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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洛肆垂着脑袋，沉默良久，又狠狠磕了个头，“洛肆明白了，我会继续盯着明统领的。”
说罢，起身离开。
待房门合上，洛煜北这才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洛柒。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洛柒似乎总是站在他扭头就看见的地方，并且与他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将军。”洛柒感受到他的目光，自然地来到他身侧蹲下。
仰头看他，是完全信任臣服的姿态。
第18章 再叫声先生来听听
洛煜北回想起，初次遇到洛柒，是在临近战场的边陲之地。
江州城沦陷，附近的小村庄全部被敌军屠尽，那场战役并未持续太久，得胜之后，他带着一队人马去为村民下葬。
然后发现了藏在死人堆里的洛柒。
那时的洛柒奄奄一息，在看到身穿盔甲的他们后，瞬间紧紧握着特意削尖的竹棍，像只生命受到威胁的狼崽子，绷着身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即便后来被他带回军营，洛柒也跟个小刺头似的，不服管教，极为叛逆。
洛煜北有些记不清，洛柒是从何时开始变得乖巧的，只隐约记得，似乎和他手心上的疤有关。
“你平日里话不多，方才能思虑到那些，让我很意外，很好。”
洛煜北伸手想拍拍洛柒的脑袋，又顿住了动作。
如今的洛柒成熟了许多，无论是气质还是言行，都有他当年的风范，想必不会喜欢被当成小孩摸头。
“不过是经常跟在将军身边，耳濡目染，很多事慢慢也就学会了。”
洛柒的视线从洛煜北手上收回，眸底失落一闪而过，他真诚地看着洛煜北，面容温顺。
“若真说好，那也是将军教得好。”
他这话，恭维成分极高。
若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洛煜北听听也就罢了，可从洛柒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人相信。
洛柒从来不会骗他，也不屑于阿谀奉承那套，心知如此的洛煜北，便十分心安理得的受下了。
然而一想到田公公要拿周宽做局，以及那日田公公从王府离开时，看洛柒的眼神，他便隐隐有一种预感，之后的事，洛柒怕是也会被牵连其中。
“算算时日，明绪帝也该用周宽这颗棋引我们入局了，我担心田公公会借机报复你，所以这几日，你就待在王府哪都别去，知道吗？”
洛煜北说这话时，神色格外认真。
洛柒静静看着他那双眼睛，点点头。
“知道了，将军，”他顿了一会，忽地问道：“将军当真认为，明统领是暗桩吗？”
“为何这么问？”
洛柒垂眸，“明统领平日里十分憨厚，当然，这也可能是他伪装的好，只是若我想在将军身边悄无声息地埋一个长久的暗桩，在看到将军一连于战火中救下遗孤，还放在身边作为亲兵养着时，我便会……”
有些话，点到为止。
洛煜北明白他的意思，洛柒这是在说，真正的暗桩就在七名亲兵中。
“果然还是洛柒聪明。”
洛煜北笑着，终究没忍住揉揉洛柒的脑袋，后者神色有瞬间的错愕。
“将军这是知道……”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魏伯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将军，南宫先生来了，还有……”
“还有我，我也来了。”苏凌怀大大咧咧地抱着棵发财盆景推门而入，他一身干练的劲装，马尾高束，看着极有活力。
“父亲说，每日上朝都能看到明绪帝和周宽眉来眼去的，一看就是憋着坏呢，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就给你带了棵发财树来，去去晦气保平安。”
尽管发财树似乎并没有他说的这些功能，但也没人反驳他。
因为在苏凌怀眼里，发财树是万能的。
“另外，这几日我就在你这里住下了，万一明绪帝找你麻烦，我也能及时帮忙。”
他正说着，魏伯领着方才提到的南宫先生，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身形高挑，身披白色大氅，他进来时，睫毛上的雪花，在瞬间融化。
睫毛被打湿，给他清冷的眸光添了几分灵动，他的容貌说不上有多惊艳，却给人一种初入凡尘，处事不惊的圣洁感。
让人忍不住关注，却也下意识想要保持距离。
“在下南宫泽兮，乃家主派来，助王爷一臂之力的。”声音温和平缓，倒是和他的长相相配。
“南宫先生，好久不见。”洛煜北起身相迎。
洛柒见状，也连忙抱拳行礼。
反观苏凌怀，一脸你们在开什么玩笑的不解神情。
