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陆离危言耸听,实在是他太清楚穆云修对宋辞的不同。
因为父母工作性质的原因,陆离从小就借住在穆云修家里,他比穆云修大五岁,也算得上看着对方长大的。
他这个表弟从小就很高冷,一颗心装的只有学习,连玩具都不碰更别说跟人来往,小姨甚至怀疑过有自闭倾向,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强迫他每天必须说够多少句话,直到宋辞出现。
穆宋两家是世交,所以宋辞刚出生就被抱着去穆家串过门,宋少爷色胆包天,没长牙的时候就知道哼哼唧唧地往穆云修被窝里钻。
开口说的第一个字是云,学会走路后第一个往穆云修身边跑,后来能跑会跳了,就彻底成为穆云修的跟屁虫。
宋辞嘴甜,小时候每次出门都会被塞各种小零食,他自己舍不得吃,但穆云修书包每天都会被塞得满满的,幼儿园要上云修哥哥一样的,上小学要和云修哥哥一起,为了多和穆云修同校一年还跳了一级,不知道从哪听说考试前吃鸡蛋和油条能考一百分,每次穆云修考试他都会准备好油条和鸡蛋。
后来穆云修上了初中学校离得远,提前放学的宋辞就会每天在小区门口等四十分钟和穆云修一起回家,他小姨和姨父商业联姻,感情一般又都是事业狂的性子,对穆云修只有要求甚少关爱,只有宋辞每年都会记得穆云修的生日,认真准备生日礼物,阴历阳历给他庆祝两次。
穆云修也从刚开始的抗拒,慢慢到口嫌体直,彻底沦为双标狗。
虽然为了骗宋辞哄自己,他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陆离混迹情场多年,不至于看不清自家小表弟的心思,他不相信爱情,却不会阻止他们两小无猜,水到渠成。
谁知宋少爷只是嘴甜,心比谁都狠,陆离没能等到两人在一起,却先从穆云修口中得知宋辞交了女朋友的消息。
那年他们两个大吵了一架,以往不是没有过争吵,但宋少爷哄人有一手,两人几乎不过夜就会和好,可那次不同——宋辞十七岁,穆云修二十二岁那年,盛耀的开心果和黑面神绝交,紧接着宋辞父亲的公司宣布破产,宋辞父母离婚,宋辞跟着母亲远走他乡。
之后三年,他看着穆云修像一台永远不会累的机器一样地辗转各个剧组,所有人都以为他事业心强有冲劲,可陆离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空下来。
直到一年前宋辞回国,他慢了下来,也是一年前,他们将穆云修工作室扩张为云离娱乐,穆云修在采访中称接下来两年内不会再轻易进组,要沉下来生活、学习。
陆离就从陆大经纪变成了陆总,每天勤勤恳恳犹如老黄牛一般为公司奉献着生命和热情,有段时间连恋爱都没谈,可穆云修实际上在做什么呢?
宋辞想出道,他闷不做声铺好所有路精挑细选把最适合宋辞的资源送过去。
偏偏宋辞有自己的想法,自己选了条黑红的,于是穆云修工作室的公关团队就成了宋辞专属,控舆论压热搜空前忙碌。
穆云修自己,因为宋辞继承宋爷爷遗产的条件是结婚,在宋辞找上来时一边出言讥讽,一边不顾父母反对拿着户口本就跟人去了民政局,美其名曰:年纪到了,他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来维持人设和粉圈稳定。
去他妈的年纪到了,二十六生日都没过,需要哪门子的婚姻来维持人设!他的粉丝至少四成都是女友粉,谁会愿意他英年早婚啊!
更别说现在他还要去节目里公开当情圣!
陆离真想把自己的花心分点给穆云修,哪怕只有百分之一都成啊!至少不要让他在一棵树上吊死,还他妈的是最不可能的那棵!
让他死了算了!
穆云修早就预判了陆离的反应,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可还是觉得夸张了:“你至少可以相信我的演技。”
呵,演技?
陆离翻了个白眼:“上恋爱综艺能演什么,还不是各种恩爱日常?我是怕到时候节目结束吗,宋辞又拍拍屁股走人,你陷进去直接出不来了好吗!”
“你老实跟我说,你现在对宋辞,究竟是什么打算?”
