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兴许只有一些反对之声,或许老五也并不会明着争抢,可承衍是天降佛子,继位也该是名正言顺,不该受人诟病。
这才是承衍该有的平坦之路,而不是当着个储君名头,也顶着世人低看的目光,伴随永远扎在暗处和缝隙里无尽的指指点点。
可蓝承衍并不能理解他父亲为他所筹谋的一切,不论是如今的思虑周全,还是当初在他襁褓之时就将他送进寺庙。
他都不清楚自己是谁,无父,无母,独自用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撑了那么多年。
这跟抛弃有什么区别呢。
他欣然的眼神逐渐再次变的深邃,情绪变化的明显又突然,他说。
“父皇。”
“如果分长幼,那储君是不是应该给二哥,父皇是要给二哥吗?”
天子盯着六皇子过于执着的眼神,好似今日突然蓝承衍就对储君之位过于重视。
先前却并没有显出几分兴趣,这情绪来的突然让天子再次思量。
“并不是长幼之分,而是你初回城,而你几个兄长已经立府几年,还需沉淀些时日你才能站稳脚跟。”
初回城,站稳脚跟。
蓝承衍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死循环。
我为何初回城,又为何在如今在皇城中没有一席之地,与朝臣互不相识,也不了解几个长兄的性子手段。
乍然想插上一脚,那脚尖却迟迟都无法迈的进去。
是谁将我留在寺庙十几年只不过见了寥寥两面,十五岁才进了这皇城大门。
做了个被诟病被议论的无用六皇子。
“那父皇,你降罪五哥,这些折子就能少些。”
第544章 危机感
倏地,六皇子的话让帝王抬起视线,诧然间疑惑显露无余。
似是觉得没听懂,沉着声量淡淡询问。
“你说什么?”
而蓝承衍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言语有错。
或是想看看父皇对他能有多宠爱,就那么闪着一双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语气带着撒娇气。
“父皇,你寻个由头降罪给五哥,不用什么大罪,就让他像大皇兄那样闭府思过。”
“这样民间的呼声会很快沉淀过去,朝臣也不能再催父皇立太子。”
“好不好,父皇。”
六皇子矮着姿态,伏在桌案上微微仰视着帝王。
期待的眸光像是点缀了深夜闪烁的星光,眼睫颤着殷殷期盼。
而这番话让天子却无法像往常一样宠溺给立即的回应。
而是沉默看着自己的幼子,心绪和眼神都趋显复杂。
天子内心里一直都期望着六皇子能有争权夺势的心思,这样他这么多年为承衍筹划的一切,都不算在无形中错付了。
可当他的六子此刻真的显露了几分霸道,却依然与预想当中的不同。
“如今不可,灾荒还未度过,你五皇兄有最大的功劳,是使得国难过去众人仰望的旗帜。”
“朕,无法在此时硬生生落错于他。”
即便在天子眼中,从未想过给五皇子任何继位机会。
但他不可否认蓝慕瑾是真的心有大义,挂怀百姓之人,何况在风口浪尖与民心相悖,本就是国之大忌。
无论朝廷还是江山,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失和动荡。
“承衍,北离虎视眈眈,处高位江山要一览无余,切不可只顾眼下。”
此时无论天子如何劝告,蓝承衍多年心思深重性子孤独,都清清明明的在意了对方眼里的复杂。
那些听起来像是教导的言语,听在耳中只“搪塞”二字。
蓝承衍亮晶晶的眼神黯淡下去,默然望着帝王好一会儿,浅浅牵起了唇角。
“父皇说的是。”
而后六皇子就离开了天玑殿,踏痕就远远的等在对面。
他看见皇子迈出天玑殿的宫门缓缓停伫了脚步,迟疑了瞬回身仰起了下颌。
望向天玑顶上的观星台。
这怀念故人的高台已经经历了十几年的风吹日晒,再深刻的记忆也痕迹也淡薄了吧。
“你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
什么佛子,什么天神。
不凡都不是别人能给,从来都要自己去找回来!
短暂月余的功夫,六皇子走出了寺庙迈进了皇城,成了皇室夺位纷争其中一人。
踏痕就那么亲眼看着本来稚气更多的孩子,愈加有了更多的执拗和沉郁。
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身为皇家人骨血里就带着争夺的本性?
