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日子了。”夏油杰说。
只关心后一个问题的五条悟叼着勺,右手偷偷摸摸拿起手机,又开始了盲打事业。
【>OwO<】:???
【>OwO<】:今天是愚人节吗?哥哥又在讲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OwO<】:不可以开这种玩笑哦,小喵生气了,哼唧!
【>OwO<】:给哥哥个机会,30秒之内亲亲抱抱举高高才会原谅哥哥哦!
他手指点击频率极快,连发了几条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杰的手机再也没有响过。
难道说!
五条悟借着推眼镜的动作,不留痕迹地撇了眼桌板下面的手机——第一眼就是一连串的红色感叹号,视力极好的他把下方的灰色小字也看到一清二楚。
【对方开启了好友认证,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请求。】
五条悟动作一顿,惊诧的目光在灰色小字和吃着蛋糕的挚友身上徘徊。
“不会吧!”五条悟惊呼,“杰你居然是会单方面宣布分手,然后删掉可爱女友联系方式、不给半点回旋余地的渣男!!”
“确定要分手还给人希望的才是渣男吧。”夏油杰吞下口中甜腻的蛋糕,神色冷淡,空洞的目光不知道在看哪里,“悟,吃甜食并不会让心情变好。”
“那你就别吃。”
“也不至于讨厌。”
夏油杰又舀了一勺,看他的表情的确谈不上喜欢,仿若是喝着凉白开补充身体必要能量似的。
一向奉甜品为圣品的五条悟居然没有计较,他更加关注小喵和铲屎官感情问题:“杰,所以说为什么要分手啊!”
“嗯……”
澄澈得倒影出对方身影的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夏油杰,等待着答复——
夏油杰沉默许久,方才开口:“厌倦了而已。”
五条悟急忙接道:“是她不可爱了?不贴心了?魅力值下跌了吗?难不成是杰有了新的目标了!”
“都不是,”夏油杰缓缓摇头,像是打开了开关,他的叙述变得顺畅,面上带着怀念柔和了表情,“她很好,很乖很可爱,她很相信我,认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就像今天,她正准备着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却还是准备为了我翻墙逃课,虽然因为被老师发现没能出来。”
五条悟嘴巴动了动,似乎准备说些什么。
夏油杰轻笑道:“没能见面,也许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不!杰你要相信她肯定超级后悔!”五条悟正色道,“翻墙被抓就打地洞嘛,或者撬井盖走水路啊,如果知道不来的后果是‘被分手’,她肯定恨不得高烧40度从救护车偷跑!”
五条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杰!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吧!”
“真是败给你了……”夏油杰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到挚友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五条悟做了个夸张滑稽的鬼脸。
分就分吧,小喵不过是虚拟账号,杰却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唯一挚友,最多因为“被分手”捉弄杰几次报复一下嘛。
夏油杰抹去眼角因大笑渗出的泪水,双手交叠撑在胸前:“悟,你也很好。”
“哈?现在才发现吗?不是我吹,你再也不可能碰到比我更优秀的人了!”
“嗯,”夏油杰温声道,“高专的大家也很好。”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这种肉麻的话等到毕业那天在说吧,”五条悟做着优秀学生的正直表情,高举喝了一半的奶糖double拿铁,“镜头往这边来点,灯光师注意补光,好了,现在由09年优秀毕业生代表夏油杰进行发言,今天我站在这里,首先要感谢我的挚友五条悟,以及将我送进这所学校的父母……”
“我该走了。”夏油忽得打断道,他注视着五条悟,却什么也没说。
“等等我,吃完这两个蛋糕我和你一起。”
“不了。”夏油杰淡淡拒绝,起身离开。
“搞什么嘛,差着几分钟嘛。”五条悟嘟囔着,舌尖舔掉唇边黑乎乎的巧克力酱。
茶色玻璃门被推开,夏油杰冲他挥挥手,转身走进张开黑暗大口的夜色中,只剩门上精巧的风铃摇晃着发出清脆铃响。
*
“叮铃铃铃~”
五条悟被喋喋不休的铃声吵醒,他闭着眼,看也不看就接通电话。
耳畔是夜蛾正道焦急的声音:“悟,现在回高专,有事情跟你讲!!”
“睡觉勿扰,明天再说。”
夜蛾正道几乎是吼到破音:“关于夏油杰的,现在过来听到没有,任务还是别的什么都先推掉,十万火急!!!”