“真的假的？！方才在外面遇到他，魏伯说他是南宫泽兮，我还道魏伯这把年龄，居然学会说笑了，这传闻中的南宫先生，竟是这般年轻，气质这般好吗？”
南宫泽兮，摄政王身边最为神秘的谋士，整个启翎国无人不知，却从未有一人见过。
苏凌怀凑到南宫泽兮面前，一双凤眸仔仔细细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停在脸上。
“这脸……”
他才开口，被洛煜北一巴掌按在脸上，强行推开。
“不得对先生无礼。”
洛煜北回望南宫泽兮，俨然是小辈在长辈面前的乖顺姿态。
“先生见谅，苏凌怀就是这么个耿直的性子。”
“无碍。”
南宫泽兮眸色淡淡，却在路过洛煜北时，伸手勾了一下他的小拇指，动作一触即离，惊的洛煜北当即颤了一下。
好在宽大的袖口遮挡了众人的视线，屋中无一人发现。
洛煜北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在身后，只是指腹残留的感觉，依旧特别清晰。
“在下此次前来，还受家主所托，给王爷带几句话。”南宫泽兮站在洛煜北身侧，偏头看他。
其他人见状，都纷纷退了出去。
而洛柒在离开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传闻中的南宫先生。
对方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将军，一双眼眸看似淡漠，但淡漠之下，又好像有着其他情绪。
一种疯子给自己套上层层枷锁，伪装成正常人的感觉。
而这样的眼神，他只在容璟眼睛里见过。
直到房门被关上，屋外脚步声渐远，洛煜北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拇指，瞪了眼脸上挂着浅笑的始作俑者。
“大庭广众之下，你当真是大胆。”
“王爷该唤我一声，先生。”
南宫泽兮端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却伸手勾了缕洛煜北的发丝拿在手上把玩，浅褐色的眸子映照出洛煜北的身影，清澈、柔和，无端让人看出了一丝深情的意味。
洛煜北一时被那眼眸吸引，不免看入了迷。
对方则趁机靠近，带着诱哄道：“王爷方才难得乖顺，那几句先生也叫得十分动听，不如再叫两声来听听。”
第19章 我知道，将军心悦我
那一瞬间的心悸，在听到这话后荡然无存。
洛煜北拍开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的手，“容璟，你还装上瘾了？”
“什么容璟，听不懂，”南宫泽兮虽是这么说，身体却本能地贴近洛煜北，用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撒娇语气道：“将军，再叫声先生嘛，一句就好了。”
“别闹。”洛煜北无奈。
早知道容璟在借用南宫先生的身份后，会是这么个德行，他就该让容璟随便扮成个暗卫或者死士，如此他还能清净些。
眼见洛煜北不肯松口，容璟也不气馁。
反正南宫泽兮这个身份现在是他的，接下来的时日，只要他和洛煜北一同出现在外人面前，洛煜北不都得乖乖地唤他一句先生。
这么想着，容璟又忍不住乐出了声，抬眸的瞬间撞上洛煜北那不算和善的目光，他立即收敛笑容，清清嗓子，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咚咚咚。
屋外传来敲门声，洛壹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将军，唐首领派人送了帖子来，邀将军前往淮园一叙。”
淮园，是唐家主还在世时，为唐浩清准备的二十岁生辰礼。
里面有江南烟雨水墨的美景，也有西南黄沙戈壁的雄壮，马场、射箭、练武场，应有尽有。
他曾和唐浩清一同期待淮园的竣工。
只是冠礼未成，唐家落难，淮园被禁卫军查封，之后就落到了明绪帝手中。
如今唐浩清把淮园从明绪帝手中要回来了。
想来代价也不小吧。
“将军要去吗？”
容璟轻声问着，虽没继续往下说，但那眼里亮晶晶的，都在向洛煜北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也带我去吧~
“你想去？顶着这张脸？”
洛煜北没有直接拒绝，这也让容璟看到了希望。
“不会露馅的！”
容璟立即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出了这门，我就是南宫泽兮，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怕这话不足以说服洛煜北，他又立即补充：
“我到底是借用了南宫先生的身份，将军不把我带在身边能放心吗？洛柒方才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劲，若将军留我一人在府里，洛柒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届时暴露了怎么办。”