即使不算同个屋檐下的那些年,穆云修刚出道两个人就合作,陆离自认足够了解穆云修,可一遇到宋辞的问题,他就只剩下想不通。
一年前宋爷爷病危宋辞被传召回国,穆云修知道后提前结束国外的休假连夜赶到医院,他以为两人可以推心置腹,解开当年的误会,可穆云修只是站在病房外隔着那道门站了一夜,什么也没发生。
后来宋辞一夜走红,得知对方有出道意向的穆云修忍不住又去了医院,他以为两人至少可以因此缓和关系,可最后偏偏是穆爷爷出面张罗了宋辞签约的所有事宜。
四个月前宋爷爷去世,葬礼后宋辞第一次主动找穆云修说话,两人结婚,陆离觉得这下总能不这么不尴不尬下去了吧?可穆云修都答应让宋辞拿两人的婚姻当砝码争夺家产了,结了婚却一声不吭地进组了。
陆离实在好奇:“你们当时吵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这么多年明明心系对方却迟迟不肯低头又是为什么?”
黑色的商务车疾驶而过,将窗外华京市的地标越甩越远,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将附着的尘土一一洗去,也搅乱了穆云修的心绪。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还是沉默着,又一次避开了这个话题。
【作者有话说】
我大概真的不适合存稿,今天也是疯狂想修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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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继续努力的,鞠躬!
第4章
下午两点,突如其来的太阳雨说走就走,华京市飞往G市的航班准时起航,宋辞的病房里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宋辞的经纪人,一个刚过四十就已经完成谢顶大业的中年油腻男。
李承安人未到声先至,宋辞估计整层楼都听到了那声:“我的小祖宗诶!”
“我就这么一会儿没跟着你,你怎么就把自己弄到医院来了啊!”李承安皱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眉毛,语气夸张:“我就说你们这些少爷真的不适合娱乐圈,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这以后进组七八个月的可怎么办啊!”
宋辞眨了眨眼,疑惑:“我穷到连朱思宇的工资都发不起了?”
李承安:……你有钱,你清高,你了不起!
“可助理不是万能的啊!”李承安哽了下,又回过神来:“就拿这次的事来说,我可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啊!”
李承安语气关切,好像宋辞真的是自己的小祖宗:“你都不知道,在华远市听到你车祸的消息的时候,哎呦我这颗心啊……”
所以是心脏病犯了错过了回华京的三轮车,才这么晚赶回来的?
宋辞懒得怼他,而且他确实不适合做演员:“在医院这两天我想了想,其实像李哥你之前说的那样,只录录综艺就挺好,活少钱多,轻松快乐,多好。”
四次四天三夜的旅行外加一个小时的先导片,就能拿到三千万,三千万啊!他拍一辈子戏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李承安又哽了下,良久才对上宋辞的视线:“你认真的?”
“当然!”
宋辞手中还抱着谢杨刚买来的烤红薯,有点烫,但他馋这口太久了,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嘴里哈着热气,含含糊糊地回应李承安:“而且不拍戏就不用保持身材,我想吃什么吃什么,多好……李哥,你怎么了?”
宋辞探究地看着李承安,再度疑惑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这么劝我的吗?”
李承安哑然,他是这么说的,但他不是这个意思啊……他原地转了两圈,搓了搓手,表情急切:“可是你好歹是个演员,怎么能自甘堕落去当综艺咖呢?那些黑粉怎么说你的,你都忘了?你这不是给他们攻击你的机会吗!”
宋辞泄了气,耷拉着脑袋啃红薯:“那我也没办法了啊。”
李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心疼:“我知道你是被黑粉喷怕了,可你不能光看恶评啊,还有那么多粉丝等着你、相信你呢,就是为了他们,你也不能放弃演戏啊。”
“我知道你是对自己的演技不自信,可公司不是给你请了专业老师吗?老师一直夸你聪明,说只要你肯好好学,一定能成大器,”李承安语气肯定:“老师也不行的话大不了我们艺考,去专业学校学习!”
“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李承安拍了下大腿:“要不你去考个表演专业试试?穆影帝说要沉淀学习,不也是回母校上了一个月的课吗?影帝都要回学校学习,不就证明学校老师的确厉害?”
宋辞有些为难:“可艺考这么难,我准备考试的话还有时间赶通告吗?而且考上后如果要好好学,肯定也不能分心工作的。”
“这有什么的,大不了就先停一停啊,”李承安满不在乎道:“有穆老爷子在,公司又不会为难你,你就好好学习好好准备,等个一年两年也没什么,到时候我给你撕个好角色,一鸣惊人,保准打肿那些黑子的脸!”
一年两年之后,别说打肿黑子的脸,黑子还能不能记得他的脸都另说吧?
宋辞如坠冰窖,淡淡地看着激情画着大饼的李承安。
这个人之前也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一年了,为什么他竟然没能发现?
