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致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稍稍松了拽紧周时裴的力度,往侧边挪了几分,周时裴掀开被子躺了上来。
医院的单人床睡两人很挤,周时裴之所以不睡床上,就是为了能让夏致睡的宽敞舒服些,这会躺在一起,他也生怕碰到夏致身上的伤,动作上格外的小心,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这一次夏致才真正的睡过去,没有再次被惊醒,周时裴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冷静下来后,才突然想起,今天夏致,好像开口叫了自己的名字。
第64章 “周时裴。”
早上夏致还没醒,周时裴的人就已经一大早来医院来汇报情况了。
周时裴看着门口的人,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替夏致把被角捏了一下,这才起身悄悄离开。
两人就在病房门口交谈,对方把那所私人医院里所有工作人员的口供,全部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周时裴。
他用了一些手段,所以没有人敢撒谎或者隐瞒,等问完以后,警察他们才赶过来的。
这所医院所谓的心理矫正,就是通过催眠和电疗两种方法,再配合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说白了就是硬生生的逼着对方承认错误,从潜意识里告诉他们,这是错的,会遭受惩罚。
而所谓的电疗,其实就是电击。
因为他们保证了一星期内要看到效果,所以夏致被关进去后,接受的“治疗”是其他人的好几倍。
每次心理医生用催眠的手段问他的时候,都会给夏致一张纸笔,只要夏致在上面写周时裴的名字,就会受到惩罚,有时候是电疗,有时候是关地下室,他们不提供食物,地下室里没一丝光线,一关就是一整天,试图先把夏致的心理防线击溃后再重塑。
可是无论力度怎么加强,心理医生试图催眠他时,他只会在纸上一遍遍写着周时裴的名字。
对方原本以为像夏致这种的,应该不用怎么费工夫才是,可在一遍又一遍失败的情况下,终于让人开始不耐烦。
他们把夏致按进水里,在人濒临窒息的时候再拉出来,逼着他认错。
夏致不听他们说话,他们就把医院里对付“病人”的所有手段都在他身上用一遍,三天时间,他每天都在接受着医院的各种“高效治疗手段”。
夏致是自己从里头跑出来的,他被人关进房间的时候,浑身就已经湿透了。
里头有一个工作人员看夏致长的好看,趁着大晚上进去他的房间,结果夏致反抗的太激烈,他一怒之下把人拖进浴室,再次按进了水里,一次又一次的窒息下,夏致脱了力。
看夏致没力气反抗后,他放松了警惕,却一时不察直接被夏致推倒,脑袋重重的撞到了墙壁上,趁着眩晕的时候,夏致的速度很快,抓着他头又往墙壁上撞了好几下,确定人昏死过去后,才离开的。
那人醒来时就发现外套和房间内的门禁卡都不见了,外头的人在追,说夏致翻围墙跑了,夏致身上的伤,以及骨折的胳膊,都是从围墙上翻下来摔的。
周时裴听完这些,眼中看不出情绪,“这些人现在在哪?”
“已经报警带走了,但这医院好像有人护着。”
“嗯。”周时裴点头,神色一如平常:“交给律师去处理就好。”
这种医院背后有人再正常不过,周时裴丝毫不意外,但这次,不仅仅是这个医院,他会让整个医院背后的人,全都无法独善其身。
“对了,夏家那里,帮我带个话,我看夏致的爷爷自从儿子去世后,精神状态也跟着不太正常了,还是送疗养院为好,我会为他亲自安排,之后让他安心待里头养老就好,就别再出来了。”周时裴神色越平静,说明他此刻的心情越差。
“我知道了。”对方微微颔首。
“还有,闵严,帮我挑两个人出来,以后主要负责跟着夏致。”周时裴道。
被称之为闵严的男子再次点头:“好,我去安排。”
话音刚落,病房里头就传来了动静,周时裴立刻转过身去,一打开门,就看到夏致赤着脚眼神惊惶不安的站在门口,在看到周时裴以后,直接冲上来抱住了周时裴。
闵严见状十分有眼力见的离开。
周时裴低头看着夏致,什么也没说,只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夏致用没受伤的手搂住周时裴的脖颈,像是生怕他再次消失一样,搂的紧紧的,哪怕一句话都没说,周时裴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极其的不稳定。
夏致被周时裴重新抱回床上后,身体僵硬着,手却不肯松开周时裴。
