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灿从小就会好好学习,这个家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只有他赢得了好成绩,父母才有东西拿出去炫耀和吹牛,家里的气氛也会变好。
假使何灿天赋不高,需要很刻苦努力,乃至于拼了命才能取得好成绩的话,他的人生,至少童年一定是会过得非常痛苦的。
然而他天生聪明,取得好成绩、赢得竞赛、拿奖学金等等这些对他来说都很简单,靠一己之力维持这个家的良好氛围,让父母在左邻右舍面前出风头,成了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他无形中接受,成习惯,也成享受。
他是家里最受重视的人,父亲把他排第一位,母亲把他排第一位,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这样,他是长辈们的心头肉,也是邻居朋友们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在学校他同样是老师同学们眼中的焦点,他从高中就靠奖学金实现了自给自足,还能有多出来的钱帮助家里。他物欲很低,也没有那个条件,精神上却被供给了很多尊重和爱。
何灿从小到大没有旅过游——出省出市参加比赛不算——这实际上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广阔的天地,俏立支棱的白杨树,土黄的戈壁,天和地平行成道沙线。
他的大脑难得放空,陪同的教员跟他说了几遍降落伞的打开方法,他没听进去。只听见最后对方说:321,跳!
身体骤然失重,何灿被狂风吹得闭眼,教员双手托着他的腰,让他开降落伞。何灿模模糊糊听不清,于是教员自己帮他开了,降落的速度一下子慢了,远处的光景成为摇摆的油画。
直到何灿落到地面上,双腿一软,坐下来。教员收拾好降落伞,坐着直升机飞走了,他的大脑才重新清醒。
没和教员说谢谢,也没有面对镜头表现出认真的样子。
何灿复盘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表现,瞬间感到后悔,大自然初见带来的震撼已然迅速被现实抹平,他开始琢磨着怎么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加分。
八位嘉宾被投放在这座戈壁滩不同的位置,但他们会汇集到同一条路线。每个人来这里之前会得到一份地图,耳朵上别着耳麦,有导播会远程指导他们前进方向。除此之外还能选择一样求生物品,只有互投成功的搭档才有额外的礼包。
何灿选的那样东西不大,他揣在了兜里,手中只有一份地图。但实际在茫茫大漠不是专业人士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基本是耳麦里说让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
节目组没有分配服装,衣服是他们自己的,何灿里面穿着短袖,外面套了防晒服。然而根本扛不住西北的日照,他徒步走了一个小时,脸被晒得发红,汗水打湿了短袖。
如果只是这么走的话也太枯燥了,导播自然明白这一点,于是十分钟后何灿终于遇到了第一个人,Vicente。
Vicente准备得显然比他齐全,他难得穿了男装,里面是背心外面是冲锋衣,头顶黑色遮阳帽。头发在脑后绑成了马尾,只有耳朵还戴着耳钉。
不过一开口,他又是嗲嗲的作态:“何灿!哇,遇见你真是太好了,我都要被太阳烤干了,最重要的是也太没意思了。”
他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发现何灿被晒得红脸后还上手去摸,问。
“我这有防晒霜,你要不要?”
何灿很惊讶:“你怎么会有这个?”
Vicente大咧咧道:“节目组不是让我们选一样求生物品带着吗,我说能不能带一样自己的东西,他们同意我就带了。”
他说着拿出防晒递过来,何灿接了,一边抹一边笑。
“我打赌,你选择带这个东西节目播出后肯定会挨骂的。”
Vicente:“你还懂这个呢?”
何灿:“我平时也看综艺的啊,我又不是傻子。”
Vicente:“哈哈哈。”
何灿:“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也用了,到时候就是我和你一起挨骂。谢谢你带了它过来,很有用。”
Vicente当然能想到求生节目带个防晒有多不合时宜,这又不是出门旅游。但他想要的就是争论和流量,这会儿被何灿用这样关怀与真诚的态度道谢,心头不由发软。
茫茫大漠,天地好像只有他们两个,Vicente问。
“小灿,上次搭档投票你怎么不选我?这样我们现在已经多个求生大礼包了,也不用为支防晒霜挨骂。”
他是开玩笑的口气,但何灿知道他是认真问的。
在别墅的最后一晚,Vicente特地找他聊了。明白直接地说会把票投给他,第二天他却宁愿把票空着也不回投,这样很伤人心。
何灿滴水不漏地回答:“对不起。其实青青也和我聊过,我觉得选谁都不好,所以才……让你失望了。”
Vicente听完,想到孙青青和何灿之前就认识,其实何灿投对方的可能性才更大一点,谁都不投已经是在尊重自己了,顿时释然。
导播估计也想搞事,他们碰见的第三个人就是孙青青。
小姑娘也装备充足,长辫子,棒球帽。防晒服长裤手套一个不落,腰间还带着一捆绳子。
绳子就是她选择带的那样求生物品了,三人汇合,对恶劣的环境抱怨一通后走在了一起。
Vicente心里放下了芥蒂,就能把事情拿出来说了:“小妹,你投票前也找何灿聊过啊?”
