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低下头,注视着心脏部位逐渐被溢出的腥红血液染透的衣料,他的眼神温柔得就像是一汪足以融化死亡寒冰的春水,“衣服都弄脏了。”
“但既然是太宰叫你这么做的就没关系,毕竟他也是一片——”
“砰!砰!砰!”
“——好心嘛。神造的兵器之类倒是可以试一试,但光凭这些人类制造出来的小玩具还杀不死我,但是——”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极为混乱的思路像是数十颗被同时洒落出去的玻璃弹珠一样,在黑西装的脑内不停地来回碰撞着,回荡着。
生来固有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人不可能、不、或者说活着的东西不可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中了这么多枪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地活着……!
但眼睛传达给大脑的镜像,被后坐力震痛的手臂、鼻子里嗅到的血腥味,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刚刚发生的。
“——该痛还是会痛的,所以差不多也可以停下来……不好。”
被连着打了十几枪的维特不仅没有暴毙当场,反而轻轻松松地扯断了将自己牢牢拷住的钢制手铐,然后捂住了被子弹打出一块缺口的左胸。
黑西装眼见地发现,从那里的伤口处似乎渗出了一点宛如石油般凝固着的黑色液状物。它们蠕虫般地纠结着一同缠上了少年的手指,然后集体干枯成细黑粉末。其中一些簌然落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那是……活着的生物?
黑西装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有些不够用了,他只是有些麻木地举起枪,对准……该对准哪里才好?
不死的少年,活着的怪物,怪诞的景象。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别害怕,它马上就要死了,剩下的一时半会儿还逃不出来呢。”维特吹掉手上的粉末。说来也奇怪,那些粉末被他一吹却并没有飘起来,而是当场融化的雪花一样消失不见
“这种污秽的存在已经伤害不了你们了,还是开心一点吧。”他轻声说道。
维特踮起脚,把黑西装在瞳孔颤抖的恍惚中,开始指向自身太阳穴的枪口慢慢地挪到一边。然后,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块色泽艳丽的宝石,被放在对方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看,你帮我带来了太宰的礼物,做得很好,这是奖励。”
然后维特果断地出手,一击将对方敲晕过去,又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对方的口袋,翻出了之前听到有人说话的手机。
“这玩意儿该怎么办啊……”他有点苦恼地看着屏幕上面的显示着「面容ID」的字样,试探性地放到自己脸前。
可惜的是,程序比人类更不容易为美色动摇。毫无质疑的,验证失败了。
不过维特还不至于反应那么慢,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脸没有用,于是又把手机放到男人的脸前试了一下。
然而昏迷中闭着眼的男人也没办法通过自己手机的面容验证。
就在维特以为自己只能等着对方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再想办法时,一道来电拯救了他。
“喂,我是D番队的织田,接到通知来处理万代町事务所内的尸体,现在已经在楼下了。”
“啊太好了,我是——”
「要被你处理的尸体但是现在还没有死」这种事情显然是没办法说出口的,于是维特难得动脑子思考了一下,
“——碰巧路过这里的人。你的同事晕过去了,醒来之后也可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世界观混乱后遗症……综上所述,我就先替他接了电话。”
……很显然维特思考的效果不怎么样,至少电话那边听到这个理由的人陷入了沉默。
不过万幸的是电话那边并没沉默太久,“这样的话我可能要先叫个救护车过来,可以麻烦你告知一下我同事的位置吗?”
