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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祂也义无反顾地冲着维特奔来，就好像刚才的举动只是在单纯地激怒这个少年。
亲眼看着阿玛莉莉斯的头颅被踩碎成和前面那些人没什么不同的一摊血泥，维特再次叹了口气。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的伪主在想什么。”
静默如苍白树木的少年用刚刚撕碎怪物的左手撑着额头。他看上去毫不在意那些恶臭的污秽汁液沾到自己身上，只是稍微带着些苦恼地喃喃道，“祂难道以为我也一起疯了吗，居然指挥你这样做。”
“我和祂，其实也……”
维特最后的话语消失在怪物冲撞过来地凄厉嚎叫中。
他被远远地撞飞了出去，连同整座石台一起。
然而那块石台之前就因为维特的挣扎而摇摇欲坠，在这次的撞击中它彻底四分五裂，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而那条锈迹斑斑的铁链，也因此从石台中被固定的地方脱离了出来，带着一小块碎石的尾端拖在地上。
“这是来自卡兹别克山的巨岩，本着对智慧的人与火之父的敬意，我本来不想弄坏它的。”
维特站起来，瞥了角落里蹙着眉的芥川龙之介一眼——这个人的脑子不开窍也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他抓着那块已经被弄脏的亚麻布随意地在身上绕了几圈，右手拖着长长的铁链，正面迎向那只仅存的憎恶，宛如邻家少年一样爽朗地笑起来，绯红的唇线中露出两排森然雪白的牙齿，
“对着神圣的斯提克斯发誓，除非你的伪主余生都卑鄙地把所有的分～身藏在那位主宰的宫殿里，否则祂只要敢再出现在我眼前一次，我就会把它们彻底撕成碎片。”
·
等到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来到这座仓库时，只能看到曲着腿坐在看不出原型的残骸和砖石废墟之中的、四肢带着沉重镣铐甚至还拖着一条生锈铁链的赤～裸少年，而他们那位一袭黑衣的游击队队长则站在对方身边。
“把你的衣服给他。”对方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要拂袖而去，然而走了没几步又转身退了回来，沉着脸毫不客气地抓起少年手上的锁链，把人往前拖。
对于芥川龙之介来说，他这样做并不是要照顾少年，只是为了避免自己的部下受到不必要的损伤，虽然这只披了件华美人皮的怪物声称自己「不会对一般人类出手」，但谁又能把一颗不定时爆破的炸弹放在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中间呢？
反正对方是首领下达命令的任务对象，不管是杀是放，都交给首领去处置就好了。
等他们来到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内时已经是夜幕降临。
出于对首领的尊重，芥川龙之介让部下给这个浑身沾满了尘土、血和来自怪物的恶臭黏液，总之脏得一塌糊涂的家伙去冲洗一番，才送到首领办公室。
而门口的守卫则一脸难以言喻，为什么一向严肃的芥川队长会送一个全身上下只穿了件白衬衫，甚至头发还在滴水的小美人到首领办公室？
虽然脸蛋确实长得很漂亮，但是年龄明显已经超出首领的守备范围了吧？
“就是这位……？”
“是的，首领。”
而森鸥外这边，如果没有一向忠诚的芥川亲口作证的话，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正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比起战场似乎更适合出现在某人床上的少年，会是仓库里那幕人间惨剧的制造者之一。
明明背着手站在他旁边，用冷酷和残暴完美诠释了“黑手党”这个词语的芥川，更加适合这个角色不是吗。
“辛苦你了，芥川君。”
森鸥外揉了揉额角，“先把这孩子送到禁闭室去吧，我需要先和田中议员商讨一下这次的任务后续。”
“不好意思，两位。”
维特揉了揉自己几乎没什么肉的肚子。之前那让他上半身几乎开膛破肚的可怖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只是鲜红的缝隙内里时不时就冒出几只细小的漆黑蠕虫，尽管它们很快就会变成干枯的粉末，但还是如跗骨之蛆般黏在维特的身上，发出轻微的腐蚀声。
只见他挽了挽过长的衣袖，看上去对自己现在几乎赤身裸体的状态丝毫不在乎，客气地向两人点头致意，“先不管什么原因，这位小哥也是特地过来救我，我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不过现在不行。”
“我要在这座城市里找一个人，在此之前实在没有时间来无法奉陪你们的游戏。”
“找一个人？”
