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都,都看入迷了。”
自己挑起的话语,却率先红了脸,连带着后脖颈,都爬上一抹绯色。
洛煜北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忽然意识到,容璟似乎并不像昨晚在宴会上表现的那般游刃有余。
甚至十分容易害羞。
至于他那个问题的答案。
洛煜北大方承认:“恩,很好看。”
容璟确实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印象里,他十四岁对战黎国,平定西部战乱时。
也曾在敌军阵营中,见过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男孩。
对方是黎国世子,像是被迫来到前线历练,跟在敌将蒙柯身边,精致的小脸在一幕幕血腥画面下,变得惨白。
如今回想起来,容璟的样貌,倒是和那黎国世子有几分相似。
那次战役,残垣断壁粮草尽绝。
他和仅剩的两千残兵,始终没能等到早该抵达的援军。
无人知晓在此等绝境,年仅十四岁的洛煜北,是如何在五万敌军的包围巡查下,潜入敌方阵营,斩杀敌将首领。
众人只知,一夜间,黎国大军分崩离析,群龙无首。
他们互相残杀,都想成为统领万军之人。
以至于洛煜北仅率两千残兵,便将这万人军团,打得节节败退。
回京复命时,少年洛煜北,提着黎国战神蒙柯的首级。
在城墙上,初晨阳光的沐浴下,被先帝亲封为虎骁将军,受万千百姓跪拜。
至于黎国世子……
思绪回笼,洛煜北继续用膳。
他亲手杀死了那个好看的孩子。
所以即便在看到容璟的第一眼,他就想到了黎国世子。
洛煜北也从未将二人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一个男人被夸好看有什么好开心的,看我们洛柒这么可爱,我们骄傲了……”
洛伍一脸不屑地嘟囔着,却听“咔”的一声脆响。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洛柒虽面色平静,手中的茶杯却赫然出现了裂缝。
“……”
亲兵中的另外五人,用目光致敬洛伍是勇士。
随即吃饭的吃饭,喝茶的喝茶,摸桌子的摸桌子,都假装忙了起来。
洛贰更是打了个寒颤,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
洛柒平日里总是很阴沉,让人下意识被他的气场震撼,从而不敢直视他,自然也就会忽视他的长相。
但其实洛柒长着一张娃娃脸,浓颜系长相,眼睛又大又圆。
如果无视他的阴鸷,会发现他其实非常可爱。
洛贰就是第一个发现这一点的人,是第一个夸洛柒可爱的人,也是亲兵团里,第一个被洛柒打到多处骨折,在床上休养了两个月才好的人。
至此,“夸洛柒可爱”成了整个白虎军团里,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忌。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洛柒沉着脸起身,木凳在地上划拉出不大的声响,却吓得洛伍飞奔到洛煜北身侧,大叫道:“将军救我!!!”
“?”
洛煜北不明所以地抬头,容璟便凑过来小声说:“他夸洛柒可爱,洛柒不高兴了。”
“是吗?”
洛煜北扭头,就见少年乖巧地站在不远处。
安安静静的,分明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不会吧,我每次夸洛柒可爱,他都很开心啊。”
像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
洛柒轻轻“嗯”了一声,温声附和道:“将军夸我,我很开心。”
六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你你!”
洛贰不可置信地看看身侧的将军,又看看站在不远处的洛柒。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洛柒,双标就算了,居然还偷偷让将军夸你!!”
“将军也夸夸我吧,可爱就不用了,就夸英勇神武吧!”
洛贰伺机提要求,眼睛亮亮的,却被满脸无语的洛壹,拽着领口拉回座位坐好。
大堂内气氛欢愉。
这一刻,容璟才认真打量起,屋里除洛煜北之外的七人。
七名亲兵和洛煜北的相处,比起上下级,更像是家里的大哥在照顾一群没断奶的小弟。
尤其是这个洛柒。
比起其他人,他要更依赖洛煜北一些。
并且,似乎对洛煜北有着很深的情愫。
这一点,倒是可以稍加利用。
“你吃饱了吗?”洛煜北问。
“吃饱了~”
容璟放下筷子,眉眼好看的弯起。
他张开双臂,像只翩飞的蝴蝶,将洛煜北拥了个满怀。
“将军,现在我们去哪里?”
洛煜北没回答,却也难得的没有抗拒这次的亲近。
只顺势抚摸着容璟的长发,手掌划过对方脖颈时,倏地五指并拢化作手刀。
猛地劈下!
第5章 要杀了我吗?
