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只会让恐惧更恐惧。
段弘俞的镇定反应显然不在林峰的意料之内,他脸上挑衅的笑容淡去,变成一张肃色的冰冷面孔。
他不能忍受段弘俞如常的神色,那是对他的极大挑衅。
车速提得更快,林峰那古怪的神色收敛,一歪方向盘,轮胎滑行刮起地面浮雪,一时间尘雪污泥飞扬半空,车身嗡鸣,这一次奔驰车头直直朝向商务车的方向!
段弘俞再度见到林峰的浮夸笑容,他展眉舒目,面目却是克制不住的疯狂与激动,强烈的危险直觉将段弘俞包裹,陡然间,冷汗逼出,司机见状狠打一把方向盘向右侧大拐,过速失控导致歪斜,车身倾倒的前一刻,段弘俞紧抓住扶手,仍不可避免地受到重击,眼前一暗,彻底失去意识。
看着歪倒的商务车,林峰眼瞳睁大,双臂激烈地战栗,不可名状的兴奋将他包围,
油门踩死,林峰迎接如此美妙的一刻,他感到奇异的心动,多年过去,段弘俞还是回到了他的网中成了无法逃脱的一尾小鱼。
“弘俞……”林峰轻启唇。
他终于不再收敛,夸张地笑起来。
离开、躲藏,有意义吗?
林峰舒出一口长气,像是在唱一首挽歌。
无法得到,那就彻底地摧毁。
他们会在一起。
只有他们血肉相连,是天生一对。
只有他们互相珍惜,是完美契合。
这场伟大眷念唱响片尾曲,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将段弘俞从他身边带走,巨大的满足让肺腑舒展,林峰展臂,对段弘俞展开怀抱,但这美妙的旋律被强势换了篇章,一刹那,林峰神色陡然冷凝,横亘笑意尽数褪去,他踩下急刹,地面雪粒扬起,划出一道深刻黑灰印迹,但仍无法阻止车辆的急速滑行。
闭目前一秒,商务车司机晦暗的视线中有一辆重卡驶过,随后一声巨大轰鸣响彻。
砰然一声,刹那间,世界静谧,周遭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唔——”秦旸梦里失重踩空,猛然惊醒。
他摘了眼罩,抹了抹头顶的密汗,正在玩游戏的小陈愣住,询问:“哥怎么了?”
“没事。”秦旸按了按蹙起的眉心,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于紧绷的缘故,他总觉得不平静,却又不知道紧张的来源。
明明还觉得疲累,却不想继续睡,心内沉沉,好像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喝点水吗哥?我刚接的热水。”
秦旸摇摇头,问:“几点了?”
“九点了。”小陈看了看时间,更正:“九点十三分了。”
秦旸颔首,摸出手机之后却更觉不对。
他检查消息,并没有收到智能门锁的提示信息,也就是说这个点儿段弘俞仍没到家,可按照时间,段弘俞早该回去了。
秦旸:还在路上?
给段弘俞发了条信息,秦旸停在界面等他回复。
小陈退出游戏,看着窗外的大雪叹了口气,“哥,我感觉咱们今晚得延误了。”
他感慨:“也不知道落地得多少人等着咱,那些把私人行程透出去真是神经病——”
“什么行程?”秦旸抓到关键词,抬首追问。
小陈眨巴眨巴眼,解释:“就你和段导演去西县啊,被人给拍到了,不过没拍到段导演正脸,哥你放心。”
“就是可恨,咱们都多防备了,还是被泄出去。”
行程一透露,多少人追着过来,小陈觉得烦闷,不过还是安抚一句,“但现在就是小范围的传播,超话里都在抵制呢,董哥交代了大粉引导风向,不让跟私人行程。”
这话没安抚到秦旸,反倒令他神情更为难看。
他上了超话,果然看见了跟拍,粉丝带了地址,直接将他们在西县的位置也透露出去。
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莫名就让秦旸心中发慌。
被粉丝拍到看到不要紧,但……
林峰不可能不知道吴淼在西县,这个节骨眼段弘俞与秦旸一道过去,目的明确,若是被林峰知道,他难免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毕竟现在不痛不痒的攻击没落到实处,真揪出什么厉害东西,林峰才会彻底翻不了身。
可这概率太小了,在粉圈都是小范围传播的信息不一定就会被林峰知晓,更何况林峰怎么敢在如今的风口浪尖上再胡来。
神思几经盘绕,秦旸被想出的由头安抚,却仍感不安,他等不到回信,就直接给段弘俞打了通电话,长时间的拨号无人接听,直至自动挂断。
小陈没注意秦旸的异常,只顾着查看手机上的信息,前一刻他还在查询航班,嘴里嘟囔着“也许真得延误”,下一秒他却忽地收声,陡然间,小陈倏地站起,眸光失措扫向秦旸。
明明他沉默着,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秦旸那吊起的心却骤然紧缩。
“哥……”
小陈咽了口唾沫,递出屏幕。
秦旸垂眸看去,下一瞬夺过手机。
只见屏幕上是一则推送的本地新闻,新闻报道了一场突发事故,车辆连环相撞,在现场传回的数张照片中,秦旸一眼看见了段弘俞乘坐的银灰色商务车。
他瞳孔紧缩,一刻骤然起身。
作者有话说:
之前回了条评论,说林峰这一章就下线,写出来发现有误,与预计的剧情不太符合,非常抱歉。
但他不会再蹦哒了,彻底按死就在这一次~
第97章 我疯了吗
汽车剧烈的鸣笛声与沸腾的呼喊和吼叫交织,近处迷离火光燃起,有浓浓黑烟弥漫视线,已近麻木的钝痛感席卷周身。
“还好吗?”有人大喊:“你还好吗?!能不能出来!”
