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问：“你怎么走？”
“租个便宜点的马车吧，如果有顺道路过的车就更好了，拼一下。”斐诺望向热闹的街道，再次轻叹，“过节期间城里的花销也会更贵，我昨晚的住宿费用已经超过往年了。税金增加在即，我得提前开始开源节流。”
叶铭望着他，感觉这个NPC的人设很奇妙。
他保留着很明显的贵族习惯，比如审美水平高、言谈举止优雅、衣着整洁漂亮，但同时他也不怎么羞耻于谈论自己的生活窘迫和无力之处。玩家听到他的一些表述，容易很自然而然地想去问他需要什么，进而完成他的心愿。
询问任务——发布任务——完成任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比如现在，叶铭就忍不住继续问：“你自己回去，不会有危险吗？”
“有什么危险？”斐诺这下是真猜不到叶铭这个玩家想干嘛了，绿眸一眨，“我也一个人来的呀。”
叶铭道：“你刚得罪了佩林城主。他很多守卫，而你一个没有。”
斐诺明白了，轻轻一笑：“怎么，叶先生还想当我的护卫？”
叶铭一时间没说话。玩家护卫NPC行动是很常见的任务，怎么斐诺这么一问，像叶铭上赶着要送一样？
斐诺瞧了瞧他的神色，走近他一步，朋友般轻松玩笑道：“我倒是挺想叶先生继续保护我的，但可考虑到酬劳和叶先生那份车马费，我就没太敢说……”
这话给叶铭面子了，叶铭神色放松了些：“我可以自己租匹马，不用你出钱。”
“天哪，叶先生，艾尼亚族人如此慷慨的吗？”斐诺感叹道，“你说这些话，要不是马车到了伏拉尔不好送回，我甚至想请你当马夫算了，这样还省租马夫的钱呢。”
叶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嘴比脑子快地冒了一句：“你要是坐我的马，马车钱都省了。”
斐诺：“……真的？”
叶铭：“……”
他不敢答了。但他也说不出“开玩笑的”。
好在斐诺噗嗤一笑：“感谢叶先生的大方，但我还是坐马车吧，我怕这地方出租的马驮不动我们两个大男人！”
叶铭暗暗松口气，这会儿才意识到刚刚稍微悬起心脏了。
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斐诺——
就这重量，马匹应该能轻松加上吧。
***
傍晚时分，斐诺和叶铭回到了伏拉尔。
管家很是意外，但还是按照斐诺的吩咐，把叶铭的晚餐一起准备上了。叶铭本来说不用，斐诺就冲他笑了笑：“无以为报，吃顿便饭？不过叶先生应该吃过世界各地的美食，可别嫌弃我家。”
叶铭说不出第二句拒绝的话了。
晚饭准备期间，在客厅里等着的叶铭看到了那排五彩缤纷的营养剂。细细数了一下颜色，和之前看到的视频结果一致。斐诺注意到他的视线，绿眸轻轻晃了一下，开口道：“关于这个营养剂，我和一些其他艾尼亚族人还玩了点小游戏，叶先生想知道吗？”
叶铭转头看他：“逆向盲盒？”
斐诺一怔：“‘盲盒’？”
“就是装在盒子里的商品，买的时候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叶铭回道，“艾尼亚族人想给你不同颜色的营养剂，但只能掏出来三次，这不就是‘逆向盲盒’？”
“……叶先生连这都听说了？”斐诺垂眼一笑，又抬头看他，“那你想玩吗？”
“不玩。”叶铭从不上盲盒的当，只是扫视一圈周遭，“不过，我给你那些高级的在哪？”
“在这。”斐诺拉开旁边一个柜子的抽屉，里面果真躺着当初那两支高级营养剂，“我想尝尝，但是又想装饰起来，还没决定呢。”
叶铭看那躺在盒子里的一银一粉，默默开始掏高级营养剂。
一连五支，都是不同颜色。直到第六支重复了，叶铭才递给斐诺：“尝吧。”
斐诺：“……啊？”
叶铭看他一连茫然地抓着营养剂，难得带了点傻乎乎的模样，不由得也带了点笑意：“不是想尝味道？这支是重复的颜色，尝吧。剩下那些送给你，这不是普通营养剂，不用遵守那个只能掏三支的规矩，对吧？”
“……你可真会钻空子。”斐诺好笑，“你不喝吗？”
叶铭：“我喝了就直接饱了。”
“好吧，我还说和你碰个杯。”斐诺说着，毫不犹豫地拔下瓶盖，将营养剂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随后评价，“甜的，像是某种水果味儿，但我不认识。”
