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刺客……
尾崎红叶瞥了一眼对方,这个叫维特的年轻人一直保持让身体处于完美状态的微绷——这种状态保持一时容易,可持续起来却很难,想必是在格斗术上造诣不浅。
只不过,在太宰治每一次和其他人有所接触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会突然绷至张紧,目光也会跟着接触太宰治的人转。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飞过去,把对方物理隔绝出一个安全距离。
这副过度保护的模样,又怎么可能是刺客?
“嗯……你就是红叶小姐吧。”
听到对方在问自己的话,维特才这念念不舍地把目光从太宰治的背影上收了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尾崎红叶的错觉,正在和别人谈话的新任干部似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维特真漂亮呢,”
比起大多数会用更加隐晦的目光和言语表达同样含义的人,尾崎红叶的性子,和她古典哀婉的外表不同,反而更像宛如「金色夜叉」手里的刀,锋锐得一往无前,
她目光上移,仔细地端详着对方的脸,忍不住直言赞叹道,“比你的容色更加出众的美人,就算是奴家也没有见过几个。果然是年少慕艾,太宰那孩子会对你动心,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诶?”维特有些迟疑地看向她。因为对方一开始就和他讨论恋爱方面的话题,恋爱脑甚至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硬要说的话,这可是连森鸥外都没有的待遇,
“您是说太宰喜欢我吗?”
还没等尾崎红叶回答,他就又摇了摇头,“不,我能看的出来,他还没有那种想法……应该只是对和我在一起这件事情,开始抱有期待了而已。”
“哎呀,进展不顺利吗?”
如果说在港口黑手党里面,还有什么人会对恋爱话题感兴趣的话,那也就只有会购买相关书籍的尾崎红叶了,“说到进展,我记得你是在上个月前才出现在横滨的,然后加入组织的时间是……一周?”
“到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维特报出准确的时间。
“第八天……呢,”
她慢慢重复着对方的话,意味深长地挑起眉,“看来还是奴家小看了你,对方毕竟是那个太宰。光从时间来看的话,这可不能算是进展不顺利的表现,甚至可以说是顺利过头了呢。”
“不过,这个对象是你的话,竟然也不让人奇怪。”
她回想了一下有关于对方的情报:一周之内连续破坏了港口黑手党名下的十三家事务所全身而退,每次破坏完一家,就又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甩出能再建十家的补偿金。
可谓是兼具实力和财富,美貌与痴情,要是一般人被这样追求的话,怕不是被告白的下一秒就要当场投怀送抱了。
而太宰还能继续拒绝对方,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心如磐石呢。
“可是对于恋爱来说,只要对方还没能爱上自己,就不能算得上是进展顺利呀。”
那张几乎堪称无暇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负责拷问事宜的尾崎红叶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假装炫耀,而是货真价实的在为此烦恼着,
“太宰他那么好,会不喜欢我,果然还是因为我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吧?”
「更坚强一点」
维特想起了昨天晚上太宰对自己说过的话,低落地抱怨起来,“可是他的要求太抽象了,我根本都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这种时候,就会想如果太宰能把要求放低一点,或者更喜欢财富权势之类,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就好了。”
“财富权势么,”
绯色的女干部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吃吃地笑起来,“那样的东西,太宰他自己也是触手可得,又何必向你寻求呢?”
毕竟比起第一次正式见面的维特,她和太宰治认识的时间更久,在立场方面难免不够中立,
“再说了,太宰可是很受女孩子们欢迎的哦。如果他是那些俗物就能打动的性格的话,怕不是也轮不到维特出手了呢。”
“您说的对。”再次被提醒到对方有很多追求者的维特,有些垂头丧气地认同道。
这下反倒是尾崎红叶有些不落忍了。
她身为五大干部,负责掌管组织里拷问事宜,自然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慈悲性格。
可唯独年幼时的经历,会让已经失去恋人的尾崎红叶,对有关爱情的这方面网开一面。
她想了想太宰会有的反应,觉得说不定还挺有意思的,于是出言指点了一下:
“话说回来,奴家说太宰喜欢你可不是空穴来风哦——你难道没发现,待在我们这附近的人比别的地方要少了很多吗?”
“诶!”维特本来丧丧的眼睛因为前半句话而立刻瞪圆了,他飞速地扫了整间宴会大厅,“的确如此,但是这又怎么样……?”
