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晃晃悠悠,到山顶的时候剧组已经休息了,顾星野坐在刘淼身边,从剧本中一抬头,正好看到车子停在面前。
“开饭了!”刘淼站起身拍拍巴掌,这么冷的天,大家早就等着吃午饭了。
车门一开,顾星野刚好走到车前,洛栖坐在靠近门的位置,从车上下来,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顾星野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肘,深邃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他。
洛栖这身体自己心里都觉得看不上,最不愿意因为自己身体不好给别人添麻烦,他心虚,身体往后撤了两步,躲开了顾星野的手。
顾星野眉头一皱,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涌了出来,眸色沉沉地盯着洛栖。
“你不用这么躲我。”顾星野开口,声音带着寒气。
洛栖抿了抿苍白的唇移开目光:“我去帮花花分盒饭。”
顾星野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洛栖绕到车后的身影,紧咬着牙,克制着自己想要把他拖上车堵在怀里的冲动。
“老板,这是你的饭,”林花花拿了一份饭过来,“对了,这个是洛栖哥特地给你带的。”
林花花说着从车上拿了一个黑色保温杯。
她声音很清脆,站在一边的洛栖正好听到,停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余光看了这边一眼。
顾星野觉察到他的动作,心中仍是不悦,冷着脸避开:“放车上吧。”
“啊?”林花花像没听清似的,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洛栖,又看了看顾星野。
顾星野接过她手中的盒饭,转身往刘淼身边走了。
“怎么的,和洛栖闹别扭了?”刘淼端着饭盒往嘴里大口塞饭,问顾星野。
顾星野神情淡淡的:“没有。”
“没有怎么不坐一起吃?我之前在洛城看你俩挺好的,跟连体婴似的。”刘淼打趣。
顾星野没说话,抬眼看了看和林花花坐在另一头正用筷子戳米饭的洛栖。
隔的这么远看不太清楚表情,顾星野隐隐觉得洛栖的脸色太白,快和地上的雪融为一体。
突然洛栖把盒饭放到一旁,起身快步往身后的树边走去,单手扶着树干,弓着身体,难受地捂着胃。
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勉强吃了两口饭,反胃感更加强烈,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顾星野再心里憋着火也不可能还没事人似的坐着,起身往那边走。
“怎么吐了?”顾星野走到他身后,一手扶着他胳膊,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有点硬:“胃不舒服?”
洛栖摆摆手,无奈胃中绞痛,只能死死地按着。
顾星野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种冷落,看着洛栖不停干呕,声音又气又急:“身体不舒服还跟上来干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埋怨,洛栖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红红的,含着委屈。
顾星野被这一眼看的什么脾气都没了,下意识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火气更盛:“你在发烧?”
洛栖偏头躲过他的手:“嗯。”
他其实确实是有点委屈的,虽然知道顾星野怎么对他都是活该,可是一个你在意的人这样冷眼相对,再加上生病,心里绷紧的最后一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洛栖哥,来喝点水。”林花花赶紧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洛栖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大脑也因为高烧迟钝了不少,茫然地眨着眼盯着林花花手里的杯子看了好一会儿。
顾星野一手从后面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接过杯子凑近洛栖唇边:“喝一点,暖暖胃。”
洛栖后知后觉地垂下眼,抿了两口水。
司机也在那边坐着吃饭,看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走过来,看到洛栖脸色变得更差,吓坏了。
“你们剧组有没有什么退烧药啊?赶紧给他喂点,然后马上送回村里卫生院去!”
“哦有有!”剧组的医生赶紧拿了一板退烧药过来:“顾老师,要不给洛老师喂点。”
顾星野接过药看了两眼,脸色冷峻:“这里面有几种成分他吃不了。”
怀中的身体滚烫,洛栖浑身没力,撑着树干的手也渐渐滑落下去,整个人全靠顾星野撑着。
下午基本上没有顾星野什么戏,他匆匆和刘淼打了个招呼,扶着洛栖上了车。
那个黑色保温杯被林花花刚刚随手放在了座位上,一拉开车门就能看到,洛栖睁开眼看了一眼,不开心地撇过头。
顾星野关上车门,司机赶紧拿过来一个军大衣:“先给他盖上点,来的路上就一直说冷,我刚从后备箱里翻出来的。”
“谢谢。”顾星野接过军大衣,搂着洛栖,替他搭在腿上。
“现在知道不高兴了?”他上车时的眼神没有逃过顾星野的眼睛:“拒绝我拒绝得干脆,现在又让我心疼。”
洛栖的嘴唇都干了,没心思和顾星野争辩,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车子行驶在路上压过雪发出的声音,连同顾星野的说话声,总是时远时近,听不真切。
雪下的更大了,路比上来的时候还要难走,顾星野时不时低头和洛栖说话,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回应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跟着微弱了不少。
“糟了!”