森鸥外轻声重复着，然后勾起嘴角，“你初到此地可能还有所不知，在这座拥有三百七十二万人口的横滨市里，还没有我们港口黑手党找不到的人。”
“与其在茫茫人海中如同无头苍蝇般独自寻找不知道在何处的某个人，还不如留在这里稍候片刻，只需要，”他抬起手，瞥了眼腕上戴着的名贵手表，“等待几个小时即可。”
“作为等待的报酬，我们港口黑手党会将那个人直接带到你面前。”
“你应该知道哪种选择才是理论上的最优解吧？”森鸥外将双手交叉撑在下颌处，微微歪过头和蔼可亲地劝诱道，“还是说，你不够信任我们？如果是这样，我将以组织的首领的名誉向你担保。”
三百七十二万人。
哪怕排除掉女性、年龄、外表形象，每天一刻不停、并且不吃不喝不睡地寻找，恐怕也要花费数年。
更不用说横滨作为一座商业化都市，每日机场车站码头都会吞吐无数的流动人口。
“我答应你。”
故此，维特并没有怎么思考就直接敲定了答案，“如你所说，这座城市的气味繁杂、人口众多，无关信任与否，我只是想早一点见到他。”
即使是听到这样毫无敬畏和尊重，还充满了甜腻狗粮气息的话语，森鸥外脸上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动。
毕竟他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至上者，并不去追求那些面子或者冒犯那些过分虚无的东西，反而把维特留住后，能够向田中议员兑换的那些过去的人情债，以及对方将来会为此付出的报酬和利益，更让他感到动心。
于是乎，森鸥外从旁边扯过一张便签纸，拿起笔假装出自己在认真记录的模样，“那么，你有没有什么关于‘那个人’的线索呢？当然，从你的话里我们已经知道他的是男性了。”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也有可能是姓氏。因为我只听到他的同事这么喊过几次。那个人是这么称呼他的——”
宛如听到心上人的普通少年一样，维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生动而羞赧的笑容。
只是相比起纯洁浪漫的少年少女，他的笑容里多少带了一些充满攻击性的垂涎和渴求，
“太宰。”
作者有话说：
看不懂的话要和甜甜星说哦，我会努力改正的。
·
第5章 第五天
在维特说出那个名字之后，仿佛是触碰了什么禁忌，首领办公室里的空气顿时有片刻的凝固，不只是芥川龙之介在一瞬间紧握起拳却强行隐忍不发，就连森鸥外假装在记录着什么的钢笔也停在了便签纸上，连墨水点染了纸张都不曾察觉。
“这可真是，”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有那么一瞬露出了微讶的表情，不过下一秒他就不知道是怀念还是幸灾乐祸地挑起唇角，“怎么说呢，意外之喜。”
“你这怪物，竟敢染指太宰先生——”
芥川龙之介终于忍不住出声，他表情极为凶恶地瞪着维特，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森鸥外打断了。
“到此为止，芥川君，口出恶言可不是我们港口黑手党的待客之道。”
森鸥外安抚着自己的游击队队长，他面带微笑，同时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亲切，仿佛是邻家有些啰嗦的大叔而不是一位地下组织的首领。
但是他说出的话，却没有表面上那么亲切。
“我现在需要和这位……维特君对吗？”在得到维特的回应后，那双宛如盛放了上好葡萄酒的双眸重新看向自己的部下。
只是这次，醺人的美酒里添加了不少暗含冷酷警告的碎冰，“和这位维特君单独地讨论一下有关于太宰君的事情，而芥川君你也应该履行自己的工作，回去待命才对。”
“毕竟身为部下，还是要遵从首领的命令的，不是吗？”
“……是。”
送走了极力压抑住面上不甘的芥川龙之介，森鸥外随意地丢开手里的笔，他望着因为听懂刚才那几句对话暗藏的意思而双眼发亮的维特，
“如果维特君所说的‘太宰’，就是我等所知道的那位太宰君的话，那我的确对他有所了解。”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蓬松的，大约比我要高一点，看起来有点瘦，但幸好没有瘦到让人担心。”
维特神情欢悦地回忆起自己惊鸿一瞥时的梦中情人，“在过去那些晦暗而无趣的时光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他就这样出现，如长庚星般照亮所有的风景，比翻滚云卷中的圣峰雷霆还要耀眼，比茴香空枝里的原初之火还要滚烫。”
“追逐他，将成为我未来漫长道路所有的意义……大叔你能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爱情吗”
“可以哟，维特君。”
完全无法理解，森鸥外想。
“毕竟我也有一位非常喜爱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不幸失去了她，那么我的生活也会因此天翻地覆的。”
