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一道声音打断了时十安的解释,竟是站在一旁的周一,他头发和衣服都有些乱,像是被人打了,“对不起十安,我,我失败了。我,我放程序的时候被时严发现了,对不起。”
时十安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事,第一时间听到周一说的话竟是被气笑了:“你,你在说什么?我让你放什么程序了,我只是让你把爸妈带过来让我见他们一面啊!”
“你这是做什么。”周一的脸变得有些狰狞,“事情败露你就要推卸责任让我一个人承担了是吗!好,好,好!那我也不帮你藏了,我本身就非常的挣扎,要不是看在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根本就不会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时十安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眩晕,连带着说话声音都变得微弱。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值得让他相信的吗?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为什么突然间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叔叔,阿姨,”周一走到时卫国和方雅身前鞠了一躬,“我要跟你们道个歉,对不起,今天的事情,因为十安一直求我,我心软了。他把那个U盘给我,我怎么也想不到里面会是他p的遗照。”
“你他妈胡说些什么!”时十安冲上去给了他一拳,“我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给你U盘了!”
周一的身材比他魁梧,挨了时十安一拳之后,他很快调整好身形擒住了时十安的手腕。
时十安推他不行反被周一推了个踉跄,他急促地喘着气,面前周一那张熟悉的脸此刻挂着他完全不认识的表情:“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时十安看着他,眼前竟有些模糊。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奔波,一直很痛苦。但他也只是觉得不解,只是想查清真相,揭穿恶人的假面。
可他现在却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这种感觉告诉他,他好像是被所有人联合在一起背叛了。
时十安觉得眼眶发热濡湿,控制不住地想要落泪,被他硬生生忍住。
他想不通,人做一件事都是该有目的有动机的。这些人,这些人背叛他究竟是想从中得到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帮你瞒了。”周一一副大义凛然要惩治恶人的样子,伸手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沓报告单。
时十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摸了自己怀中的报告单,还在,那周一手里的...
周一把那沓报告单递给时卫国:“他今天来这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继续拿假的报告单欺骗你们。真正的报告单在我这里,而他那的,是他跑了数个医院得到报告模板之后伪造出来的。为了让你们继续相信他才是时家的儿子,他真的是煞费苦心。”
时卫国握着那沓报告单,目光很是冷漠,随后一抬手直接将那几张纸撒了出去,数张报告单在空中飞起又飘落。
时卫国声音淡淡的开口:“不用再看了,这些日子,不知道测过多少次看过多少次了,结果...我们早就清楚了。”他转头看向时十安,这一次,眼中再也没有任何情绪,只剩下无尽的冷漠:“你这又是何必呢,非得闹的所有人都下不来台,非得闹到人尽皆知是吗!”
时卫国怒吼了一声,吼完,看着时十安那张他从前恨不得揉进骨血里去疼爱的脸,心里全是酸楚。本以为这小子从前爱胡闹只是长大了任性,现在想想,怕是早就跟秦时易商量好,奔着把他气得心脏病发作猝死去的。
“你走吧,别让我赶你。”
时十安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他们这一出的目的。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去坐实秦越是时家亲子的身份,然而事实真的如此?
究竟谁才是时家真正的儿子?时十安自己都有些怀疑了。他们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够篡改每一次的鉴定结果吗,这个世界真的能荒谬到让指鹿为马成功?
时十安的身子有些晃,甚至在原地无法站稳。他要离开这吗,离开这,又能去哪,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忽然,一阵强烈的耳鸣声如同一只冷箭迸射而来,击碎了他脑中所有纷杂的念头。取而代之的是时十安并不陌生的那种行为脱离控制,理智被完全束缚湮灭,整个人变成提线木偶的失控感。
怎...怎么回事...
他听到自己开始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指着身前的众人破口大骂,极尽恶毒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像刀子一样刺向他曾经最珍视的家人与朋友。
他听到自己说:“我不是时家的儿子又怎么样,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秦越他配吗!他配得到这些吗?”