一个急刹车,司机低吼一声,推开车门下去查看。
前面是一片白茫茫,原本的一个窄小的通道处堆积了厚厚的雪,看上去有人的小腿那么高。
车过不去。
“顾老师,车出不去了。”大冷的天,司机的额头全是汗,面如土色地拉开车门,看着顾星野。
车门一开,冷风就吹了进来,被顾星野抱在怀中的洛栖皱了皱眉,下意识往顾星野怀中缩了缩。
“那还有什么办法?路多久能通?”顾星野的声音微微颤抖。
“这…我现在打电话叫人过来帮忙,估计得将近一个小时。”
顾星野低头查看洛栖的情况,洛栖身体软绵绵的,顾星野低头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
当初那个被人从山上抬下来的大学生的身影又浮现在司机的眼前,四十多岁的大哥六神无主看着顾星野:“这怎么整啊!”
“前面还有多远到村口?”顾星野问。
“距离倒是不远,估计也就两三公里。”
顾星野低下头,唇贴近洛栖的额头,一片滚烫。
烫得他的心都碎了。
“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其他老乡在村口接一下,”顾星野把军大衣裹在洛栖身上,起身下了车:“我背他走回去。”
司机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眼睛瞪大了:“你说什么?这么厚的雪,怎么走啊?”
且不说还背着个人,就是一个体力再好的男人,从这么厚的雪中走过去也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
第77章 我也是,不反悔
“没办法,他这样一直烧下去不行。”
顾星野已经下了车,洛栖感觉到身体旁边一空,勉强睁开了眼睛,眼神不聚焦,脸颊因为发烧而透着不正常的红,顾星野心疼得直皱眉,弯腰探了探他的体温,柔着声音和他商量。
“我们现在去医院,下来我背你好不好?”
洛栖大脑转不过来,迷迷糊糊地看到顾星野伸过来的双手,于是也伸过了手。
顾星野转身背对着洛栖,单膝跪在雪地上,转头看了一眼还试图劝说一下的司机:“麻烦您帮我扶他一下。”
“哦哦好。”司机赶紧走过来,迅速把洛栖扶下来,顾星野托着他站起身。
“要不我帮你吧?咱俩也能换换手。”想到还有几公里的山路,司机有点担心顾星野坚持不住。
顾星野摇头:“没事,您现在帮我打电话请人在村口接一下就行了。”
大雪已经没过了顾星野的小腿,一步落下去,再想抬起另一条腿都很困难,山间安静得只能听到顾星野粗重的呼吸声。
“星野…”洛栖伏在顾星野的背上,迷迷糊糊清醒了一会儿,说话间带着灼热的温度:“怎么没坐车?”
顾星野把洛栖往上颠了一下:“雪太大了,车过不去。”
洛栖垂着眼看着地面厚厚的积雪,他们的身后是一串深深的脚印,雪白得有点反光,让他轻而易举地看到顾星野的牛仔裤裤脚已经彻底湿透了。
顾星野感觉到背上的人动了动,因为没力气,幅度很小。他停下脚步,缓了缓,偏头问:“很难受是不是?”
汗水沿着顾星野的脖颈滑下,洛栖把头埋在顾星野的背上,声音都有点听不真切:“你怪我吧?”