周时裴看了一眼,抬起手,轻轻捉住夏致的手,温柔的把它拿下来握在手中,夏致的身体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周时裴挨着他坐下,把人搂在怀中,“别怕,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
夏致靠在周时裴的怀里,依旧是那样的安静,低垂着眸子,没有丝毫的动静。
周时裴心疼的看着怀里的人,也一直没有说话,等到夏致的情绪看起来稳定些后,他才开口。
“夏致。”
夏致听到周时裴的声音后,跟着有了反应,他从周时裴的怀里抬头,乌黑的眸子看着周时裴。
周时裴抬手,温暖的掌心抚着夏致的脸,轻声的问:“可以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吗?就像昨天一样。”
夏致的反应有些迟缓,神色怔怔,没有做声。
周时裴也知道不能急,能开口了总归是好事,可他又带着无限的期待,希望夏致还能像昨天一样,叫出自己的名字。
“我想听你再喊一次。”周时裴道。
夏致的眸光微微动了一下,抓住周时裴的手用力了几分,好一会才张嘴,长期不说话的人,要再次开口其实很难,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叫出了周时裴的名字。
“周,时,裴。”
像是还不太习惯说话,这三个字喊的极其艰难,完全没有昨晚时的那种流畅,但总归,夏致清清楚楚的,叫出了他的名字,那么努力的模样,让周时裴为他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嗯,我听到了。”
周时裴的声音温柔极了。
夏致却在听到周时裴的话以后,看着对方的眼睛,主动的再次喊了一声:“周,时,裴。”
周时裴轻轻笑了起来,重新把人揽入怀中。
夏致被周时裴抱着,好像感受到了对方从胸腔处传达而来的喜悦,他的脑袋贴在周时裴的心口,听着周时裴的心跳声,终于有了实实在在安心的感觉。
夏致的恢复能力很好,周时裴陪了他几天后,情绪就已经好很多了,至少不再排斥其他人了,但很明显,这件事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离不开周时裴,虽然不像刚开始那样必须得寸步不离,但周时裴离开的时间稍微久一点,他就得下床出去找人。
所以周时裴也尽量每次离开夏致都不超过半个小时。
在医院养伤期间,同时开始接受语言训练,这对夏致来说也不容易,每次说话时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很多时候还是靠着手语辅佐,毕竟那么多年没开过口了。
周时裴不让夏致在他面前用手语,哪怕说的慢一些,表达的不够清晰,他都愿意更有耐心的一点一点去确认夏致的意思。
夏致知道周时裴不嫌他表达能力差,也不嫌他说话慢,两人交流时,周时裴愿意听,所以他也没有压力。
到最后快要出院时,夏致说的最流畅的三个字,居然还是叫周时裴的名字。
关于夏致住院的事,周时裴没有和任何人说,夏致需要清净的环境,很明显也不适合探望,前些天应激反应严重的时候,除了他以外,连医生都得在他的陪护安抚下才能靠近。
但是,还是有人找到了医院。
那所医疗机构的老板过来了,对方提着水果,准备了各色各样的礼品,来夏致的病房门前探望,却被守在这儿的闵严,直接拦在了门外。
夏致也明显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看向周时裴,周时裴刚给他削好一个梨,递到夏致的面前,声音温柔:“你先吃水果,我出去看看。”
夏致从周时裴手里结果,点点头,用很生涩的语气道:“那…你快回来。”
“嗯,好。”周时裴莞尔,这才放下手里的水果刀,揉了揉夏致的头发,起身离开病房。
出病房后,周时裴的神色就淡了下来,没了在病房里的温柔,甚至连平时的温和有礼都没了,只淡淡看了来人一眼。
对方只好堆着笑先开口:“周总,我这次过来,是专门来给您和夏先生赔礼道歉的,没想到会给夏先生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关于这事,实在误会,我也不知道底下的人是这样做事的,他们不知道夏先生的身份,您看这样行吗,那些人我都交给您去处理,或者我来替您处理,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可以吗?”
这就是打算把医疗机构明面上的负责人和那些在医院的工作人员推出来弃车保帅了。
周时裴看了眼闵严,淡声道:“送客。”
“周总——”对方明显没想到周时裴会这么不留情面,脸色变了又变,刚想上前几步,就已经被人拦住。
周时裴已经懒得再听,他重新推开门进病房,发现夏致还在等自己,手里的梨拿着,一口都没吃。
第65章 怪我太温和了吗?
