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我很傲慢?”
风逐雪听完后觉得流明更蠢了,但他耐心地理解阿飞的意图。
“不是傲慢,”阿飞摇摇头,低头想了想,“可能是敏 感。”
“敏 感?”风逐雪笑出了声,很显然觉得这个词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沾不上。他也讨厌用这个词形容自己。
“你是对什么都不太在意,但既然不在意,为何又因为这样的小事来针对我。你比我大了一轮,对小辈的冒犯应该更加宽容大度。”
阿飞认为风逐雪什么都不在意,正是他隐藏敏 感的一种伪装。
一旦接触到他真实的面貌,根本就和风轻云淡这个词无关,他其实吝啬,强势,睚眦必报。
风逐雪将手伸回来,脸色不好看,“我说过你很特别。我对你的态度当然不会和别人一样。”
阿飞知道风逐雪是不会承认的,于是也只是收回药瓶,“好吧,是我猜的不对。”
“你准备走了?”风逐雪见阿飞站起来往门边走。
“今天耽误了时辰,明天再去。”
阿飞朝无霜比了个手势,无霜退下。
“杀人讲究吉时么?”
“我没有你的本事,当然得找神仙庇佑的时辰。”
阿飞觉得冷,顺便关上了窗户,一下就暖和多了。
“你究竟要去哪里杀人?”
“皇宫。”
这个答案在风逐雪意料之外。他以为阿飞准备回蒙古搬救兵,但他却在人手不足的时候铲除敌人。
“你想要我帮你吗?”
“我只带来五箱黄金,多余的一点也没有,只够你杀皇帝,请不起你来杀别的人。”
关上窗户之后阿飞还是浑身发冷。天越来越凉,前些天下过雨后地上湿冷冷的,他自己又瘦,手脚冰冷捂也捂不热。
这个毛病就是这两年才落下,好像在他中毒以后,脸色永远是苍白的,身上也永远是冷的。
以前在若水山,阿飞瘦归瘦,冬天从不会觉得冷气会钻到骨头里,怎么都祛不掉。
阿飞钻到风逐雪怀里,被子往自己身上多裹点,准备安稳睡一觉。
他也想通了,操心那么多事都不会有太大改变,知道勤义王就在皇宫,反而比不知道他在哪里令人安心。
风逐雪已经收起了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因为阿飞今晚到底没有走。
阿飞听见他说,“第二件可以少收点钱。”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风逐雪是说帮他杀第二个人的事。
“可是少主苛待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再少收你能一点都不要?”
“苛待你你还要对他死心塌地,都不为自己想一想。”
“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条件为自己考虑。”
风逐雪没听进去,他只知道阿飞已经是第二次拒绝了他破天荒的主动帮助。
他摸到阿飞凸出来的胯骨,阿飞条件反射抓他的手,一下就抓到了伤口,力气大了些,又流血了,阿飞无可奈何地翻过身,深呼吸镇定下来,“你很无聊?非要找事做。”
“你不伸手,伤口也不会裂开。”
“那你还摸我呢,我准你耍流氓了?”阿飞佯装愤怒。
“前段时间你不是只要我能杀皇帝,你哪里都让我碰?”风逐雪非常坦白。
阿飞躺回原位,他感觉和风逐雪这个人讲话特别累,不管他,晾着他的时候最舒服。
风逐雪的手安然抱着阿飞。他没有别的动作。阿飞好像察觉到风逐雪的心情好点了。
他高兴时不会像别人一样把笑挂在脸上,表情成天死气沉沉,万年不变,很难分辨他的心情,察言观色这个词对他完全不适用。
阿飞只有在靠着风逐雪像现在这么近才能猜测他应该不生气。
他犹豫片刻,尽管下床的过程中冻手冻脚,还是找到干净的白布给他重新包扎。
“若水以前怎么能忍受你这么久的。”阿飞忍不住问。
“忍受?”
“你不会不知道你性格很差吧。”
阿飞诧异于风逐雪的自我认知。
“如果是爱怎么会需要忍受。是乐在其中。”
阿飞心下一寒,想想要与风逐雪的性格其乐融融的场景,岂不真成了受虐狂。
“那若水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
“但是我已经快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风逐雪看着他。
阿飞收拾完后手脚又变得冷冰冰,重新钻进被子里,然后才认真问,“真的吗?”