不...别说这些...为什么要这么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时十安歇斯底里地大吼,而这吼声却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到,他疯狂地砸着眼前看不见的屏障。
别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毁了我的人生啊...
为什么会这样,谁来救救他,谁能来救救他吗?
时十安被保安强制拉着丢了出去,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连成线的雨滴打得他浑身冰凉疼痛。
时十安动了动手指,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回归了他的掌控。
他缓缓抬起头,前方酒店的连廊之下,站了一圈人。他们像是出来看自己笑话的,时卫国、方雅、秦越三人站在中间,时严与周一立于秦越身侧,隔着落下的雨帘,时十安似乎看到他们在笑。
所有人都在连廊之下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讥讽又嫌弃地看着他。那模样,仿佛在看一个垃圾。
时十安沉默地跌坐在雨里,他的嗓子还残留着因为刚才嘶吼而产生的剧痛干涩。
那明明不是他想做的,也不是他想说的,而所有的结果却都要他一个人来承担。
时十安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幕,雨滴打在他脸上,落进眼中模糊了他的视线。如果世间真的有神明,可否告诉我,为何...为何如此对待我。
与此同时,连廊之下,穿着深灰色衬衫的男人掠过人群走到中心门口处。
秦越看见他过来,眼睛都闪起光亮:“瞿也哥。”
瞿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没有听见。他拿过倚在保安身边的一把长柄黑伞,转身噔的一声打开,缓步踏进雨中。
“瞿也!”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秦越又控制不住地喊了一声,那人还是没有回头,径直往雨中的时十安走去。
雨滴打在黑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时十安抬起头,对上瞿也无比沉静的目光。
黑伞斜倾向前,为时十安撑起了一片小小天地,而瞿也身上熨烫妥帖的衬衫则被雨湿了大半。
时十安眼睫轻颤,他看着瞿也那张他曾经很不待见的,对什么事都冷漠如冰的脸,又忍不住问出了他之前问周一的那个问题:“不是我...不是我...你...你信吗?”
时十安问这句话时,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终于忍不住哭了,一滴眼泪落下来,灼得他手背很痛。
不会,不会有人再信他了,不会了...
“我信。”
瞿也薄唇轻启,看着时十安,很轻,很坚定地说了两遍,“我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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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前前前世01
“不是说,会信我吗?”
时十安戴着手铐站在走廊里,戴着警徽的工作人员说,他涉嫌挪用公款,需要被带走调查。
没有啊,他没有做。
周围站了一圈瞿也的员工,所有人都冷着眼叱骂他。
“瞿总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样!”
“你被时家赶出来,不就只有瞿总愿意收留你吗?”
“真是太过分了!”
他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瞿也,又问出了那句熟悉的话,想要再次听到他曾经视作救命稻草的答案:“你…信我吗?”
或许是因为好运不会总是眷顾他,这一次,时十安听到瞿也木着脸,像傀儡一般机械地开口:“不信。”
不信。
不信。
不信。
这个曾经给过他无限希望的人,在此刻极其残酷地击碎了时十安的幻想。
世界上最后一个会站在他这边的人也消失了。
或许是他不该存在,是世界想要抹除他,才会如此对待他。
时十安纵身从高楼跃下,那人却在最后一刻奔上前想要抓住他,可惜只是徒劳无功。
时十安指尖触碰到的最后一抹温热,是那人的体温,随后便是极致的冰冷。
他堕入冰冷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和声响。不知睡了多久,鼻间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
时十安鼻翼微微耸动,倏然间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
时十安醒了醒神,眼前是一片梨树林,他正躺在其中一棵树下,身上落满了白色的花瓣。
很久没有这么清晰地想起前世的事情,时十安急促喘息了好一阵,才从那种快要窒息的濒死感中缓过来。
记忆慢慢回笼,前世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张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脸都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包括那个,他已经忘记了很久很久的人。
瞿也。
是瞿也。
那个在所有人都离他而去时选择相信他,偏偏在最后给他狠狠一击的人,是瞿也。
那个他在每一个小世界里攻略的、爱上的、长着同一张脸的人…是瞿也
“呵呵...”时十安猝然发出一声冷笑,“瞿也...瞿也...”