一双手自敞开的车窗探入,推搡段弘俞的胳膊,段弘俞费劲地睁开眼,他一吸气,肺腑闷沉的痛感便袭来,想开口说话,却像含了一包质地粗粝的河沙,完全没法说一个字。
周围的人仿佛越来越多了,灭火器的干粉味道浓重,彻底失去意识前,有人拉开车门。
“打开了打开了!这边!”
“快把人拉出去!”
“那儿有个重伤,快!”
段弘俞完全使不上力,被人拖着挪移出去,失去意识前,他睁开疲怠的双眼,抬手指了指前座的司机,但这微小的动作并未被紧张的人群注意,恍惚中,段弘俞瞥见黑色奔驰,它在一辆卡车的挤压下变形,玻璃窗上留下大片的血迹。
奔驰、林峰。
发生了什么?
多个念头闪过,但眼皮太沉了,根本无法思考,口袋里好像有微小的震动,震颤发麻,段弘俞想探着手去触,却在众人的拖移中彻底陷入了混沌。
车速上了百码,秦旸不断拨打段弘俞的电话,打出多次仍未被接听,小陈不住看向秦旸,悄悄给张董发了信息提前交代。
他想说些什么安抚秦旸,但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好不容易想出只言片语,电话忽地被接通,对谈阻止了小陈刚要出口的话。
“喂?”秦旸提声:“段弘俞?!”
肩平直垂下,接通电话后,秦旸肉眼可见得放松下去。
他穿戴严实,口罩帽子一应俱全,小陈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小陈还没来得及跟着高兴,便感觉秦旸那一霎的喜悦被悉数冲淡,双目半点笑意也无了。
“好,我马上赶过去。”他沉沉应着,挂断了电话。
“哥……”
“去二院。”
小陈霎时噤声。
出租司机得了话立刻改道。
秦旸定定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揪了口罩只给小陈留下一张紧绷侧脸。
小陈深吸一口气,手机震动一下,再看屏幕是张董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连忙将手机调成静音,小陈挂断了张董打来的电话,打字跟对方描述情况。
一路沉静到达医院侧门,车刚停稳,秦旸便打开车门大步离开,小陈结了现金,连找零都没要,急忙小跑追了上去。
秦旸又将口罩戴上,两人一前一后,秦旸要去咨询台询问,小陈先他一步冲到台前。
“请问兰成立交事故的伤者是送过来了吗?”
“对,你们是家属?”
小陈回首望了眼,急忙点点头,说:“我们是朋友。”
护士为二人指了去向,秦旸就往急诊赶去,可刚抵达,他便倏地顿步。
小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登时双目大睁。
急诊大门处有一条蜿蜒的血线流淌在地面,已经有凝结的痕迹,被脚印混乱得踩踏,印出鲜明的恐怖画幅,有两名清洁工正在做清扫,他们动作一致,正迅速地打扫地面。
秦旸高大的身躯微微晃动,小陈正要去扶,他却已经小跑起来。
小陈掩不住惊愕,连忙追了上去。
急诊忙乱一片,一进到内里,秦旸蓦然看见道血肉模糊的躯体。大片的血迹晕开在床单,混杂着机器嗡鸣与消毒水的浓烈味道,一切都叫人感到窒息。
迅疾的步伐缓下,秦旸踱步到了近前,在医生的遮掩下看不清情况,愣怔时,一名家属急匆匆地将他推搡开。
“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年迈的阿姨嚎啕哭叫着,被两个实习医扶着向后。
“伤者家属,请你保持冷静!”