“你啊,明明脸那么可爱,却这么不解风情。还是说,非要听别人说出来才会感到开心呢。”
尾崎红叶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没露出半点生气的样子,而是嘴角噙着笑,神神秘秘地靠近维特,
“今天的宴会,是为了庆祝太宰升职干部而举行的,你知道的吧?”
她看着维特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奴家虽然同样也身为干部,但是在这种场合,多少也要于新任干部的面前退避一射之地,不能抢了对方的风头。”
“这就是我们身边人少的原因?”
虽然人类的不成文规定光是听起来就很麻烦,但是维特也大体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义……虽然听起来和恋爱毫无关联。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接下来尾崎红叶要说的话感到有些紧张,
“但是,这和您说太宰喜欢我又有什么关联呢?”
“呵呵呵,这当然是因为他——”
“大姐。”
沉慵冷淡的声音忽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太宰治正逆着光站在沙发的背面,脸上的表情恰好被阴影挡住了一部分,“口渴了吗,我帮您取了饮料过来。”
“哎呀,辛苦干部阁下了。”
背后说人却被苦主当场抓包的尾崎红叶,脸上没有任何心虚异样的表情,反而还打趣了一句。
她坦然自若地坐直身子,抬起手接过这杯由新任五大干部亲自弯腰递过来的,除却微妙的警告意味之外,还象征新老干部派系之间释放出“和睦”信号的茶,用斑斓彩袖掩着茶杯,轻啜了一口。
当场就有不少人舒了一口气出来。
而尾崎红叶则等这些探究意味的目光消失之后,才姿态优雅地把茶杯放回去,算是以半个私人身份开口道,“别这么小气,太宰,奴家可什么都没做啊。”
“您做的已经够多了,”
太宰治正在把另一杯白开水塞到维特的手里,等他捧着水杯乖乖地喝下去,才转过头来盯着对方,平静地说道,“真是感激不尽。”
“哎呀表情真可怕,”尾崎红叶掩着嘴笑起来。不过和刚才带着揶揄的笑意不同,这次她的笑显得有些讥诮,“刚当上干部就来奴家这里摆架子了吗,小鬼。”
太宰治盯着她,半晌之后无奈地吐出一口气,声音活泼起来,算是推让了一步,“别开玩笑了,大姐,我会被中也从楼上扔下去的。”
他瞥了一眼维特,“只是这家伙的脑子不够灵活,我怕他会说出什么没神经的话来惹您生气而已。”
“花言巧语,”
夜叉之主的神情柔和了下来,她懒懒地往后一靠,“不过看在茶的面子上就原谅你这一次。这孩子挺乖巧的,把人领走吧。奴家看他刚才找不到你,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呢。”
不是找不到,是根本就看不见自己。
而且维特基本上不会哭,除非是像昨天那样,被首领挑拨离间了关于感情方面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就没有和别人提起的必要了。
他刚才在过来之前还思考了一下:考虑到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让维特伪装成自己的情人,是不是不用再做出亲密的样子了?
犹豫过后,太宰治最终还是没像进入宴会前那样,直接去拉着对方的手。
而那只微凉而柔软的手,没过一会儿就自己主动地握了上来,依旧是之前那种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一样、黏黏糊糊的十指交缠。
手指逐渐缠过来的动作放得很轻也很慢,肌肤敏感地摩擦之间还有点痒,仿佛是在逐步试探太宰治的意愿。
真狡猾啊维特,又把选择的难题抛回来给他了吗?
看来必须该教导这家伙,什么叫作犹豫就会败北。
太宰治一边和尾崎红叶说话,一边默默感受着对方的动作开始一点点收拢。
然后,在维特即将彻底地握住自己的手的时候,他才假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样,颇为坏心眼地直接把整只手全都抽了出来,还故意去握拳敲了下另一只摊开的手掌,
“对了,我记得今天宴会上的烩汁意面看起来还不错,维特要不要去尝一点?”
