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走路速度很快,踩着鹅卵石铺垫的小路,没两分钟到达道路尽头。
黑发白衣的巫女伫立着,见着他们,抬手指向一侧:“二位,这边请。”
进入接待室,房间布置很简单,地上放着茶台和三两蒲团,墙上则悬挂着书画,皆画着山间常见的小动物。
最大的一副,以窗为框,以景为画,是居于室内也能轻易触及的自然景色。
习习凉风从这“画”中穿出,巫女撩起衣袖,取清冽山泉煮茶,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风雅韵味。
将大麦茶放在客人面前。
她开门见山说道:“二位注定是白跑一趟了。”
这话,可比风景啊,茶水啊,有意思多了。
五条悟没骨头似的倚在挚友身上,声调也没个正形:“别想用一杯茶打发我哦,不见到现场,我可不会走。”
“并没有所谓的现场。”
巫女坐姿端庄,一板一眼讲述着。
“两年前,神社接到加茂委托,说有一件邪物力量过于强大,希望寄存在神社,借由神明大人的力量予以净化。”
“接受这件委托后,我们筹备了近一个月,约定的时间到来,加茂送来的一个木盒,称邪物放置其中。为了强化封印,我们打开了木盒。”
巫女的目光静静落在他们身上:“里面什么都没有。”
“空的?”五条悟确认道。
“是的,”巫女点头,“因为某种原因,我们将木盒摆放于祭台,但是,自始至终不存在的邪物,又何来盗取丢失一说。”
“啊,”五条悟瞅了眼挚友,又把目光挪回到巫女身上,“我以为少不了一番逼问,你居然直接承认没有咒物,都不给加茂遮掩一下吗?”
“谎言是对神明的亵渎,”巫女淡淡表示着,“我们正处于神域中,一言一行皆在神明的注视下,自当谨言慎行。”
“你不会不知道神社和加茂关系吧,你这么说,不怕?”
巫女颔首:“但求无愧于心。”
五条悟不知道怎么评价,相信虚无缥缈的神明,违背神社的实际拥有者。被知晓的话,日子多半不会好过。
“有纸笔吗?”他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当然没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稍等一下。”巫女起身去找。
“你要这个干嘛?”
五条悟冲门口示意:“给她留个联系方式。”
“嗯?”
“在这混不下去了,五条名下也有神社。”
夏油杰反应过来,因为担心巫女所以留下电话。他笑起来时眉眼舒展:“我是陪你挖墙脚来了啊。”
“不愿意?”
夏油杰打趣道:“什么时候把我挖走?”
“看你表现。”
夏油杰还想再说两句,巫女拿着纸笔走了进来。
潇洒写下串数字,五条悟把纸条拍在桌上。
“我的电话,随时畅通。”
巫女清淡面容显露出些许困惑,虽然不明白五条悟的意图,但出于尊重,像对待信众般将纸条妥善收起。
五条悟冲她眨了下眼:“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告诉了我们真相,这趟就不算白跑。”
“能帮到你们就好,不如休息片刻,我再带你们在神社里参观一番。”
五条悟爽快拒绝:“不用,我们这就走。”
巫女再做挽留:“既然来到这里了,不如祈个福再走,不论是求学业、还是求姻缘,都很灵的。”
“没必要吧,反正杰许过愿了,我的话,不感兴趣。”
“没有的,”巫女说,“夏油先生并未祈愿。”
五条悟有点意外:“是吗,杰,没许愿,单纯瞎逛吗?”
明明那么多人,他站的位置也很隐蔽,没想到巫女居然记住他并未祈愿,总不会在遇到悟之前就被注意了吧。
夏油杰思忖着:“嗯……来看风景。”
“那要不一起去试试?”