踏痕开始有些担心,他怕命运让自己与阿卓分别了十几年不算结束。
即便不能再以兄弟相称,哪怕相安无事也好,能远远看着也足够。
原本的兄弟如今已经各为其主,而踏痕亲手将六皇子捧在手心里长大,也是不能替代之人。
如若真到了刀兵相向,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不能背叛蓝承衍,他也不能与阿卓敌对。
踏痕心里是将六皇子当成弟弟看待,就像对小时候的暗十。
也或许是最终没能寻到暗十,又辗转成了个暗卫。
上天怜悯他满心愧疚无处纾解,才注定让他陪伴了襁褓中的六皇子。
襁褓婴孩生的那么好看,像画里的娃娃,明明是最金贵的皇子身份却在无知的年岁就流落到了庙里。
母亲早逝,父亲不得相见,从会说话,到会走路,到认字习武都只他独自度过,陪在身边的是没有任何血缘的暗卫。
被哄骗着相信了仙人降世的传说,那么孤独那么可怜,在漫长的岁月等待母亲来看他。
就像踏痕遗失不知生死的弟弟,是否也在某个地方独自想念煎熬呢。
而即便如今已经相遇了阿卓,重逢了心底记挂最深的遗憾,他已经与六皇子相伴了整整十四年,他是踏痕。
有些人的相思是心底最沉重的执念,无关血缘也无关爱情,就是那么隐晦而不见光的牵挂了十几年。
他是,阿卓也是。
踏痕不是迁峦了,暗十也不再是阿卓。
暗十这几日间就像变了另一种性子,虽然偶尔也会被惹的下意识发脾气,但依然多数时候都会不自觉的走神沉默。
这让寸步不离的北卫涌出满心的危机感。
只不过是见了那“义兄”一面,瞧瞧小十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甚至他从心底里认为那人并不只是“哥哥”的身份那么简单。
北卫听暗十说过,那个长的丑力气最大的那个,曾是暗十父亲当初寄予最大期望的孩子,看的比亲儿子还要重视。
所以北有些怀疑,当初暗十父亲收的恐怕不算是个义子。
哪有放在义子身上的心思比亲子还要多。
何况暗十还被他娘当做上门女婿送过人,北怎么想怎么觉得,或许当初大镖师就是想将暗十托付给这干儿子照看来着。
也越想,就越觉得暗十仿似也是一副思念的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憋闷。
憋闷至极。
不行,六皇子府离萧府不过百米,那六皇子还三天两头的来!还每次都带着那人!他怎么也不换个人!
说不准哪日见着见着,俩人远远看着情分就变成了情意。
危机感太强烈,北卫是真待不住,趁着暗十发呆的时候就凑到边上,拉住了对方的手指。
走神的暗十冷不丁被惊回思绪,嗖一下就把手给撤了回来,沉声开口。
“又干什么!”
暗十真是怕了这人,整日跟在边上他是一步也不分开。
无论暗十寻去哪个旮旯待着身后都跟长了个尾巴似的,轰也轰不走。
吃饭跟着喝水跟着都算了,撒尿他都跟着!
要不是抡巴掌给拍出去,看那意思还想上旁边看着。
暗十是躲也躲不及,他那些弟兄自见识过“咬嘴”后,仿佛也见怪不怪了,没一个人有闲心管。
反正暗十的坏脾气每句都像是扔在了棉絮上,吼也白吼。
北卫就像是喜欢自找似的迎着呵斥不仅没撒手。
更加不要脸的把手指从暗十指缝间穿了过去。
第545章 我要死你被窝里
暗十低头看了看自己跟他扣住攥着的手,迟钝了几秒气的实在绷不住。
眼睛瞪大卯劲想甩开,跟疯了似的甩。
然而这人就跟块狗皮膏药黏上了似的,也用了力道攥着根本不撒手。
即使暗十用了挺大劲儿,竟然都不像往日那样能抽回手,甚至指节被攥的都有些发疼。
可见,是下了决心也下了狠心。
就像是铁钳样的力道勒的暗十指缝发白,经过几下子抻扯发白又泛了红。
最后北还是撒了手,看着暗十缩回去的手忍不住心疼。
只不过是攥着扯了几下,对于暗十这个之前打架都不要命的人来说,压根都没感觉出什么不妥,也并没有多想。
这点微不足道的痕迹,在心上人眼里就是深刻的愧疚。
哪怕只是一丁点,在北意识中那也是自己让暗十受的委屈。
他伸手想仔细看看,暗十躲的过于迅速,并且戒备的朝他吼了句。
“你你别碰我行不行?”