孙青青目露迷茫,和何灿对了个视线,见到男神镇定微笑,确实有这么件事情似的,就以为Vicente指的是何灿还自己吹风机那天。
那天他们确实单独聊了挺久的。
孙青青:“啊,对。”
Vicente亲密地搂着她:“我本来还不高兴何灿没投我呢,刚刚他说是为了让我俩都别不高兴才谁都不投的。啧啧啧,看不出来,大数学家还是中央空调呢。”
孙青青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本身也的确有点没被选的失落,听完轻松一点之余,不免疑惑。那学长怎么知道自己会选他啊,她也没告诉他啊?
转念一想,学长这么聪明,肯定是自己看出来了。顿时又尴尬又不好意思,还有点意料之中。
男神就是这么体贴,知道自己会选他,Vicente也会投他,就干脆谁都不选了……
“哎呀,学长,你下次不要老是想着别人。”孙青青自己把自己想通,还主动说:“你以后想投谁就投谁好啦,错过礼包多可惜啊!反正我们是来求生的,到时候东西可以大家一起分一分嘛,嘿嘿。”
何灿走在旁边,表面无波无澜,实则随时准备好接话带话题。现在见到他对Vicente撒的小谎被顺利圆过,满意地轻轻一笑。
应到:“知道了。”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他们才到了节目组设置的一个补给点。这里有个大太阳伞,底下放着一箱水,没有椅子。三个人疲惫地坐到地面,拆了矿泉水猛灌。
孙青青作为女生,体力上是三人里最差的,一路上却没说过累,反而一直在笑。这时候才低头揉起自己的小腿:“服了,我的腿都要断了。”
何灿也差不多,他不擅长运动,篮球足球游泳之类一概不会。偶尔去健身房也是陪着室友去,平时不是实验室就是图书馆,此刻撑着脑袋笑着没说话。
Vicente身强力壮,倒是歇了会儿就好了,还说可惜没手机,不然这背景特别适合自拍。
他们的手机都被节目组收走了,何灿其实也挺想拍照的。这时候迎面又走来几人,正是林墨、陈莉、宗政慈还有蓝林这对情侣。
林墨和陈莉先碰到,宗政慈碰上蓝林两人,之后五人才汇合,根据耳麦的提示来到补给点。
Vicente打趣:“弟弟,你们怎么比我们还慢啊?你和吴教练不还是那什么国际俱乐部的会员吗?”
宗政慈没吭声,呼吸平稳地拧开一瓶矿泉水,陈莉在旁边解释:“我们对了下各自在地图上的位置,弟弟的初始坐标是最远的,基本在荒漠边缘了。”
林照也说:“对,而且弟弟一路上走都不带喘气儿的,可牛了。”
Vicente“哇”了一声,又来搭宗政慈的肩,变脸夸他好棒。一帮人边闹边歇了半晌,宗政慈抬手看了看表,说走。
“现在是下午三点,前面还有一段路,我们要在五点前到达营地。这里没灯,天黑了会很麻烦。”
宗政慈话语简洁,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直接迈步。众人还是玩闹心态,面面相觑,直到陈莉第一个跟上,才都起身。
背包不让自带,属于求生物品之一。林照选了背包,这时候往包里装进了补给点剩下的矿泉水,背到了背上。
蓝靖童伸手想接,他摇摇头,笑着:“哥,我累了你再帮我。”
宗政慈打头,他们大概直行了半个小时,接着要穿过一个壑谷。两边是靠在一起的山壁,下面是浑浊的水潭,道路很狭窄,需要淌水过去。
节目组特地在山壁前竖了个牌子:内有蛇群,谨慎通行。
他们参加节目的时候都签过责任书,里面有节目组的免责条款。当然,绿果台只是为了博眼球,不是真的要搞事,所以也跟他们讲明了,涉及到的路线已经有野外求生专家团提前趟过,一些比较危险的因素也都清理了。
比如这个水潭里原本确实有蛇,不过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是节目组另外放了两条经过处理的无毒蛇,基本不会对人体造成多大伤害。
不过,会不会受伤害是一回事,真的接触到蛇又是另一回事。
在山壁前,众人明知蛇无害,还是流露了真实的恐惧,只有宗政慈和蓝靖童好一点。
宗政慈几乎没有表情变化,打了个手势就主动上去探路。山壁窄,一次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行,仅有头顶落下来的光,环境要比外面昏暗。地下水的阻力拖行双腿,波浪的起伏在心理作用下和蛇的触感类似,实际上很能挑战无经验人群的心理素质。