“二楼,尸体里面旁边的房间。”
维特说完之后,对方竟然还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才把电话挂掉,只留下他盯着恢复漆黑的手机屏幕发呆。
“是不是该问问他知不知道太宰在哪里呢?”维特有点苦恼地自言自语。
下一秒,一颗子弹带着半缕硝烟落在他的脚边的,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击出一个洞。
“不想被子弹击中的话就举起手来,离地上的人远一点。”窗外有人说道。
维特歪过头。
那是个身材高大,神色冷淡,有着一头暗红色短发的男人。
他的手心有些划痕,似乎是从墙壁外面徒手爬上来的。此刻男人正单膝跪在窗台上,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持枪,枪口则纹丝不动地指向维特的额心。
“好好好我马上离他远一点。你冷静,千万冷静,抓紧一点小心别掉下去。”
维特立刻丢开手机,以非常标准的投降姿势举着双手站起来退到墙边。一双蜜金色的眼睛就像是整整饿了半个月,却忽然见到一只鲜嫩可口小羊羔在眼前蹦来蹦去的荒原野狼一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几乎要放出光来。
因为本身拥有最高级别的「品尝」职能,所以维特能够感觉到,这个人的身上有沾染过太宰的气息,而且比地上躺着的黑西装要更浓重得多。
用客观一点的方式表达的话,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在三天之内和太宰见过面,甚至两人近距离、长时间地待在某处半封闭的场所。
等等。
近距离、长时间、半封闭场所。
……难道这个男人是太宰的情人吗?
维特临时地发散了一下思维。还没等他小小地醋一把,就听到对面的男人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说道,“不,你误会了,我和太宰不是那种关系。”
“我说出来了吗?”
“带着非常强烈的杀气说出来了。”男人见他拉开了距离,立刻一撑手跳进房间里,一边举着枪对准维特,一边单手开始检查地上男人的情况。
维特见他终于进入安全的环境,顿时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两个人的位置都变了。
男人气息微乱,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而维特则举着手,站在男人原来待着的地方。
“你躲开了?还挺厉害的嘛。”
本来水到渠成的一击竟然落了空,维特顿时惊奇地睁大眼睛看向男人,“原来如此,你也是人类之中的异能力者吧。”
“你也是……?”
维特摇了摇头,“我不是异能力者…………啊,真谨慎,这一下又被你躲过去了。”
被连续躲开了两次手刀,终于让他停下追逐的脚步,开始正眼看待对面的红发男人。
对于维特来说,他虽然不太擅长伪装、情报或者某些更加精细的工作,但对于单纯的战斗方面,可以算是真正意义上经过千锤百炼的天花板级别了。
虽然只有两次试探,却也足够让他确认面前之人的能力范围了。
“未来视。”
维特歪了歪头,“哪怕是我见过的生物里,这种能力也算挺稀奇的范围了。是能看到我的行动轨迹,不,单纯地看到部分未来发生的场景么。根据你的肌肉反应速度,预知的时间大约在五到七秒之间……我的名字是维特,你呢,叫什么名字?”
男人则充满警惕地望着他,沉声道,“只是一介底层成员,我的名字不足挂齿。”
听到对方的拒绝,维特反而笑了起来,“好吧,据说名字是最短的咒,我可以理解你的谨慎。不如这样,让我们来打个赌吧?”
作者有话说:
克苏鲁原著版权开放。
但是COC跑团的版权并不可以商用【瘫
六千字居然一天肝完了,忽然发现自己被逼一逼还是能做到日六的。
第11章 第十一天【已修改】
“抱歉,我对赌博没什么兴趣。”男人回答道。
他冷静地观察着维特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找到破绽来制服对方。
可眼前这个少年明明就只是插着口袋随意地站在那里,却让人感到一种无懈可击的……恐怖感。
是的,恐怖感。
只有在面对比自身强大太多的存在时,才会被对方随意地瞥来一眼,就感到寒彻骨髓。
同样的,向来靠着自身职能蛊惑他人的维特,也对面前油盐不进的红发男人感到头疼。
他从进入人类文明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像个活摆设一样对着这世间发生的一切走马观花,几乎没有锻炼过话术相关的机会。
面对无情回绝自己的男人,维特只好放低了自身的姿态,软着声音推销自己,自觉世界上没有比他更惨的许愿机了,“为什么?你都还没有听到赌注就急着要拒绝我,难道你就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吗?不管要什么东西我都有办法可以满足你——除了脸还要留着谈恋爱。”
他明明就能「品尝」到眼前男人那宛如树苗般蓬勃生长着的欲望。
尽管不会像其他人那么甜腻过头,而是带着一种宛如森林般的悠远余甘。
可欲望就是欲望,是人类无法否决的本能,这个男人明明就有非常想要的东西。
“好吧,”
大约是看出了维特隐藏在服软外表下的烦躁,男人从善如流地改变了主意。
或者说,男人只是在想在支援部队到达之前,尽力在这位极为强力的敌人面前拖延时间。
不然光靠他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可能从维特面前安全无恙地将同僚带走。
“如果可以随便许愿的话,的确听起来不错。那么你要求的赌注又是什么呢?”