“是啊。和梁渡一样,要不是我前段时间去十月楼亲自看,我几乎要忘了曾经无比痛恨的人的长相。”
“那你以后会不会忘了我?”
“不会。”风逐雪否认得很快。
“为什么?”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完这条路,我才知道会不会忘了你。我没办法预知未来。”
阿飞看着他,仿佛在出神。
“怎么了”风逐雪见他没说话,打断他的思绪。
“没什么。”
今天夜里罕见下了雨,明明白天还是晴天,阿飞有些庆幸他没有出去。
风逐雪问,“你本来打算怎么进皇宫?”
“装扮成太监。在皇宫房顶上行动。”
“柳刀宗在皇宫还有人手接应你们?”
“这我不知道。我是听少主的安排。”
“真的不需要我?”
“我没钱。”
“别的可以抵。”
“又要我卖 身?”阿飞把衣服往下拉了两下,“睡一晚抵多少?”
“一两银子。”
“你好黑心啊。”阿飞伸出两根手指,“一次二百两,不还价。”
“不行。”风逐雪只是担心价格太高,抵完这一单价格人就跑了。
“那别谈了。早点睡吧。”
阿飞渐渐发困,懒得再和他辩论。
这一单就此告吹,没谈拢,阿飞也没多认真,任务推迟两天。
两天后,钦察汗国的使者进宫面见皇帝,这是个绝佳的栽赃机会。阿飞可以和流明混在使者队伍里进宫,再寻机找到勤义王。
计划好一切,阿飞没有告诉风逐雪,当晚直接出发。
钦察汗国使者住在凌云客栈,阿飞带着刀跳到房顶,等待几个喽啰去茅厕杀了他们顶替身份。
流明今天有点沉默,跟在他身后一直没说话。
阿飞以为他是因为无霜的事,始终没多问。
结果到了杀人时,阿飞一瞥他的动作和身形,握着刀的手僵住了,“风逐雪?”
“是我。”他边说边换上了衣服。
“流明呢?”
“被我打晕了在睡觉。”
阿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过来,知道我要去杀谁?”
“你要杀谁在我眼里都差不多。”
阿飞不想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可是风逐雪轻而易举打发不走。
流明不在,他一个人出手的风险非常高,孤身一人还不如不来。
阿飞迅速调整好心情,也换好衣服隐藏在黑夜中。
第129章 铁石心肠
风逐雪先前以为阿飞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踪迹,所以随口说要去皇宫,直到他看见流明留遗书送给无霜。
流明送遗书时神情悲怆,风逐雪自然感觉到异常。
皇宫里唯一值得杀的人除了皇帝,他暂时想不到别的。
阿飞看见他时略微震惊之后很快恢复平静,默不作声换衣服。他们与那两个喽啰身量差距不大,暂时没人发现。
既然来都来了,熬到半夜,趁周围人都睡着,阿飞揪着风逐雪衣服来到房顶无人处,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勤义王就藏在勤政殿,他每天都和皇帝同吃同住。所以没什么人知道。”
风逐雪脸色陡然一变,“勤义王?”
“怎么?”阿飞不理解他反应为何这么大。
风逐雪看着他,眼神和寻常没有多大差别,阿飞却忽然觉得心中极其不安。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又有种久违的错觉,也许是夜里风飕飕地冷。
他以为风逐雪知道是勤义王,要么是无所谓,要么是惊讶,勤义王在皇宫内部这件事知道的人非常少。
但为什么是这样的神情?
“小汗王叫你们尽快杀了他?”
“当然。”
“皇帝留他在身边,是不是以为他收留了勤义王,勤义王就能听他的话臣服中原,重返蒙古?”
“没错。”
风逐雪的神色越发凝重。他站在原地没动,脸色难看得像死人。
阿飞猜测,“难道勤义王和你有交易,他不能死?”
风逐雪在思考。阿飞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样的抉择。
他本以为今天只是个寻常的夜晚。
“风逐雪。”阿飞又喊了他一声。
他淡淡地应着,看起来想好了。
“你确定要来帮我?”
