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猫啊?”
那猫藏得严实,秦旸连它真容也没见着。
“不知道。”段弘俞说:“看着不大。”
秦旸撩起长衫一角半蹲下去,自如地挨着段弘俞,“怎么其他人没看看,小猫多可——”
他两指轻挑起布片,终于看清了那猫儿的模样。
小小一个,黑灰颜色,长得跟耗子似的,身上的毛打了绺,眼角蒙了一层厚厚的脏污,感受到动静,它支起上身细弱地嚎了下,又粗又沙,哑得跟低八度的男声一个效果。
秦旸:“……”
他还好奇这儿怎么就段弘俞照看,平常剧组那些个爱凑热闹的早该来了,一见这猫儿真容秦旸知道了,这猫儿和可爱就沾不到边。
秦旸诡异地顿了两秒,把布帘放下去,补全了话,“——爱啊。”
“可爱吗?”段弘俞问。
秦旸干笑着,“挺好的,长得跟黑猫警长一样,……威风。”
段弘俞把布帘敞了个口子,扭头闷咳一声,指着它软塌塌的脑门,说:“小丑家伙儿。”
“喵~”
“别骂了。”秦旸松了口气,心想还算好,起码段弘俞眼没瞎,不用他再违心恭维,没了顾忌,倒是升起怜悯,感慨:“孩子长这样够自卑了。”
有小太阳坐镇,纸箱一圈儿都是暖和的,小猫嚎了几声,没什么精神地又睡了过去。
“是不是得带去医院看看?没精打采的。”秦旸戳了两下,小猫动了动爪子。
“嗯,一会儿带他去。”
“一块儿去吧,我换套衣服。”怕段弘俞误会,秦旸补充道:“反正下戏了,晚上我没事,看个猫也不耽误,不会影响什么——”
段弘俞默默注视着秦旸,他那澄澈目光实在太具震慑力,秦旸话里藏着的漏洞百出好像都被他一一看破。
“嗯。”段弘俞赦免般收回目光,伸出食指,小猫爪垫就柔软地按在他的指腹,“走吧。”
“会开车吗?”段弘俞问。
秦旸被连连惊喜砸中,早就将有专职司机这事儿忘在了九霄云外。
“会,我十八岁生日一过就考驾照了。”他主动把纸箱抱起,不乏炫耀,说:“只考了一个月,门门都是一次过。”
盛昌东对孩子不至于严厉,但也是多有管束,十八岁一过,秦旸被放宽了许多限制,那时候他简直称得上春风得意。
家人和睦,朋友相伴,他是人堆里的佼佼者,如果不是有了那个意外发现,秦旸应当可以心安理得当一辈子的阔少公子哥。
换了套常服又戴上口罩,秦旸开了剧组一辆低调的大众,段弘俞坐上副驾。
附近都是旅游景区,最近一家大型宠物医院在二十公里以外,秦旸挺长时间没自己开车,加上对这边的路况不熟,巷子又多,时刻得注意行人,路上也就没什么分神的机会。
等到了医院,意外得空荡,工作日没什么人,二人一进去就被接待了,医生查看小猫的情况,做了检查得等结果。
秦旸找了个外间的位置与段弘俞一道坐下,尽头的窗户大敞着,冷风直灌,段弘俞闷咳两声。
秦旸瞥了眼,起身向外,没一会儿再回来时,端回个一次性纸杯。
“热的,暖暖。”
段弘俞抬首,接过水,“麻烦了。”
“你的衣服拉一拉吧。”
段弘俞垂眸,似乎在思考他的衣服有哪里不对,他手上端着那杯满当当的水,稍微晃一晃都能从旁侧倾倒下来。
见他不便,秦旸径直蹲在了段弘俞面前。
两手扯着拉链,他动作利索,迅速帮忙把段弘俞的外套给拉严实了。
“最近挺多人流感,小陈就中招了,”秦旸解释完起身,“我去看看猫的情况。”
段弘俞偏首,定定望着秦旸离开的背影,等他思绪再转回,意外发现那杯满当当的温水洒在了虎口处。
他低头,轻轻舔舐掉虎口的水痕,牙齿咬过,一阵尖锐的痛感袭来,段弘俞把水杯丢进了垃圾桶。
秦旸对那猫很是上心,帮忙缴了费又购置了一堆东西,医生表示它没什么大问题,顺道帮忙做了简单的清洁。
“晚上放哪儿?”
