「不如让我来实现他的愿望，这样太宰也会高兴的吧？我也可以快点去找“下一次的太宰”，毕竟只有“下一次的太宰”才不会拒绝我。」
……
……
「……对不起，太宰。但是我还要去找“下一次的你”。对，你好像挺怕疼的。放心，我会尽量轻一点，不会让你感到痛苦的……」
……
……
「……解决了。那么下一次的太宰，在哪里？」
*
第98章 首领宰番外（四）【慎买】
刚才似乎是听到了太宰的声音。
维特有些恍惚地想。
他闭了闭眼，又继续往前走。
因为维特自己心里清楚知道，这很大可能上是他因为太过渴望自己的爱人而产生的幻觉。
只是区区的幻觉，更何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现在的维特已经可以很冷静地处理好这些镌刻在Alterego灵基深处的后遗症：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还停留在港口黑手党里的太宰已经当了好几年的五大干部，手段狠厉且日渐成熟的他遭到了不少组织的忌惮，出入什么地方基本上都会跟着一群人保驾护航，如果是想盘查或询问路人也会有随从代替，不太可能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亲自出马——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熟悉的触感，让维特那些在脑中不断循环的那些理智分析瞬间烟消云散。
“这位小哥，为什么走这么快嘛，难道是讨厌我吗？”
那近在咫尺的声音似乎刚经过什么剧烈运动似的，有些紧促地喘了两下，吐字间似乎带了些微妙的、无端的委屈意味。
维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略微有点强硬地按着肩膀转了大半圈，后背抵上墙壁，眼前还多了一朵火红娇艳、花瓣上还带着水滴的新鲜玫瑰花。
某人清清嗓子，尽管送的花都是从刚刚街角那家花店门口摆着的一大捧里现抽出来的，他却淡定自若地摆出了求婚现场的架势，
“这位可爱的孩子，虽然突然开口有些冒昧，但还是请问你愿不愿意现在和我去约会呢？”
维特僵硬地站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甚至连呼吸都被迫停住了。
他刚才还在盘算着这一次要怎么接近自己的爱人，才不会像以往那样过度惊扰对方，结果那么大一只宰就忽然空降到面前了？？？
而且太宰刚刚说什么？
“约会”？
不不不。
要是说维特从来没有幻想过“太宰会先一步喜欢上自己“这种戏码，那必定是骗人的。
但哪怕是他这种灾厄级别的冠位恋爱脑，也没料到自己会真的在现实生活中遇上这么一出。
别的不说，光是开口邀请的不是“殉情”而是“约会”这一点，爱人先生的整个人设就直接崩坏了好吗？
毕竟其它时间线上的太宰又不会有和他相处过的记忆，不管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爱慕还是憎恨，最后都会随着太宰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那个人每次都能从容放手，一走了之，只留下维特一个人还固执地扎在那些不断轮回的记忆里，试图从中寻觅到一个长相厮守的可能性。
可想象是想象，现实是现实。
即使是在维特所设想的最美好的未来里，也不包括目前这种让人过于惊喜（xia）的场面。
“哎呀，怎么是这个表情，是被我的话吓到了吗？”
眼前那个面部轮廓比年少时清瘦了不少的青年歪了下头，看上去颇为无辜的模样，神态间有点像维特当年第一次在海边仓库里见到少年干部。
故作亲密的自来熟，甚至在坚冰一样的表面上覆了一层足够溺死人的温柔糖浆。
恐怕只有亲身踩进去的时候，才知道那层糖浆实际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绵软泥潭。
太宰治还在冲他笑，只是笑容里带了点苦涩和试探，装得像是自己真的有在心仪对象面前惴惴不安似的，“拜托，不要把我的印象分降低，我以为以你这样出色的长相，被人忽然追求告白之类的已经是司空见惯的经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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