他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面上表情是灰一般的死寂。
时十安是为了获得重生的机会去复仇,才一次次进入小世界中辗转。
但是为什么,这每一个世界都与那个人有关。
那个已经不再信任他的人,那个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时十安却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他了,或者说,他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
多么可笑。
这会是巧合吗?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时十安想去找系统问清楚,他尚未起身,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银白长靴。
时十安身子一顿,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即便没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动作,坐在那僵硬片刻,还是没忍住抬起了头。
时十安顺着银白长靴往上看,入目是两条劲瘦的腿。腰带上两条银链子垂下来,在空中轻轻晃悠着。来人上身也是银白色的外套,像军装,却比军装更华丽。身后披着银色披风,长长地垂在落满梨花的地上。
时十安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那人静静地看着他,颇有些欲语还休。
时十安勉强让自己冷静:“你…是零号主神。”
零号喉结微动,点了点头。
时十安长舒了一口气,稳住快要崩塌的情绪:“你进每个小世界,是在做任务。”
零号再次点头。
“哈…”
时十安面上的嘲讽之意越来越多:“所以都是假的…爱也好,恨也罢,对你们来说,不过都是任务。你在每个世界里游走,每一句话都不随心,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个NPC。所以,所以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世界里,你开始相信我,后来又不信我,也不过在走剧情罢了...”
“为什么呢…”时十安的声音有些颤抖,“我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又要把我拉来这里?既然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我的人生,既然我的命运都是由你们操控的,为什么还要让我生出自我意识,为什么要在我死后还要把我拉来这里!”
时十安控制不住的怒吼质问,见他如此,瞿也的神色瞬间变了。
他本是背了一只手在身后,手里握着为时十安摘的梨花。他方才很想把花送出去,作为见面礼,又不知怎么开口,故而在原地踌躇。但时十安却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他一时有些不解:“第一个世界,怎么了?”
瞿也努力回忆着:“第一个世界,我是邪神,那,是我的真身。”
瞿也的眼神很是认真诚挚,他看着时十安,显然是不知道对方在因为什么激动,却竭力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时十安默了一瞬,面色极其冷硬:“你,不记得了。”
瞿也感受到他冷静面孔下努力压制的怒意,想要平定他的情绪,却又不知该如何做,素来沉稳的人竟流露出几分无措:“十安?”
瞿也唤了他一声,那熟悉的音调让时十安的神经猛跳两下,终于彻底崩坏。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幼犬,猛扑向身前人将他扑倒在地:“你凭什么不记得,你为什么能不记得!”
时十安骑在瞿也身上,一手按着他的胸口,一手握紧拳头高举而起。他紧咬着牙,眼眶因为情绪过激而有些发热。瞿也躺在地上看着他,没有一丝反抗抵挡的意思。
时十安急喘了几口气,有些无力地放下手。
“算了,”他闭了闭眼,“揍你好像,搞得我多恨你似的。恨也是一种在乎...”时十安梗着脖子说着口是心非的话,“我合该把你,当做陌生人才对。“
“你可不能把他当成陌生人啊。”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时十安吓了一跳,随后仔细辨认了一下,不是系统,他没有听过这道声音。
是谁?
“唉。”那人幽幽叹了口气,“本来想让你们自己恢复记忆,现在看来是不太行了。这个芥子空间是我和池漆根据零号以前说过的一些记忆片段组合捏造的,或许能够帮助你们,就劳驾你们去玩一趟啦~”
“什么?”时十安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你可曾见过阳春三月的美景。”
说话的人一身白袍曳地,隔着一道水一般的帘幕,望向其中盘腿而坐的黑衣少年。
少年容貌清隽,却带着几分叫人退避三舍的冷意:“没有。”
“为何没有。”那白衣人好奇,“你更喜幽暗闭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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