“带回酒店。”段弘俞掌着那只猫,那小东西被医生鼓捣一阵又恢复了活力,一个劲儿地叫唤。
“该给它起个名字。”
“算了,”段弘俞说:“之后把它领养出去。”
秦旸诧异,他还以为段弘俞这么喜欢,会一直养着。
见段弘俞爱不释手,秦旸问:“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段弘俞把猫放回了纸箱,语气冷淡中带着一丝残忍。
路途中,段弘俞没再说话,秦旸趁着等待红绿灯的时间瞧了眼,发现他闭着眼小憩。
胸膛起伏的弧度微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秦旸细细打量,觉得段弘俞好像更瘦了些,下巴削尖的弧度更深,眼底的青黑明显。
有一刻,秦旸觉得段弘俞在说谎,如果真不在意,那纸箱就该被他放到脚底,而不是一直紧抱在怀中。
把车内的音乐关闭,秦旸沉默地开着车,夜幕垂下,他兜了两个圈子段弘俞仍没醒,就直接把车停在了酒店停车场。
小陈发来消息,询问他现在在哪,秦旸发了个定位过去,小陈狐疑地打了一串问号。
心情颇好地把人逗了下,耳侧蓦然传来加重的呼吸声。
秦旸扭头一看,段弘俞紧皱着眉,胸膛不平地起伏着。
像是被梦魇住,段弘俞大口呼吸,额角是森森的汗,人却一直没醒过来。
秦旸迅速解了安全带倾身靠过去,“段导?段弘俞?!”
段弘俞倏地一抬手,手臂划过半空,重重打在了车门上,痛感一下将他从梦中扯回现实,段弘俞猛地睁开眼。
秦旸抓住他的手腕,烫热的温度一闪而过,正对上段弘俞发红的双眸,稍震了下,紧接着就被推远。
腿上的小猫感受到了纸箱的震动,被惊醒轻叫一声,段弘俞仿似恢复镇定,他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拉开车门拎着纸箱离开,丢下一句,“我没事。”
第42章 三心二意怎么治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秦旸下车要追,看见段弘俞仓皇背影时又慢下步子。
他忽然意识到,段弘俞大概并不愿意对他展示如此脆弱的一面。
段弘俞是背着壳子的乌龟,他近来慷慨袒露,让秦旸差点忘记段弘俞时刻都能缩回他那坚硬的盔甲中。
顿在原地,秦旸目送段弘俞的身影消失。
一通电话打来,铃声响起扰乱了秦旸的思绪,他摸出手机接通,小陈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哥,你回酒店了吗?”
“嗯。”秦旸抵了抵眉心,返回车上取下车钥匙,又看到后座为那小丑耗子准备的堆成一座小山的用品。
“这两天休息的怎么样?”
“特别好!感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让我下楼我能走二里地了——”
“行,那你下来吧。”
“啊?”小陈那洋洋洒洒的话被堵了回去。
小陈接到召唤,迷迷糊糊下楼,当他看见那座“山”时,止不住惊叹地张了张嘴。
“哥,你打算养猫啊?”
猫粮买了三袋不同品牌的,还有几小包试用装,其他用品更是一应俱全,架势之隆重,就是小陈左看右看,也没找出那只猫来。
“没打算。”秦旸一手提一袋东西,小陈连忙把剩下的一道搬走,间或问:“那这些东西准备着——?”
“先搬。”秦旸制止小陈接着再问下去。
酒店下层通道有工作人员守候,见二人拿得艰难便伸出援助之手,秦旸本打算直接把东西送到4419,可想了想,还是把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套房。
“你下去的时候遇见段导了吗?”
小陈摇摇头,“没啊,倒是遇见苏制片了。”
秦旸猛地顿住,“苏晴?!”
“是……是啊?”
“她怎么又来了?”秦旸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可能是因为剧组的事儿,”小陈虽然八卦,但也不是百事通,他抓耳挠腮,道:“我看她和副导演在一块呢,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起出去了。”
秦旸那周身的戒备缓和下去,“她没上楼?”
“没吧……”
小陈无知无觉,蹲在地上清点那堆猫用品,一个合格的小助理虽然还没搞明白自家艺人打算干嘛,但已经成熟地开始查漏补缺。
“你一会儿把东西送到4419去。”
小陈怔了下,“段导那儿?段导演养猫啦?”