“……”
偷袭失败的维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为没拉到手而难过,还是该为太宰记得他喜欢吃什么而开心,连呼吸都被噎得停滞了几秒。
最后只能委屈地拽了下对方的袖子,甚至还不敢拽得太用力,“我听太宰的。”
“那我们走了,大姐。”太宰治笑眯眯地和正在看好戏的尾崎红叶打了声招呼,把人领去另一边投喂。
……
盛上意面,调好酱汁,甚至还在上面撒了一点会慢慢随着热度融化拉丝的碎干酪屑,再弯下腰亲自替人把杯子里的水加满,哪怕宴会周围投射过来的异样眼光越来越多,太宰治也还是旁若无人地做完了这一切。
然后,他并没有像正常情况下的用餐礼仪那样,坐到小圆桌的对面,而是直接把餐椅拉过来,亲亲密密地挨在维特的旁边,歪过身子撑着头,准备看着对方吃东西。
维特之前好几次想要站起来自己取餐,都被直接按回到座位上。虽然他就根本看不见太宰治的动作,却还是被那股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盯得难以下咽。
考虑也有可能是自己脑补太多,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朝太宰治的方向碰了一下,不出意外地触摸到了正脸部分。
嗯……软软的……诶是嘴唇——
吓得他马上又把手缩了回来,无措地低下头,和那盘此时再看起来,简直就是用心险恶的意面两两对望,“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问的是哪个‘为什么’?”
非常难得的,太宰治很有耐心地向对方解释道,“如果是问我为什么会给你弄吃的,这不是很简单吗,维特也是这样对待我的呢。”
“但是,我是因为喜欢太宰才愿意的。”维特下意识地反驳道,“可是太宰又不喜欢我……还是说,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他拿起叉子搅了搅面——这可是太宰第一次亲手给自己盛的,感觉都有点舍不得吃了,“那也不需要这样子,我都说过了,只要太宰说出来的事情我就会尽力去做的。”
“那么,从今天起再也不要缠着我……也可以吗?”
话音刚落,宴会中央堆积得高高的香槟塔轰然炸碎!
虽然太宰治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那一瞬间,自身会被什么极宏伟巨大的存在不小心碾碎的压迫感,还是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过这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
除了中原中也、尾崎红叶等,这些反应极灵敏的武斗派异能力者,朝这边警惕地看过来以外,其他人的注意力,基本都被突然碎掉的香槟塔给吸引走了。
太宰治转过头去,他的眼神和那些充满了戒备刺探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几秒钟后,森鸥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尾崎红叶的眼里又挂起了等着看好戏的揶揄;而中原中也则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直接迈开步子挪到离那对没一天消停的笨蛋情侣最远的对角线方向,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其他人依旧谈笑风生,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毕竟,在港口黑手党所举行的宴会上,还没有那种会因为一座香槟塔的倒塌而受到惊吓的三流角色,也没有在五大干部明显放出“不想被靠近”的暗示之后,还兴冲冲跟过去搭讪的愚者。
解决完外患,转回内忧。
太宰治转回来,就看到他身边的白发少年没哭也没发火,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坐在那里,细嚼慢咽地继续吃那盘意面——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好像还是维特第一次对着他本人发脾气呢,倒是比平时顺眼了很多。
太宰治想。
话说回来,是他的错觉吗,怎么看起来比之前朝芥川君发火的时候还凶?这难道也算是对恋人特殊待遇的一种吗?
其实并不是特殊待遇,因为「为了出现在所爱之人身边的可疑对象感到嫉妒」和「被所爱之人彻底驱逐离开」对于维特而言,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状况。
面对前者,他还能保持着足够的风度和乐观,来说服自己这都是Happy End的必经之路,甚至必要时候还给自己套个人设,自我攻略洗洗脑,只要太宰治没有亲口官宣就什么都不算。
而后者就是来自所爱之人最绝情的一句话,一瞬间就活活剥夺掉他的全部希望。别说自我攻略了,连继续维持基本的理智都会变得异常困难。
“维特——”
“哐啷。”
发怒中的神明直接把叉子丢回餐盘里,他看都没往太宰治的方向看上一眼,紧抿着唇不说话,就是冷着脸往椅背上一靠。
后者顿时安静如鸡,乖巧地把水杯往维特的方向推了推。
然后太宰治就看到,白发少年那原本已经像拉成满月的弓弦一样绷得死紧的脊背,包括他周身酷烈暴躁的气场,在看到水杯挪动的瞬间,就像摁下开关一样松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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