叶铭搜索确认了一下，回道：“是番石榴的味道。”
“果真是我没吃过的水果，名字也很陌生。”斐诺笑着晃了晃瓶子里剩下的液体，“你们喝这个就饱了，还有这么多味道，真方便。”
“但有些人觉得，像你们这样天天品尝真正食物的味道，才叫‘生活’。”叶铭把台面上对的高级营养剂也放进抽屉里，说道，“你要是觉得好喝，就当饮料喝着玩。”
“我上哪能弄那么多当饮料喝？”斐诺好笑，“天天抽那个什么……盲盒，骗你们艾尼亚族人的营养剂？”
叶铭想到何敬程和那些美滋滋玩“逆向盲盒”的玩家，关上抽屉：“……骗吧。
“有时候，这些人是挺好骗的。”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
第八章 ——大包大揽
有客人来吃饭，管家福斯还是花了点心思去准备晚餐的。
结果就是，叶铭上桌后发现，餐具都摆了好几套。好几把刀，好几把叉子，还有不同的杯子。叶铭知道这是什么，却只是当“历史扩展知识”了解的，没想到自己也有“实战”的一天。
斐诺看他对着餐具愣神，便冲管家道：“福斯，不用搞这套，就一副餐具用到底吧，和日常一样。”
福斯还没回话，叶铭就道：“也不用收。”
斐诺望向他。
“如果你愿意，可以顺便教教我怎么用。”叶铭道，“别笑话我就行。”
“好啊。”斐诺回得爽快，“不过我这里其实还算简陋了，以后叶先生要是在别处被指出错误，可别把我供出来啊。”
叶铭：“犯错别连累老师，我知道。”
斐诺：“呃，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开玩笑的。”叶铭道，“开始吧，老师。”
斐诺沉默两秒，评价道：“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笑，真是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恶劣习惯。”
叶铭早看出他的聪慧，才不信他真被吓到了，泰然自若地当真学习餐具礼仪来。
AI主系统生成这些游戏背景时，是参照了大量历史习俗的，因此叶铭也不怕自己学了怪东西。不过有一样他不用学，那就是品酒。斐诺看他拿起杯子后又是晃又是瞧又是闻的，正要拿酒杯的手顿在桌面：“看来叶先生对酒颇有研究。我家的葡萄酒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庄园出品，但也是经过用心挑选的，试试口感如何？”
每到体现品味的时候，斐诺的自信就肉眼可见。叶铭其实不确定智能模拟出来的口味，是否符合他这个年代的人，但斐诺这么一说，还真挑起了几分他的认真。于是他伸出杯子：“行。”
斐诺：“嗯？”
“不是说碰杯？”叶铭举杯示意，“现在可以了。”
斐诺一笑，两人杯子轻轻相碰，清脆悦耳的一声“铛”之后，叶铭细细品尝了清澈醇香的酒液。
不是他习惯的味道，整体来说还有点涩，但顺滑度、回甘和香气等，还挺符合叶铭一惯的偏好。
但相对斐诺的年纪来说，倒是成熟不少的品味，看来他是真的下了点功夫的。
——主系统把这么年轻的翩翩贵公子，安排在这么边缘的小地方，是以后还有什么隐藏剧情吗……
叶铭暗暗思索着，面上不显，只把自己对酒的感想说了出来。斐诺听完后还挺高兴，自此开始，两人就边喝边聊上了。
先聊的话题还是要写给国王的信。
斐诺说了一下他在马车上的构思，条理还是很清晰的，但行文辞藻上还要再多费点脑细胞。毕竟不管国王本人看不看，知道后什么态度，贵族那套废话还是得加上去。这就像贵族房子里的装饰，没啥大用，但必须摆放。
叶铭听完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道：“你陈列的数点，包括伏拉尔近十年税务缴纳实绩、缴纳方式、领地困难、目前省内摊派和你本人希望从此之后自己交税，这都没问题。但我有一点推测——你要是在信里提了省份税务提升的事，国王就算原来没想起这事也会被提醒，你很容易因此提升税赋。”
“那也没办法，必须问，我做好准备了——心理上的。”斐诺幽幽一叹，“希望今年别出什么天灾，今后也风调雨顺。”