“洛柒确实很聪明。”
洛煜北心里油然生出自豪感，他静静看着一脸迫切的容璟，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若真想去，也不是不行。”
在对方面露喜色的瞬间，洛煜北补充：“但我一点要求。”
“嗯嗯嗯。”
容璟点头如捣蒜，看着还莫名有些可爱。
“不许动不动就贴上来。”
这话刚说完，洛煜北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笑容消失术。
容璟迟疑半晌，才试图为自己谋取福利，“和将军独处的时候可以吧？”
“那也不行。”洛煜北拒绝得干脆。
短短数日，他就习惯了容璟的撒娇和靠近，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非常可怕，所以必须及时止损。
“好吧。”
容璟失落地低下头，感觉自己再也不会快乐了。
交代好府中事宜，洛煜北带着容璟坐上了去往淮园的马车。
淮园占地极广，故而建在城郊，这一路上马车缓行，洛煜北一直在闭目养神，而身侧的容璟，先是颇为雀跃地撩起窗帘看雪景，之后许是觉得无趣，便开始盯着洛煜北看了起来。
那目光很是灼热，即便洛煜北没睁眼，还是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
对方不开口，洛煜北也不搭理，反正被看两下又不会掉块肉。
终于，容璟坐不住了。
“将军~”
“不许。”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容璟委屈，靠在马车上，望着洛煜北幽怨极了。
“你不就是想贴着我坐吗？”
洛煜北缓缓睁眼，眸中尽是一片了然。
“我应该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吧，将军是怎么知道的？”容璟震惊。
心思都写在脸上，还问人怎么知道的，洛煜北心里觉得好笑，随便敷衍了一句：“猜的。”
然而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却让容璟怔愣片刻，竟是红了脸。
“我就知道将军也心悦我。”容璟捂着脸，害羞得浑身冒粉泡泡。
“？？”洛煜北疑惑，“我什么时候说心悦你了？”
“没关系，我都知道。”
洛煜北自出生起便承袭爵位，之后又被封为少年将军，是多少人眼中的香饽饽。
他一心为国，却被朝廷针对，善良如洛煜北，自是不愿娶妻，将另一半卷入这纷争中。
如今的处境，更是不允许洛煜北随意将喜欢宣之于口。
可喜欢并不一定要说出来，有时候行动比言语更容易让人信服。
亦如现在，洛煜北竟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他心中所想。
这必然是时时刻刻关注他，心里记挂着他，才能做到如此。
想到这，容璟感动得都快要哭了，“我没想到，将军会这么喜欢我呜～”
“啊？”洛煜北不解地看着不知道在脑补什么的人，“你知道什么了？”
“我什么都知道，”容璟眸中露出怜爱的神色，“我也最喜欢将军了。”
说罢，他抿着唇，忽地凑上去吻住洛煜北的唇角。
洛煜北原本就没跟上容璟的脑回路，这下直接大脑宕机了。
他伸手轻触容璟吻过的地方，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容璟误会成这样。
然而他这一举动，再次让容璟误以为他很留恋这个吻。
也更加让容璟坚定，洛煜北喜欢他，但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不得不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
亲眼见证容璟的神情，从刚上马车时的雀跃，到后来的灼热，再到震惊、欣喜、感动、怜爱，变成如今的心疼，洛煜北沉思片刻，决定闭嘴。
“将军，我会一直陪……”
“你也闭嘴。”
“哦。”
容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个“也”字，但还是乖乖听话照做，毕竟现在心情好，听什么话都感觉十分动听。
可他不知道，他的好心情，很快就会荡然无存。
时间缓缓流逝，经过城郊小道，马车轻微颠簸，又过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洛煜北下车时，唐浩清正等在淮园的大门口。
对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头发和肩上都落了一层雪，在看到洛煜北的那一刻，唐浩清久违地露出笑意，自然地张开了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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