“怎么了?”宋辞一直没回应自己,李承安疑惑地停下,对上对方没有一丝杂质的瞳孔,突然有些心虚:“是哪里不舒服吗?医生!医生——”
“没有不舒服,”宋辞冷冷地打断他的表演,不容拒绝地开口:“给我准备解约合同吧。”
“解、解约?”李承安哑然道:“怎么突然想解约了?我们不是合作的好好的嘛,还有穆老爷子在……”
提起穆老爷子,李承安底气又回来了,看着宋辞:“你现在的签约条件可是银河最高待遇的艺人才有的,有穆老爷子这座大山在,不管发生了什么银河和我都会对你尽心尽力,你怎么想不开要解约呢?”
想不开?宋辞想的简直不要太开!
他现在所在的经纪公司,是位列国内三大娱乐公司之一的银河娱乐,他签约时有穆家的法务作陪,李承安自然不会慢待他,也的确称得上尽心尽力。
刚签约就给他争取到了国内知名悬疑片导演赵泽的男六号,一个有自虐倾向、却陷害主角校园暴力的高中生,不是正面角色,但故事线完整,人设也算讨巧,结束后他又无缝进组了一个古装,他演少年主角,鲜衣怒马少年郎。
这两个角色,宋辞哪怕演好一个就能在演艺圈有一席之地。
但他全都搞砸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表演的天赋,更别说一出道就和老前辈们打擂台,他那个角色几乎成了整部戏中最大的短板,也给他贡献了人生中第一波黑粉。
演技差还能补救,让他饱受争议的是另一件事。
剧刚播完的第二天,一个演员突然在采访中遗憾表示,自己曾被抢走过一个很喜欢的角色,也因此错过了和喜欢导演合作的机会,很快就有人扒出他曾三番两次表达过对赵泽作品的喜欢,还在半年前某天发文暗示过自己要和赵导合作的事。
舆论一发不可收拾,宋辞被打上了抢戏、资源咖的标签,即使他根本不曾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紧接着他的第二部 戏播出,抢戏风波在前,他的表演被一帧一帧放大、鉴定,加之主角是由圈里戏骨前辈出演,珠玉在前,他又成了全剧演技盆地。
接连两个角色失利,几乎完全断送了宋辞做演员的可能性,于是近四个月以来,他所有的活动几乎都是综艺,李承安能力强,给他争取到的都是收拾和话题齐飞的节目,也正是这样,他资源咖的标签越发坚固。
演技被黑是他自己徳不配位,宋辞认。
他也一直很感激李承安对自己的维护和栽培,可直到梦里看到这本书,宋辞才知道原来有一种谋害叫捧杀。
李承安给了他一颗包装精美的毒药,而他蒙在鼓里,感恩戴德。
“你现在的情况和银河解约,哪个公司还能签你?难道你要因此退圈吗?”李承安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导:“再说了,你这突然解约,你让我怎么跟穆老爷子解释,我以后还怎么在圈里混,宋少爷,你扪心自问,这一年里我对你不薄吧?而且就算不为我,你自己呢?你自己怎么跟他说……”
“你确实要好好跟他老人家解释。”
宋辞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嘲讽:“他如果知道你阳奉阴违,别说在圈里混,你能不能在华京市呆下去都是问题。”
“不过戚总一向大方,这一年赚的外快,你下半辈子省吃俭用应该够了吧?”
李承安的确是穆爷爷安排给他的经纪人,可听的却是穆云修母亲戚雪的指令,抢角色是预谋,抹黑也是,目的是为了逼他退出娱乐圈,乃至离开华京市,远离穆云修。
虽然确定这个世界确实是一本书之后,此时此刻他们的目的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可宋辞不可能容忍一个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你怎么知……”
李承安意识到什么,干笑道:“你这是听谁说了什么,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们好歹相处了一年,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什么戚总我……”
“你的意思是穆云修诋毁自己的母亲?”
宋辞忽然想起,爷爷的葬礼上时穆云修其实曾告诫过自己要小心李承安,可那时候他正饱受黑粉攻击,满心以为穆云修也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做不好演员,红着眼嘲讽了他一通后转身就走。
现在想想,穆云修讨厌自己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宋辞闭了闭眼,想,不管穆云修为什么心血来潮要和他一起上综艺,等他回来就提离婚吧。
李承安自然不会这么认为,诡计被戳破,他索性不装了:“是,我确实收了戚总的钱,那又怎么样?”
既然摊牌了,李承安也不想再装孙子,大剌剌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掀起眼皮:“不过你是真把自己当宋少爷,还是你以为银河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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