「品尝」的职能让维特可以轻易地看出,红发男人目前只是在和自己虚与委蛇。
但是他的渴望已经是箭在弦上,完全顾不了那么多了。
“呜……”
由于实在忍耐不住,维特甚至忍不住直接朝男人的方向迈出一步,他蜜金色的眼眸里几乎溢满了让人看一眼都会目眩神迷的狂热和渴求,“太……太宰……太宰……!”
“太宰?”男人疑惑地重复道。
“……我想要太宰……想靠近他,想和他说话,想一直拥抱着他,直到数亿万年之后彻底焚毁这颗星球的终末劫火把我们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尽管他维特想说的话远远不止如此,但在看到男人带着满脸警惕再度举起的枪口后,白发金眸的少年还是强压着自己停止了痴汉力放出,那纤细脖颈上的喉结,甚至因为这份忍耐而极为干渴滚动了两下。
眼看着红发男人带来的那些微末希望快要把自己逼得发疯,维特只好飞快地往窗外那些被疏散到街上的、律师事务所的职工们身上扫了一眼。
刹那间,由「品尝」这一被动职能所带来的大量人类的欲望,让维特连舌根底部都泛起了一股熟悉到让他整个人都发麻的甜腻。
而这股恶心了他几千年的甜腻味道,终于勉强压抑住了维特过于激动的心情。
他先是举起双手,用这种打开所有要害的姿势,向男人示意自己并没有攻击性。
接着又主动往后退了几步,虽然房间并不大,但因后退所拉开的距离感,果然让对方原本紧绷的持枪姿态放松了一些。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火了。”
“的确有点过火。”男人点点头,表示自己对一点很难不赞同。
维特为对方的不理解悲伤地叹了口气,不过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其他人的想法,所以那所谓的悲伤也只是流于表面。
“我的赌注,是请你告诉我一件有关太宰的事情,什么方面都可以。”
纤细而华美的少年露出了极为卑微哀求的表情,低声下气地请求着什么。这种情况哪怕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会为这独一无二的尤物破例一次,
“我知道你们彼此认识,所以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你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第一步是迈了左脚或者右脚这种小事也无所谓,我只是想知道他的事情。”
然而红发男人却对此等示弱无动于衷。
毕竟他自身引以为傲的异能力「天衣无缝」,都被眼前的少年在两次快到几乎看不清的攻击之后直接挑破。
这并非是单纯的速度,而是需要成百上千、甚至更多次的战斗经验,才能根据某些极微小的细节预判出敌人的动向。这样老道而可怕的对手,哪怕是他之前作为杀手度过的岁月里也从未见识过。
更何况,对方明摆着对他的好友太宰治的……咳,暂且先不管是什么方面,总之有所图谋。
况且这少年带着对太宰地的“窥视”闯入港口黑手党的事务所这一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在这种似敌非友的暧昧情况下,男人实在是升不起欣赏对方外貌姿态的心情。
不过,如果只是这个赌注的话……他略一思忖,“好,我答应你。那么赌约是什么?”
——“下一招,不管你怎么用未来视躲避,我都绝对会抓住你。”
眼看着男人又开始满眼戒备,维特连忙替自己解释了一下,“你别担心,我从来不杀人的,哪怕抓到你我也不会做什么的。你看你的同事,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我只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太期待……能得到你的赌注了。”
男人看了看他,“好。”
「天衣无缝」
如果说在近身战中有什么能力堪称无敌的话,那也就只有能够像「天衣无缝」这样可以预知未来的第四维能力了。
不管敌人做出什么行动都有办法提前预知的话,要怎么样做才会打败对方呢?
“看起来很困难,但只要身体移动的速度跟得上你的未来就可以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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