既戒备,又惊悚,谁让这人每次都突如其来的不要脸,暗十生怕对方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心里忽悠忽悠的都有点害怕。
那份害怕的劲头不知怎么就刺疼了北卫。
他把伸出去的手指又收回来,略显难过的看着暗十。
叫暗十看着像是眼圈都红了,本身他长了双含情桃花眼,何况那眼里满含着割舍不得的情意。
只要微微红一点,就像是晕染上了浅浅的波荡湿润。
暗十哽在喉头的质问生生咽了回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就朝旁挪了挪像个怄气的小孩。
虽然怄着气,但他也不是不知道北卫是为了自己从城南跑到了城中,留在萧府时时相伴,给了诸多开解,想方设法的去岔开自己的愁绪。
但暗十也是真的在难过,所以他沉闷着说不出,能做到的只有安安静静的待在一处。
安静了短暂的片刻,暗十听见身边人轻声询问。
“你在想他。”
暗十皱了皱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没应声。
但是没说话也就是默认了,放空未落到实处的目光也清晰带着烦忧和思念。
万一暗十真的是对故人有情意,那北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该为了对方的心意而成全。
“你有多想他。”
这一句一句的总把暗十沉淀下来的情绪给岔开,提了口气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时,就听北卫张嘴追问道。
“想他想的茶不思饭不想,想的睡不着?”
“那你是怎么想他?”
暗十:……什么怎么想?
“他长大后的长相是不是你曾经想过的模样?”
暗十:……?
“肩宽腰窄冷面寒霜力大无穷,一看就不好惹。”
暗十:……
“怎么想他。”
“有没有想过抱他,亲他,跟他远走高飞跟他睡在一起?”
暗十:……?!!
……!
这么老半天暗十才反应过来这人,这人他一句一句别扭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闹半天那脑子早拐不要脸地方去了!
“你是不是有病!”
什么狗屁抱抱亲亲睡一起!谁家大老爷们成天想着……哦。
“我看你就是有病!”
这已经是暗十现在能骂出来最有力道的话,谁让吃人嘴短。
暗十颓然难过的时候,饭是他喂的,水是他端的,眼泪也是他擦,巴掌也是他挨。
再多的脾气他都接着。
现在这么别扭,居然都琢磨到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上。
迁峦于暗十来说亦兄亦父,是那么稀少的儿时记忆里,给了爱护和引领的人。
也是他父亲蒙冤斩首后,代替了父亲,做到长兄如父的人。
根本就不像北卫胡诌的那样什么乱七八糟,暗十赌了会儿气,还是没好气的补了句。
“你脑袋里能不能有点正经。”
一句看似并不像解释的解释,就让难绷了半天的人转眼功夫就弯了眼角。
停顿都没有,将距离拉的近无可近,桃花眼微红未褪是好看的颜色。
“你不能骂自己,我脑袋里都是你。”
暗十:……???
没等暗十反应过来怎么就成了自己不正经,边上人靠过来直接靠在了他肩膀上。
他想躲又怕给傻子磕树上磕死,那傻子跟他说。
“我脑袋里全是你,你能不能也把你的脑袋分一点点地方给我。”
“别总想着他,你想想我,好不好。”
明明是胡说八道像是逗弄的话,不知怎么暗十却真的听出了点可怜劲儿,正想怎么能适当给点好脸色,结果北卫接了后半句。
“你就想想怎么抱我,亲我,什么时候能让我钻你被窝。”
?
“你是不是想找死——!”
这下子暗十起来的脾气可是真的,饶是北卫死皮赖脸都意识到自己真的遭不住。
也不颓然无力的朝对方身上贴了,嗖一下蹦出去扭头就跑。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重铁落地声响。
索命的阎王在后头嗖嗖追,逃命的小鬼儿东窜西窜,极有目的性的撞开了一间屋门连头都没回。
一飞身直接跃到了床上,就跟甘心赴死似的在床上直挺挺的一躺。
抻过被子还盖上了。
气势汹汹追过来的暗十气的一手指头戳过去,骂的震耳欲聋。
“你从我床上滚下来!”
任凭呼啸而来的气势真的让人胆战心惊,北卫就整个缩进被子里。
262/288 首页 上一页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