混乱中,秦旸终于看清了床上苍白的面容,是一张周正又陌生的脸庞,他猛一回神,迅速抽身离开。
这次不等小陈,秦旸主动去分诊台询问信息,确认段弘俞被送来安置的位置后他又赶去,终于不再扑空。
看到病床上的人,秦旸顿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是患者家属吗?”医生见有人过来,回首问了下。
“是,是是是!我们是朋友。”小陈急忙道。
“病人初步判断是一个脑震荡加腕骨的错位,胸骨可能有骨折,不过具体情况还要通过进一步检查判断,另一位随车人员也是你的家属?他在主驾,伤情较轻些,但失血情况比较严重。”
“好好好,有什么检查我们都尽快做上!”小陈连忙应。
他按照吩咐去缴清费用,秦旸则留在急诊。
停步片刻,秦旸两步向前,站在离段弘俞最近又不会干扰医生的位置静静注视着他那张苍白素净的脸。
那张脸印上脏污和血痕,血液已经凝结了,覆盖在额角。
秦旸深吸一口气,不忍细看,医生转首瞧了瞧他。
“你是他朋友?”
秦旸答:“家属。”
初步检查已经完成,医生得赶去另一个患者那儿,留出床位边侧的富余,秦旸走得更近些。
他躬身探手,想抚摸段弘俞苍白的面容,又觉得对方此刻就是破碎的水晶,经由不住半点儿惊动,于是探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段弘俞,”秦旸低低唤了声。
段弘俞无甚反应,眼皮都没有丝毫颤动。
俯身太有距离感,秦旸单膝跪了下去,拇指轻轻摩挲段弘俞单薄的掌根,他垂下头去,重重呼出一口气。
一路的恍恍与失措终于在触到段弘俞温热手掌时得到了安定。
还好……幸好……
“段弘俞——”秦旸闭上眼,又低低唤了声。
机器的鸣响叫人烦心,不知过去多久,直到脚步渐近,有人撩开单帘。
“请问是兰成立交事故伤者家属吗?”
秦旸循声回首,看见两位结伴同行的交警。
他单膝跪地的姿态实在够引人注目,两位交警目光略直一瞬,又迅速展现出专业的模样。
“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交警问:“方便跟我们出来一趟吗?”
秦旸松开手,将段弘俞的小臂压入被中掖好,起身时趔趄一下,扶住床沿才稳稳站定。
“就在这儿说吧。”
秦旸冷沉着声,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交警看了看他包裹严实的造型,觉得古怪,但秉承着理解伤者家属的心情,没强硬叫人出去,他理了理措辞,说:“兰成立交这次的车祸事件性质恶劣,所以我们过来是想询问一下伤者之间存在怎样的纠纷关系。”
“这件事难道不该去询问肇事凶手?他出于怎样的目的怎样的居心才会制造这一出故意伤害。”秦旸一抬眸,薄薄眼皮掀起,眼中寒芒大作。
“是……”交警顿了下,“但肇事司机被一辆超速逆行的重卡撞击,现在仍在抢救当中。”
“死了吗?”
“……什么?”
“他多久死?”
交警哑然。
秦旸便又道:“等他死了再通知我,那时候我愿意心平气和谈一谈他死前的愚蠢行径。”
说罢,秦旸彻底拒绝交谈,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两名交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
在这完全不知该如何推进的情况下,一个迅疾的身影赶了过来,张董接到消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胡子拉碴穿着家居服就开车跑来了,身上套了件黑色羽绒服,不伦不类,好险他还知道自己要脸,下车时戴了个口罩。
“有什么问题我来处理,找我找我。”张董拍拍自己胸脯。
“你是……?”交警睨他一眼。
“我是他们的官方发言人,呵呵……”
张董哥俩好似的把交警给请了出去,同时间,这场性质恶劣的车祸片段流传上网,引发了一片热议,但有关具体的身份信息都被处理得一干二净。
而秦旸对此毫无反应,他追着段弘俞做完每一项细致的检查,又陪着段弘俞到了手术室外,一直守到夜里十二点过,段弘俞推出手术室被带进病房。
张董的电话被人打个不停,秦旸也收到不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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