出院当天,周时裴刚给夏致办理完出院手续,夏致的人过来了,应该是知道夏致今天出院的事情。
夏致在病房门口撞见他们的,几人见夏致状态还不错,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也放心了些,刚开始他们还真以为有多严重呢,现在看起来确实是周时裴小题大做,夸大其词了而已。
老人毕竟是夏致的亲爷爷,怎么会真的做伤害夏致的事。
夏致看到他们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是周时裴神色淡了几分,他站在夏致的身后,没有说话。
夏伯伯见状,先和夏致说话:“听说你今天出院,我们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夏致点了点头,不热情也不冷淡。
夏家人客套,夏致也生疏,很难把他们往亲人上面去联想。
“你爷爷这事,确实做的不对,但他本意肯定不是想伤害你,他也是被人骗了,这么大年纪的人,也不容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你父母去世带给他的打击太大,又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夏致,我说这些话,也不是求你原谅他,只是你现在人也没事了,能不能看在你父母的份上,别让老人自己一个人在疗养院里待着,他身体不好,我们也放心不下。”
夏伯伯这一番话说的很委婉,明明周时裴就在这里,但他们却没一个人去和周时裴提。
夏致一听就清楚,应该是自己住院的期间,周时裴安排了什么,他转过头去看周时裴,周时裴的手搭在夏致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术业有专攻,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毕竟是专业的,我想应该比你们更会照顾老人才是,夏致也是在替自己父母尽孝心不是吗?几位是哪里觉得放心不下?”周时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起来很亲和,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轻缓的语调,四两拨千斤的把话扔了回去。
这件事里明明夏致才是受害者,他们却把夏致受到的伤害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这个时候居然好意思提夏致的父母了。
夏致又做错了什么?
要不是顾念着自己的父母,夏致又怎么会听老人的话,说想要见他他就过去了?
夏伯伯言语一滞,对方这话说的温和,也没和他们直接翻脸,反倒让他们更不好说什么。
夏致的姑姑大概有些看不过去,忍不住道:“周总,我爸他毕竟是夏致的爷爷,这点谁都无法改变,他对夏致虽然谈不上多好,但也从没苛待过,他对夏致的父母也有生恩养恩在的。”
说完,她看向夏致:“夏致,你父母对你怎么样,你心知肚明,你爷爷对你父母他们怎么样,我想你虽然对我们情感淡漠,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如果你不是你父母的孩子,我爸也不可能会管你,他把自己养老的钱都拿了出来,这种结果是他想看到的吗?他难道是要故意害你吗?”
“你父母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幕,该有多痛心?自己疼爱的孩子和自己敬爱的父亲,你确定要做到这一步吗?”
比起夏致受的罪,作为夏致的姑姑,肯定是更心疼自己父亲的,哪怕知道对方做的是错事,也都觉得情有可原。
夏致的脸色有些发白,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几分,他其实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一行人过来,象征性的关心一下后,里里外外的话,表面上都没有怪他,可实际上却处处充满了谴责。
周时裴也彻底褪去了表面的礼貌和风度:“我想你们误会了,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夏致爷爷的份上,如果不是因为夏致的父母,今天我送他去的就不是疗养院了,没想到到最后,你们是在怪我的手段太温和。”
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夏致呢,夏致唯一在乎的也就是父母了,他们却反复拿夏致最在乎的人,来诛夏致的心。
夏伯伯拉了拉自己妹妹,站出来道:“周总,您误会了,她说话一向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但没什么恶意,不是您想的那样,夏致姑姑的意思是毕竟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疼了都不好受。”
很明显,夏伯伯比起其他几个人会说话,家里大多数时候有什么事,也都是这位大伯出面,周时裴平时倒也很愿意给几分面子,但今天,他半点面子都不想再给夏家人。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倒不如一次性说清楚,也别再把一家人这种话反复使用了。”
周时裴的神色淡淡:“如果你们真的还把夏致当一家人,我让你们去疗养院,你们让他亲自过来跟夏致低头道歉,并承诺以后不再干涉夏致任何事,这件事可以就这样算了。”
说到这里,周时裴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们,“或者夏致和你们断绝一切关系,以后也别再用夏致父母这种借口和理由让夏致回去看他,你们要把夏致爷爷接回去也随意,只是请把人看好了,他要是再做出什么事来,那你们可就没有理由再继续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了。”
他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夏伯伯蹙了蹙眉,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夏致,“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夏致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说到底一直都是他们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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