顾星野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盯着脚下的路:“怪。”
洛栖的声音发软,像是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顾星野没说,他怪洛栖,是怪他在面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意时选择退缩,是怪他把所有的事都埋在心里不肯说。
洛栖的躲避,让他觉得无能为力。
“把我放下来吧,你太累了。”洛栖偏过头咳嗽两声。
“把你扔在这儿被狼吃,”顾星野闷闷地低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试着依靠我一点。”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没再开口,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可是又像隔得好远。
洛栖的头脑又开始发沉,头疼的感觉愈发强烈,可是他不想让顾星野担心,只能咬着牙用力攥紧顾星野的外套。
剧痛让他有点耳鸣,太阳穴突突地跳,就像有人拿着一把重锤一下一下狠狠地敲打着他的头。
“我有点想睡。”洛栖一开口甚至有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顾星野心都跟着疼,恨不得能代替他:“别睡,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洛栖从嗓子里含糊地应了一声,从声音能听得出声音已经不大清醒了。
“陪我聊聊天行吗?”顾星野的声音带着恳求:“洛栖,别睡。”
洛栖趴在顾星野的背上,空气太凉了,他浑身又烫又冷,小猫似的发出低低的呜咽:“你给我唱首歌吧。”
“好。”顾星野应了。
顾星野不怎么喜欢唱歌,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台请他参加各种跨年晚会,都被拒了。他的嗓音低哑深沉,吐息之间雾蒙蒙的哈气洒在洛栖的手背上,温温热热的。
顾星野给洛栖唱了一首情绪舒缓的情歌,是他出道的第一部 电影的片尾曲,男女主角最后幸福的在一起,所以歌词也是缱绻柔情。
“你要记得,全世界我最爱你。”
最后一句歌词唱完,背上的洛栖几乎彻底失去了意识,顾星野的声音就像空旷的山间一汪清冽的泉,让他即便连抱着顾星野的脖子都没力,还是能依稀辨别出心中最爱的那道声音。
“我也是。”彻底昏迷之前,洛栖气音说道。
护士手中拿着一个水银温度计看了看:“37.5,已经退下来了,不过患者身体素质差,可能得输两天液。”
顾星野站在病床边,看着还在昏迷的洛栖,声音还带着担忧:“他什么时候能醒?”
口罩挡住了护士红红的脸:“正常来说这瓶葡萄糖输完应该就差不多了。”
护士说完,又从手中的一叠检查报告中抽出一张:“至于您提到的患者先心病的问题,他这段时间应该是有按时吃药,所以这次高烧目前没发现对心脏有什么影响。”
顾星野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我知道了,谢谢您。”
交代了正事,护士才低头看了一眼顾星野的裤脚:“您也抓紧时间换身衣服吧,你们不适应北城天气,这样湿着很容易感冒。”
顾星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谢谢。”
眼见着他的眼睛就没从洛栖的身上离开过,护士不忍心打扰,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了。
县医院的条件不怎么样,没有单人间,旁边的病床上也是一个因为高烧不退住进来的孩子,大概十七八岁,父母坐在旁边唉声叹气。
屋子里的两把木头椅子都被那对父母坐了,顾星野侧身坐在病床旁边,低头看着洛栖输液的手。
苍白的指尖无力地搭在被子外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星野觉得这段时间洛栖好像瘦了一些。
他低着头盯着洛栖的手看了一会儿,像是因为目光太过专注,那指尖微微颤抖了几下,没过几秒,洛栖缓慢地睁开眼。
“醒了?”顾星野低头看着洛栖的眼神慢慢聚焦。
洛栖打量着周围:“这是医院?”
“恩,县医院。”顾星野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插了一根吸管送到洛栖唇边:“温度合适。”
洛栖低头看了一眼那根吸管,心里觉得有点抵触,但是架不住嗓子实在又痛又干,只得含着吸管喝了几口。
“医生给你用的都是温和的退烧药,”顾星野隔着被子,把手放在洛栖的胃部:“但是难免还是有点刺激,胃疼不疼?”
“不疼。”洛栖小声回答:“我们现在是在恩洪县?”
顾星野:“村卫生院没有温和的退烧药,我给褚医生打了电话,他说卫生院的那几种药刺激心脏,不适合你用。”
他说完心有余悸地用手背贴了一下洛栖的脸,温度比之前已经降低了不少:“从山上往村里走的路上你对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顾星野原本没指望当时已经处于昏迷边缘的洛栖还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没想到洛栖点了一下头,眨眨眼:“记得。”
他其实那个时候确实不太清醒,也分不出那句是歌词还是什么,只是被顾星野背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的时候突然觉得,如果他的生命就此停在这一瞬,那他最后悔的,恐怕就是没能把心里最想说的话,说给最爱的那个人。
可能是一种本能,让他把那三个字脱口而出。
“说过的话,就不能反悔。”顾星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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