至少几个嘉宾就被挑战到了,众人不自觉安静下来,学着宗政慈的姿势侧身往前走。
突然耳边回荡一声压抑的低喊,宗政慈的手被用力抓住。他扭头,发现后面的人是何灿。
何灿的脸上难得没有笑容,微微有些发白,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惊扰什么。
“……有东西,在缠我的脚。”
宗政慈垂着眼皮,何灿的近视度数不高,日常摘掉眼镜也不影响生活。现下为了活动方便就没有戴眼镜,失去镜片遮掩,他上挑的眼尾显得更生动,也更有吸引力和攻击性。
如果他不戴眼镜做那些表情。宗政慈脑海里划过对方平时装模作样的笑脸,心里想,对人的影响力应该会更大。
但此刻,何灿的眼睛是单纯的,连眼尾的痣都失色。
宗政慈判断出他没有说谎,因此没有抽离自己的手,任由对方握着。然后略微提高嗓音,平静地说。
“都不要乱,也不要动,原地站着。”
说完,他等了两秒,猛地踏了几下水潭。泥土翻涌浑浊,水声四溅,何灿感觉到自己的脚踝骤然一松,与此同时身后几人感觉自己的小腿忽然擦过了什么东西。连续响起受惊的叫声,但众人记得宗政慈的话,没有发生跑动磕碰的现象。
动静平息,宗政慈说:“有条蛇,游过去了。”
林墨:“弟弟你要吓死人啊,这就是‘打草惊蛇’吧?长见识了。”
蓝靖童:“也不是非要惊它吧,我们自己走自己的不行吗?”
宗政慈没说话,也没继续往前走。周遭一片安静,手里温热的手腕蓦地被抽离,何灿回神,看了他一眼,慢半拍开口解释。
“弟弟是为了帮我,刚刚那条蛇缠我身上了……连累大家也吓到了。”
蓝靖童一顿,说:“没事,没受伤吧?”
何灿转头对他笑了笑:“没有,你们也小心啊。”
他解释完,宗政慈才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第12章
有惊无险通过这一段壑谷,再步行半个小时,就到了节目组给他们安排的营地。
这边日照时间长,五点了天还是很亮。温度高,淌水打湿的裤脚已经被烤干,硬邦邦结成块贴在腿上。
营地是戈壁下的一片空地,放了四个帐篷,正好两人一顶。耳麦里告知他们晚餐是军粮,但军粮放在戈壁的顶部,需要他们自己去取。
这座戈壁目测有十米,大约有四层楼高。Vicente听了立刻直呼不可能,让节目组至少给点工具,导播冷漠地回答一开始就给过了。
Vicente沉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护手霜。
宗政慈把他们叫到一起,问谁带了绳索。
因为在别墅里吴锋教过打绳结,这几乎是明示了,现场除了宗政慈、何灿、林照和Vicente,另外一半人带的都是绳索。
宗政慈带的是把短刀,别在大腿上。他征用了其他人的绳子,走到戈壁前,看样子是要徒手往上爬。
陈莉赶紧拦他:“你这怎么上去?太危险了!”
宗政慈没吭声,下巴冲岩壁抬了抬,众人才看清上面打进了固定用的钉子,大概就是用来给他们把绳子绑上去的。
“我先上去。”他开口:“你们再顺着绳子爬上来。”
没人再反对,他利索将绳子在腰间缠紧,接着踩住铁钉和岩壁的凹陷处往上爬,每爬到一定的高度,他就把绳子套在岩钉上打成能收缩的活结,这样即使踩空掉下去也会被绳子拉住。
一段绳索就有四米长,四个人的绳索相连够用还有余。宗政慈的身手矫健,脚步落点几乎没有犹豫,即使加上打绳结的时间,也没多久就爬到了顶端。
戈壁整体像个崎岖不平的土黄色长方体,上面是平的,放着八个军粮密封袋,每个都标注了名字。
宗政慈取了自己那个,对着底下示意了一下,立马受到欢呼。林墨干脆扬声喊:
“这东西扔的坏吗?要么弟弟你直接把我们的都扔下来好了!”
耳麦里:“每个人的军粮都得亲手取得,否则会进入淘汰名单。”
林墨收声,和其他人对视,终于有点这是个求生竞技节目的实感。毕竟就之前的体验,社交属性远远大于竞技属性。
孙青青嘴唇发白:“我的天啊,我怕高。”
林照关心地问:“你有恐高症吗?”
孙青青摇头:“那倒不是,我就是单纯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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