“……是失恋抑郁吗?不用管他,过两天就好了。”五条悟埋在柔软洁白的被褥里,被困意绑架的身体昏昏沉沉。
“夏油杰任务叛逃,杀死普通人,现在正在确认情况!”
五条悟混沌的大脑骤然清醒:“弄错了吧!你说谁来着,西游记?”
对面利落地掐断电话。
*
“杰执行任务,杀光全村112名居民,然后躲了起来。”
“杰的老家已经人走楼空了,但是从血痕和残秽可以推断,他恐怕对双亲也下手了。”
“根据咒术规定第9条,判定他为诅咒师并需将其处刑。”
脑海里回响着夜蛾正道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像是被恶狼追赶,逼迫到呼吸都变得急促,诧异而愤怒的浑身战栗。
怎么可能啊!!
半天前他还见过杰,除了分手失恋、有丢丢沮丧根本没有丝毫异常!
平静的、坦然的、温柔的杰,和夜蛾老师描述中屠尽整个村落、杀死双亲的诅咒师判若两人。
明明还约小喵见面啊,这种人怎么可能会……
五条悟忽得反应过来,为什么必须见面,有什么话必须当面说,除了宣告分手之外,是不是准备像对待父母一样将网恋女友……
“没能见面,也许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他浑身的血液像是冻结了般,从内部凝固成坚硬锋利的冰碴子,重重刺穿虚软的灵魂,留下不可磨灭的可怖洞隙。
【原来杰是想杀了“他”】
小喵很好,他很好,咒术高专很好。
杰却对小喵说分手,离开他,背叛高专,杀死包括父母在内的普通人。
怎么能一边说着很好,一边肆无忌惮辜负这份“好”呢?!
苍蓝眼瞳中燃起熊熊烈焰,汹涌崩腾的怒火湮灭了五条悟的理智,支配着身体高负荷地疾速奔跑——必须找到杰,讨一个解释!
他跑到陌生的京都转了一圈又一圈,愤然地打搅每一个相似的背影,从月下柳梢,到旭日东升,再到日落西山、月明星稀。直到弦月高挂西方,被露水浸染的衣物湿哒哒粘在身上,他才颓然地停下脚步。
五条悟伫立在灯光黯淡的深巷,漠然地注视着周遭满身酒臭东倒西歪的伤心人。
他走进最后见到挚友的咖啡馆,此时好闻的咖啡香气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刺鼻的劣质香水味和醉人的糜烂酒气——白日宁静的咖啡厅,到了深夜便化为醉生梦死的音乐酒吧。
五条悟坐到17号桌,将杯中色彩绚烂的液体一饮而尽,直到空酒杯多到数不清,他才混沌地抹去唇边残留的酒液,抻着两条长腿,趴在过分矮的桌子上睡着了。
*
十年后——
2017年平安夜,天空没有浪漫的雪。
温热的鲜血在数九寒冬快速失温,干涸成枯萎脆薄的血点子,被呼啸的北风一吹,碎成细末飘走了。
五条悟在小巷里坐着,一动不动像是和周遭融为一体。他的身侧躺着个人,白色里衣被血污浸湿,露出被齐根斩断的右臂,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时间太久,可怖的创面仅滴答着粘稠的鲜血,看上去没有半点生命活力。
欢快的钟声打破寂静,也打破了静止如画的五条悟。
五条悟借着发麻无力的双腿站起身,垂着头注视着身旁黑发披散,面容清隽的男人——像是睡着了,纤长的眼睫打下一小片阴影,古典俊美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攻击性。
“圣诞快乐。”他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到小花或者蝴蝶或者任何脆弱而美丽的事物。
他弯下腰,抱起被他杀死的唯一挚友的尸体,很冷,仿佛是在胸口放了块冰。他却像感知不到温度似的,将那人又往怀里拢了拢。
——如果一切能重来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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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夏
第3章 遇见
“悟少爷,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迟到了容易给老师和同学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上什么学,天天任务都做不完……”五条悟眉心紧皱,不耐烦挥手。
“悟少爷,您昨天特意嘱咐过了,一定要准时喊你。”
家仆执着地呼唤着,虽是轻言细语,却也喋喋不休。
“起来了!!”五条悟闭着眼坐起,脸色臭的像是吞了只苍蝇。
他缓缓睁开迷蒙的睡眼,海量信息通过得天独厚的六眼涌入脑海——五条祖宅里他的房间,布置家具却是几年前的模样,两年前退休的五条健一,床边日期为2005年3月的sunday期刊漫画,床头柜上早已淘汰的翻盖手机……
五条悟面上不显,拿起手机——2005年4月1日,天气晴。