“如果你不感兴趣的话……”
五条悟立马改口:“我可感兴趣了,走,写个绘马挂上。”
“好。”
执行力极强的五条悟直接把他拉起来,连推带搡敦促着。
巫女给他们引路:“从这走。”
“请先净手。”
浣洗池前,夏油杰的动作仔细且耐心,要不是知道他并不信奉神教,单看有模有样的动作,还以为他是个虔诚信徒呢。
五条悟则随意多了,象征性快速冲下,只求打湿既可。泉水凉丝丝的,在带着暑热的天气里,倒是不讨厌。
参拜两人完全没兴趣,直接跳过。
然后领了两块绘马,书写心愿。
夏油杰刚打开笔帽,肩头一重,毛茸茸的白脑袋压在他肩上。
“杰,你的心愿是什么?”
回答他的是木头板上隽秀字体。
【成为特级】
“没意思。”五条悟满脸不屑,回去写他的那块了。
和夏油杰大大方方书写不同,他跟做贼似的捂着绘马,磨蹭了半天。
他愈是藏得严实,夏油杰愈是好奇:“写的什么?让我看看。”
终于把愿望写完,五条悟咔得盖上笔帽,写了字那面扣在掌心。
“才不告诉你,愿望都超级无趣的杰~”
夏油杰突然袭击,抢了个空。
“成为特级,你还差得远呢。”五条悟挑衅似的挥舞着绘马,踮着脚,势必要挂在最顶上。
夏油杰好笑地看着他系绳的动作,黑色漆笔又填了几笔。
【成为特级,并肩战斗】
一天结束,躺在床上,夏油杰举着手机,在思考发什么消息。
说了不再掩饰挚友关系,也就意味着可以和悟正常联系了吧。
他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在输入框内试探了好几遍,许久未联系的第一条消息,应该怎么写。
【悟,好久不见。】
【悟,休息了吗?】
【悟,我到宿舍了,你呢?】
都,挺无趣的。
靛紫的眼睛里带了点灰,都能想象到,悟嘲笑他的表情动作。
夏油杰把头埋进枕头里,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顶着蹭得乱翘的黑发,发出条自认“活泼”的消息。
Suguru:悟,你的在绘马上写了什么?
Suguru:现在说出来,夏油大人帮你实现(点烟
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一秒。
五秒。
一分钟。
十五分钟。
消息石沉大海。
夏油杰揉了揉眼睛,从满怀期待到眼底无光,因为足够了解,所以他知道,这个时间点,除非意外,悟会秒回消息的。
意外的概率有多大?
他抹消了这个想法,估计悟还没把他拉出屏蔽名单。
怀着怅然的情绪,他把联系人切成小喵。
Suguru:小喵,你哥不理我
秒回。
【喵】:不可能!!
夏油杰直接甩了张截图。
对面没音了。
夏油杰不做多想,锁屏,关灯,躺平,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叮铃叮铃铃~”
是他设置的特别提示音。
夏油杰抓起手机,还没解锁,就看到提示——您有来自好友‘Satoru’的2条消息。
他匆忙打开Line,沉寂许久的账号终于有了动静。
Satoru:猫猫探头.jpg
Satoru:你猜?反正不是你那种无趣的愿望~
按理说,他应该更关注五条悟的回答,但夏油杰的目光久久停驻于那个卡通猫猫头上——是小喵使用频率极高的一个表情。
而且,从联系小喵到悟回应不超过两分钟。
他有了个荒谬的想法。
第67章 求证
求证
【不会和他聊天的是悟吧】
夏油杰不自觉对比起悟和小喵的聊天习惯,都是直呼名字的亲昵称谓,不顾忌他人感受的语言风格,绝大部分时间都跟住手机里似的,不仅秒回讯息,打字速度也快到叹为观止……
出乎意料的高度相似。
他偏着头,看向撇在一旁的手机,神思早穿过实物落在更为遥远的地方。
如果。
如果说悟并没有断联,而是换了个账号和他保持联系。
他想到三百多个早安与晚安,想到分享予他的数不胜数的生活点滴。
一直以来关心他的,无条件维护他的,不开心闹着他安慰的。
会是悟吗?