“嗯。”
他答应得模棱两可,没有多说,阿飞心里不舒服,他知道风的确靠不住,更别说他还有个真正摩罗教的后盾,真实目的还一无所知。他本来就不该对他有所期待。
阿飞不惊不乱,解释完就回去了。风逐雪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阿飞一夜未眠。
他百般思索着风逐雪反常的行为,背后的想法,想到最后都没办法将猜测串起来,提着心跟随钦察汗国的队伍进入宫内。
夜晚宫宴一切正常,钦察汗国这次觐见中原皇帝,无非是因为二王子就死在王都,计划暴露,小汗王继位后蒙古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立即倒戈中原。
二王子死了,摩罗教行踪不明,钦察汗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势力,柳刀宗都没想管。
皇帝不等到宫宴散会是不会离开的,此时勤义王一定一个人在殿内暗门,正是下手好时机。
阿飞在混进去后,风逐雪如影随形跟着他,自始至终都不说话。
阿飞没工夫在意他的想法,按住身侧的长刀,随时准备出鞘。
等到侍卫按时换班,他全无声息地潜入殿中,周围有点细微响动,一阵轻一阵重,细听之下仿佛像人在呼吸。
阿飞全神贯注,压低身形,按照声音响动的方位走,摸到暗格轻轻一拧,门内厉声一喝,
“谁?”
手里的刀没有停下,刀光在空中只闪出一道亮光,阿飞大步上前,要让刀刺得更深一些。
暗门内半点光都漏不进来,黑暗中的刀转了方向,不知道被谁翻腕接住,重新刺向阿飞的方向,阿飞还未躲闪,长生刀就穿透了他脑袋旁边的门。
阿飞不可置信看向转刀的方向,微微喘息,心中骇然,“风逐雪?”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不是风逐雪的嗓音,说这话的人至少六十岁了,一点也不沉稳有力,反而令人惊悸。
可是暗门内已经被阴影包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靠着烛光,将自己彻底暴露在别人面前。
“阿飞。”
“你就是少主?”
一阵死寂,阿飞咬牙否认,“不是。”
“在我面前说谎就是死路一条,你想清楚。”
“我不是。”
阿飞左右顾盼,分明一个人都没看见。
“逐雪,你这徒弟和你可一点都不像,嘴硬得很。”
话音刚落“刺”地一声,刀被抽出来紧紧压住喉咙,阿飞难以呼吸,抬头时正看见风逐雪沉着脸,不动声色。
此刻,他清楚地知道勤义王与以往他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如果他不承认,他今晚一定会死在这里,没有例外。
阿飞的预感没错,风逐雪和勤义王就是一伙的。那他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他挪开目光,深深吐口气,闭眼,“我是。”
阿飞感觉到风逐雪的刀轻轻动了动。
“好,好,乖孩子,”他好像笑了,“叶城竟然会把长生刀交给你,看来你在柳刀宗地位不低。”
“长生刀被下了诅咒,已经克死了三四个刀术高手,我也不会躲过。”
“哈哈,也是,叶城连他亲儿子都不在乎,你的命更是不值一提啦。”
“你在这里等着我想干什么?”阿飞直接问。
“急什么,我好久都没和小辈聊天了。”
“皇帝宫宴一结束就会有宫女太监进来。你时间不多。”阿飞冷静道。
“是不多,所以接下来你更不该说谎了。”
阿飞歇了火,脸色苍白。
“本来你这样的一个小角色,实在用不着折腾你一趟。但你得到了我的武功以后竟然送给了叶城,真是变得麻烦了。”
“你是说亡灵书?”
“还有神道功法。”
“这些都是你的?”
阿飞的话将这人逗笑了,笑得很大声,“怪我不好,到现在还没有和你介绍自己。”
嘭地一声,火被点燃,四周总算亮起来了。
这人脸上仍戴着狰狞的面具。阿飞听见他和蔼可亲地说,“我算你师祖咯。”
“风逐雪的师父难道不是羌若秦?”
“按照辈分,羌若秦也得叫我一声长老。”
“那你是不是勤义王呢?”
“勤义王在他踏进中原的第一个晚上就死啦,我让逐雪动手的时候小心点,果然到现在连你们都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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