*
他回到了过去。
一切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不光是身处的环境,连发生的事情也和当年完全相同。
早饭有他喜欢的草莓可丽饼,出门时遇到胖成球的橘猫,车门把手粘了整蛊泡泡胶,大家长冗杂啰嗦的叮嘱吩咐都耳熟极了。
五条悟看着窗外流水般倒退的景色,和玻璃上反射稚嫩的面容,心情好得出奇。
他没有像记忆中愤怒地怼回去,然后啪得把电话掐断,而是微笑着寒暄,一反常态的甜腻嗓音将长老恶心得够呛。
汽车在荒凉的郊区停下。
这是一所隐藏在荒野山林中的学校,大片静谧的绿中露出古朴建筑的一角,难怪对外宣称是宗教类职高。
五条悟站在山脚,仰头望去,青石板堆砌的台阶蜿蜒向上,在视野的末端、郁郁葱葱的翠绿中出现了个不起眼黑点。
他睁着澄澈的眼,远方模糊到隐没的黑点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他面前,咒力凝萃的线丝丝缕缕,勾勒成再熟悉不过的人形。
心跳漏了一拍,会是他吗?
五条悟不顾正从车里取行李的五条大志,踩着长满鲜嫩青苔的石阶,三步并两步,步子越来越急,大步朝前跑着。
距离虽远,但前面那人提着行李箱慢悠悠地走着,后面的却是跑得痛快,优越的身体素质,也呼吸急促、跑出一身热汗。
五条悟紧盯着目标,看着黑点放大拉长,伸展成小小少年。
阳光穿过枝叶,洒出斑斓的金色光路。黑发少年听到身后鼓点子似的脚步声,回头向后瞧,露出白皙清隽的面容。
刘海,细眉,狐狸眼,古典耐看的长相。
“杰!!”五条悟飞扑上去。
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力撞得夏油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你好……”夏油杰小声回道。
声音很轻,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已经初现未来被女孩子追捧的低醇优雅。
五条悟紧紧拥抱着挚友,耳朵贴上柔软温热的肌肤,真切的感受着颈动脉的勃动,甚至于听到了心脏跳动声,均匀的、有力的、鲜活的声音,和那副冻得冷硬、生命凋零的尸体截然相反。
他的眼眶酸涩,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将要涌出。
像是在寒冷中行走太久的人突然进入温暖的地方,冻到失去感觉的身体被热量唤醒,胸口烫到发烧,指尖绷紧发麻,刚刚止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冷、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好不容易离开寒冬,开心到哭泣。
“好久不见。”毛绒绒的脑袋抵着他的肩膀,语调不稳,像是因运动而喘息,又像是……在哭。
夏油杰困惑极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毛绒绒的脑袋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小动物绒毛似的细软白发弄得他有点痒,加上胳膊被紧锢的痛感,夏油杰不自然地扭动身体,考虑着如何让他松开。
“杰,你是我唯一的挚友。”
和他头发一般温软的声音说着,这回听得很真切,奇奇怪怪的少年的确在哭,脖颈似乎都感受到冰凉的泪水。
夏油杰抿着唇,左手虚虚环着白发小子,右手顺着脊背轻轻抚摸着,像是他小时母亲所做的一样。
“我叫夏油杰。”他轻声说道,你认错人了。
五条悟抬头直视着他,被泪水洗涤过的蓝眼睛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清亮明澈,薄红眼眶和挂着泪珠的纯白羽睫更添一份脆弱。
“杰。”他忽得笑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开怀,“我是五条悟,你未来的同学兼挚友,请多指教。”
*
夏油杰觉得五条悟真的很奇怪。
且不论先前的行径,单说他们上山这路上,炙热的目光黏在他身上,存在感极强,叫人总怀疑是不是嘴边搭了米粒、头上插了根稻草什么的。
夏油杰忍不住转头,不出意外地和蓝天般的眼睛对上了。
我发现你在看我了——夏油杰用眼神示意。
正常情况下,偷看被发现的人肯定会灰溜溜地转开视线,装作一副不经意看到的模样。
但是这位同学脑回路显然不是常人。
他面色坦然,大大方方地注视着他,甚至还有得到关注的雀跃:“杰,有什么事吗?是提不动行李箱想让我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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