疾风乍起,吹乱心湖。
没有温和的涟漪做预告,上来便是疯狂的惊涛骇浪。
心脏一阵战栗,鼓动的血液上涌至头部,大脑钝的无法思考。仅仅是个没有根据的设想,就让他迷失在混乱的情绪风暴中。
不,不是的,不会是悟。
夏油杰罗列种种不可能原因,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和小喵开始聊天要比悟退学要早得多,自始至终并未发现小喵性格转变,悟没有盗用妹妹帐号聊天的必要……
【没有意义啊】
他渐渐镇定下来。
夏油杰深呼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盯着屏幕上方的名字,嘴角扯动了下。
Suguru:悟,刚刚发消息怎么没回,在忙什么?
他一口气没提多久,五条悟的回复一向迅速。
Satoru:在洗澡
Satoru:没看手机
合理的理由。但,心怀疑虑的夏油杰对每个字眼都异常敏感。
Suguru:我刚再跟你妹妹说你不回我消息
Suguru:我还以为她去叫你了(笑
发出消息后,他默读秒数计算着。
Satoru:巧合而已,我俩住的隔得还挺远
5秒。
不算久,可也谈不上快速。
是诚实作答,还是编造谎言耗费了时间。
Satoru:滚来滚去.gif
夏油杰敛起眼,他记性很好,这个表情小喵从未用过。
果然是巧合吗,就像他会存下小喵使用过的有意思的表情包,悟也许在哪看到了就顺手保存,一个表情证明不了什么……
可是,内心深处有个无法忽视的声音,一遍遍强调着不要错过任何可能性。
明知希望渺茫,是不该抱有的臆想,他却总想着,万一呢……
就算证明了,一年来和他聊天的人是悟,那又怎样——没有亲密或暧昧的对话,甚至无法到达“挚友”的程度,他想要求证的究竟是什么?
夏油杰也不知道。
他把联系人切换成小喵。
如果小喵没有回复,是不是存在种可能性——悟把账号切换为Satoru,导致“小喵”掉线了。
他胡乱打了个词。
最好,最好没有应答。
【喵】:在!
【喵】:刚接了个电话
攥着手机的手指缓缓放松,因着过于紧张,松开时不自觉颤了一下。
砸到脸上的手机在嘲笑他的愚蠢。
夏油杰失去聊天的心思,草草道了别。
把脑袋重新埋进枕头里,眼前是一片昏沉的黑暗。
太丢人了。
“杰,你黑眼圈好重。”
教室里,家入硝子瞅着夏油杰疲惫的脸,话语从嘴边溜出:“悟来烦你了?”
夏油杰,一个体力值没有上限的真人永动机。怎么可能出现上课精神不济的情况,排除通宵出任务的可能,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别提他。”
这般说着,夏油杰把脑袋埋进知识的海洋里,课本挡住他的脸,只露出松垮垮的下塌的肩膀。
那是区别于身体劳累,心灵过度疲惫的表现。
家入硝子震惊脸,不舍昼夜积极进取的好好学生,缘何失去学习热情?!
还不想听到挚友的名字。
五条悟究竟做出了什么人神共愤、罪大恶极的坏事啊!!
家入硝子俯下身体,凑到他边上小声询问:“呐,他又出什么篓子了?”
“……没,”夏油杰状态异常低迷,“是我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夏油杰一字未发,像只把头埋进沙子、逃避现实的鸵鸟。
家入硝子戳戳他:“杰,不要对医生隐瞒病情呀。”
书本下的夏油杰声音有点闷:“我没病,不用看医生。”
“心里不舒服也可以找医生嘛。”
“……你又不是心理医生。”
“我也可以是,”家入硝子清清嗓子,“咳,反正医师证已经到手,为了同学身心健康,抽个时间考个心理治疗师证,也不是不行。”
她这话纯属信口开河,外科和心理学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不仅有壁,还是砸不透的铜墙铁壁。
家入硝子对心理学也毫无兴趣,她只是单纯好奇五条悟又整出什么事。
这浅显的道理夏油杰自然明白,但他太想找个人帮忙分析分析了。
他思索着表达,缓慢的叙述稍显混乱:“有件事,我想求证。我知道,不论结果是‘是’或‘否’,都没有区别,但我还是想知道结果。”
家入硝子没听懂他的具体指代,只能说着万金油似的通用话术:“那就去求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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