话虽如此，但是他完全没有办法把会闹小脾气却又完全忠诚于自己的异能力爱丽丝酱，和太宰君那种性格不讨喜的孩子相提并论。
后者不管是和那些女人们轻飘飘甜腻腻的乙女幻想，还是来自眼前的少年狂热偏执的自我感动，都完全不搭边。
森鸥外现在就可以想象到这位维特君在未来光速失恋后，那张漂亮脸蛋上滑过泪水的模样。
上了年纪果然会心软很多，他都开始对这个一腔赤忱的少年感到同情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事关港口黑手党的利益，他可不会为那点宛如鳄鱼眼泪般的同情而让步的。
“普通的人也就算了，可如你所见，这位太宰君是对我们港口黑手党非常重要的人物，仅仅是停留在禁闭室里数小时这种事情，是没办法作为交换条件的。”
“没关系，只要供奉的东西合适，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虽然他现在浑身上下除了一件从别人那里借过来的白衬衫以外就再无他物，但是这个少年说话的模样却仿佛役使着成群奴仆、富可敌国的君王，“反正，你们这些人类想要的东西，总是来来回回的那么几件。”
“财富、力量、健康、寿命，除了这张脸还要留着，好让我未来的恋人不那么快就失去对我的兴趣以外，你什么都可以向我许愿。”
挂着开朗笑容的少年前倾上身，就像是超市门口发传单的推销员一样殷勤地怂恿道，“当然，大叔的话，也可以选择智慧。”
“探寻一切未知的生物奥秘，得到攀爬权力顶峰的方法，解开一直令你困惑不解的遥远谜题，未来数十个世纪之后的全新能源和科技技术，还有每天彩票的开奖号码的计算方式——”
“虽然这不是我的专业，但听起来比前面几个都划算不是吗？”
他摇了摇手指，“不过，偶尔也会在一瞬间内被过多的知识弄坏脑子，而且献祭的过程也会有那么一点复杂，所以我通常并不怎么推荐这个选项给非专业人士。”
“……”
森鸥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画面。
强大的雄狮在撕咬血肉时，也会为了能捕捉更多猎物用战斗去扩大自己的地盘；
文质彬彬的长颈鹿不缺少嫩叶青枝，但也会为了更多的配偶而互相争斗；
就连树木也会为了争夺更多的阳光而排挤其他植物拼命向上生长。
世上万物都将欲望作为自己的原罪，而人类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过森鸥外毕竟是个信念坚定、生性又谨慎多疑之人，更何况他并不愚蠢，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甘美的果实里也可能藏着致命的苦毒。
当然，哪怕是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但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那么田中议员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想要得到这位少年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么，我是否可以将你许诺的这些，看作「将太宰君带到你面前」的交换条件？”
森鸥外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但是我看不到诚意，维特君。”
“这种‘许愿’，是你的异能力或者是别的什么，方便透露一下吗？”
“我说了你也听不懂。”维特非常干脆地回答道，“除非大叔已经做好变成疯子的准备，不然还是别多问那些你不该问的问题了。”
“这可有点难办呢，毕竟你自称的许愿之力，和我在芥川君那里听到的情报可不太一样。”
他站起身，毫不在意将后背留给素味平生且被部下报告为危险人物的维特，光凭这份不知是坦然还是疯狂的自信，就足够令人为之感叹，“不过你也不需要担心，港口黑手党可是讲究公平交易的组织。”
森鸥外一边忽悠对方，一边拉开后面书柜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份书写有些奇怪的文件。
「某年某月某日，准干部□□□协同首领直属游击队部下七人（部分名单见附录），突入横滨市某区某街道27号公寓惩治并击毙叛徒三人（部分名单见附录）」
「某年某月某日，准干部□□□、准干部中原中也二人突破三浦市高濑会残部，歼敌二十二人（部分名单见附录）」
「某年某月某日，准干部□□□凭功升任干部一职」
“这是太宰君几年前在组织内的档案，当然，只有升任干部之前的一部分，”森鸥外颇为赞叹地抚摸着那一条条宛如斑驳血迹书写而成的条例，
“他在进入组织后没过多久，就成为了港口黑手党史上最年轻的干部，简直就是为了阴谋和黑暗而诞生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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