但想也知道，不可能年年大丰收的，何况伏拉尔前年欠收的情况还历历在目。
斐诺又试探着问：“叶先生，你们艾尼亚族人掌握着很多先进技术，不知在农业方面……”
叶铭对这个提问颇为意外。
这个游戏尚在前期，NPC和玩家的来往大多不深，不少NPC还对玩家避之不及——比如佩林城主荷马。可斐诺这小领主，居然已经想到要利用玩家来基建了？
“或许有这方面的专家。”叶铭对斐诺的想法不置可否，只道，“但还是那句话，艾尼亚族人，并非全都可信。”
“我明白，农业不可轻易改动，否则容易伤筋动骨。我也是突发奇想，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斐诺再次听到叶铭的警告，心说这个玩家人还怪好的，便假装随口道，“不过我还考虑了过几个月，领地的缴税能不能委托艾尼亚族人护送……”
叶铭之前就没完全明白这事，趁此机会顺势问：“你的领地每年要上交的东西这么多？不是只交税金就行了吗？”
“税金？你指的是令尔吗？”斐诺回道，“不仅是令尔，税赋的具体内容是多种多样的。我的领地主要出产粮食，就要上交粮食。每年交到多少蒲式耳，都是确定的数字。有些其他的地方盛产石料、煤炭之类的，也会被要求上交矿产。”
叶铭疑惑：“直接交产品？这多麻烦，全国的产品都交到王都去，那得多乱？不能换成钱吗？”
“一部分产品可以换，有些不行。这个有详细列表的。”斐诺摇头，“交粮食去王都也只是一种说法，实际上是交到皇家粮仓。还有盐、糖、矿物之类，都是交到皇家仓库。哦，如果是那种时令水果，储存期非常短的东西，会单独快马加鞭送进王都。”
叶铭明白了：“原来如此。那你领地的粮食，也是送到皇家粮仓去？”
“或许。也有可能要求我送到别的粮仓，总之，按照陛下的决定去做吧。”斐诺问，“叶先生，委托艾尼亚族人去帮我送，可靠吗？你们艾尼亚族人是不是也有佣兵团之类的？我能和这种佣兵团签约吗？”
“……有。”叶铭张了张嘴，把原本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转而道，“这个不急，等你要交的东西准备好后再找都来得及。你……可以到时候先问问我。”
斐诺也不奇怪他为什么要大包大揽，只问：“怎么联系你呢？”
“我给你个邮箱。”这点叶铭还是很清楚的，“到时候你给这个地址写信，三天内我就会收到。”
“无论你在哪？”
“是的。”
“真神奇啊，艾尼亚族人。”斐诺笑了一下，小酌一口葡萄酒后，垂眼用食指轻抚杯座边缘，“我真想看看你们的家乡是什么样的，一定是和这片大陆大相迳庭的光景……”
叶铭微微一眯眼。
不知为何，刚才斐诺那句话，叶铭听出一种他是在好奇玩家生活的现实世界的感觉。
虽然游戏的设定上，玩家的设定确实是“从大洋对面另一片大陆来的艾尼亚族人”。
不过斐诺没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管家福斯又上了一道主菜，换了一种葡萄酒，两人的话题已经岔开来。
斐诺状似随口问了句：“对了，上次叶先生的朋友说要找的‘百年一遇的美景’，找到了吗？”
叶铭闻言，看他一眼：“……没。”
斐诺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好在面上没露陷：“是吗？没帮上忙，抱歉。”
“没什么。”叶铭回道，“反而要谢谢你，我们后来找到若麟龙了。”
“真找到了？！”斐诺这下是真吃惊了，“你们正面碰上的吗？危险吗？”
“不危险。”叶铭只字不提何敬程被打个半死，自己也累得站不稳的事实，“杀掉了。”
“就你们两个？”
“‘何南拔智齿’，没什么用。”
“……那叶先生你真厉害。”斐诺真心诚意地夸赞着，打量着叶铭。
这目光比叶铭让他评价衣服的时候都认真，搞得叶铭不自觉绷直脊背，好像要在这里拉回点“配装难看”的低评分：“……一般，以后再打应该会更简单。”
斐诺以前听这种话，会觉得这人真能装。现在再听叶铭说，只觉得事实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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