这么一想,小陈觉得对了,既然秦旸没有养猫的打算,那能让他这么上心的也只有段弘俞了。
“算了,”秦旸此时没有解答小陈疑问的心情,兀自说:“晚点我拿过去。”
秦旸向来是说一不二,但对上段弘俞却好像总能说出个三四五六来。
见秦旸没有别的要求,小陈打算溜号继续玩游戏,天知道下楼帮忙拎东西那短短几分钟他错过了多么精彩的一场对局。
“等等,”秦旸唤住他,“你这两天用的什么药?”
“就药箱里常备那一套,我乱吃的,看哪个对症就吃哪个。”
“行。”
“哥你也不舒服啊?”小陈顿时万分紧张。
“没有。”
小陈仍不放心,叮嘱:“哥你要是不舒服一定得跟我说啊,虽然我说是乱吃,但也不是真乱吃,有些药相克,不能一起吃的。”
秦旸冲他摆摆手,“去玩你的谍影重重吧。”
小陈嘿嘿一笑。
小陈转眼进了套间,把门一关上,隔音的客厅就完全没有了多余的声噪,秦旸摸出手机给段弘俞发了条消息询问情况,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就把小陈放在岛台的药箱拿出来瞧了瞧。
药箱不大,备的药却齐全,还都是新鲜日期,秦旸回忆抓握段弘俞时触到的那一瞬高热和他额角的虚汗,把药箱里对症的药都翻了出来,又打开浏览器一一检索。
:感康和布洛芬能混着吃吗
:发烧出虚汗是风热感冒还是风寒感冒
:流感的症状
:流感忌口
:男人三心二意怎么治
:双性恋
:发烧还能硬吗
:段弘俞性向
:段弘俞林峰
:段弘俞苏晴
……
把该搜的不该搜的都搜了一遍,秦旸越搜越火大,差点摔了手机。
对照着截图把药大致选好,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医学的道路上迈进了一大步。
不知道段弘俞缓和情绪需要多长时间,秦旸时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消息,小陈帮他预订了晚餐,送来时秦旸询问:“4419预定晚餐了吗?”
推着餐车的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点单表,摇了摇头。
“点一份同样的一会儿送过去,再加一份排骨汤。”
对方遵照吩咐下了订单。
秦旸安排好,简单吃了些,又去练了四十分钟器械,期间无数次解锁屏幕,段弘俞都好像消失般没有半点动静,连一个字的回应都吝啬。
夜色已经完全黑沉下去,秦旸冲了个澡后按捺不住了,这忽冷忽热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拿他当猴耍了?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前脚还让他做专职司机,后脚开车回来就把他甩了,当他秦旸是软柿子随便揉捏?
一想到不知道为什么赶来的苏晴,秦旸就一肚子邪火,看着没有一点儿动静的聊天框,往日那镇定自持好像飞到了九霄云外。
秦旸拎起一袋猫粮起身往外走,临出门前还注意了一下仪容仪表,把刚换上的睡衣脱了换了身常服。
他气势汹汹,拧开门把还想着等会要怎么把猫粮狠狠地、冷冰冰地、颇有气势地砸到段弘俞门口,结果一打开门看见段弘俞门前的景象,脑子里联想的那点儿奇妙场景就都烟消云散了。
低低的敲门声响起,推着餐车的工作人员正停在4419门口。
“才做好?”秦旸走近,垂眸盯着那餐车,他抬手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工作人员当然记得秦旸,他摇摇头,说:“之前就做好了,来送了一趟,发现门牌上挂着请勿打扰……”
酒店的工作人员知道这整层都是剧组的人,一早剧组签订合约的时候,负责高层的工作人员就签了一份补充的保密协议,谁不知道剧组总爱搞些龌龊出来,要是撞见点儿什么再抖落出去,戏也甭想拍了。
于是客户的需求被放在首位,他既然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即使工作人员有密码也不能进入,就怕贸然进去打扰到什么,准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这餐订好肯定是要送的,于是期间工作人员又用座机联系了房间,过了一个小时后再次把餐送来。
“电话没打通?”
“嗯,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工作人员表情隐晦,又说:“敲门也一直没回应。”
秦旸短促地抿唇,薄唇紧绷成一条细线。
单手摸出手机,秦旸走向房门处,工作人员自觉让开位置。
把猫粮放下,他一手按着门铃,另一手给段弘俞拨了通电话。
门铃作响,电话铃声外放吵嚷,可门内没有任何响动,电话也无人接听。
“开门。”秦旸冲等候的工作人员说。
“啊?”工作人员谨慎地摇摇头,“不好意思,没有客人允许我们是不能擅自进入的,秦先生你也看到了门上的‘请勿打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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