光线昏暗的地牢里,仅靠天窗泄下一丝微亮,寒风卷起片片雪花从光影处飘落,聚在地上汇成一小片银白。
容璟双手被铁链束缚,深浅不一的鞭伤往外渗着血,在青墨色的衣衫上晕染开来。
他似乎连呼吸都很困难,抬眸时难得一本正经,只是神情太过落寞,声音也没了往常的清润,像是痛极了。
“将军想知道的一切,容璟都会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将军为何问都不问,就要对我动刑?”
洛煜北站在刑架前,冷峻疏离,带着漠然的审视,丝毫不见清晨的温善。
他缓缓开口:“那我问你,我该叫你容璟,还是——赤狐?”
赤狐二字咬字重了些,满身血污的人儿瞪大眼睛,眸中慌乱一闪而过。
本就失去血色的面容,好似变得更加惨白了。
洛煜北把这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不疾不徐地继续道:
“两年前,明绪帝微服私访,在西南一带的古里郡遇千面影刺杀。
你偶然路过,救下明绪帝后追杀千面影离开,此后明绪帝命禁卫军,在古里郡四周寻你的踪迹,无果。
直到半年后的古里诗会,你作为古里郡太守的门客现身,被守在那里的禁卫军发现,自此便入了宫。
这半年里,古里郡的千面影被尽数铲除,明绪帝说这是你的功劳,但我不这么认为。”
洛煜北顿了顿,手腕翻转间寒光乍现。
锋利的剑尖,已然抵在了容璟的心口。
“蛰伏在明绪帝身侧,如今又设法入我安和王府,赤狐,你想干什么?”
千面影是先帝驾崩那年,凭空出现的暗杀组织。
所属阵营不详,大到朝廷命官,小到贩夫走卒,千面影所杀之人,从来与身份性别无关。
洛煜北八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
但碍于明绪帝一直派人盯着他,他不敢有大动作,只让极少数的亲信,帮着一起查。
据传,千面影的首领,是一名代号赤狐的男子。
其心口有一个红色狐狸的烙印,也就是此刻剑尖所指的地方。
“赤狐印明明被我用特殊的药膏遮住了,”容璟的额角渗出细汗,扯出一抹虚弱的苦笑,“将军是如何得知的?”
“京郊那次,我见过你。”
听到这话,容璟泛着雾气的眸子忽地亮了,失去血色的薄唇微微勾起,像是对洛煜北过了这么久,还能认出面具下的他这件事,感到非常开心。
“原来是这样……那时我带了面具,以为之后换个身份出现在将军面前,将军也是认不出的。”
五年前京郊发生暴乱,十三名千面影,对京郊百姓进行无差别屠杀。
洛煜北带人赶到时,戴着赤狐面具的少年,正好将长剑从最后一名千面影的体内抽出。
十三人的尸身堆在一起,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连风都无法吹散。
站在血泊中的少年立直腰身,一身红衣如火焰般张扬,转身看向他时,声音清亮不卑不亢。
“在下赤狐……”
这时,洛煜北已经调查了千面影三年,却始终收获甚微。
面对这个行踪难以琢磨,却在他面前自报家门的千面影首领,洛煜北自然不会放过。
不等人把话说完,他就拔剑迎了上去。
他的攻势很猛,招招致命,而少年混迹江湖,出招很是诡秘刁钻,一时间,二人难分胜负。
剑锋变换太快,其他人不敢随意加入。
洛煜北还想趁机将人拿下,但少年并不贪战,不一会儿便连退数步跃上房梁,与他拉开距离。
迎着风,少年的衣衫翩翩舞动,如灵动的蝴蝶,自由地舒展着翅膀。
“是在下管教不力,才让叛变的下属伤了无辜的百姓,此后不会再出现,千面影伤害无辜百姓的情况,这是在下对将军的承诺。”
一句突如其来的解释,和不知缘由的承诺,让洛煜北莫名地把这场对弈牢记在心里,在无数个闲来无事后反复忆起。
在他看来,赤狐是个难得的对手。
之后几年,千面影确实没有对无辜百姓下手。
他们所杀之人,经过调查,都是经常欺压百姓、仗势欺人之人。
洛煜北越来越在意千面影,也亲手捣毁过几个千面影的窝点,却再也没有见过赤狐一次。
直到听闻明绪帝在古里郡遇千面影刺杀,被一个红衣男子所救。
隐约间,一人的身影从洛煜北脑海中迸发。
他直接去了古里郡,在那里看到了,作为太守门客的容璟。
这时的容璟,介于少年郎和成熟男性之间。
被众人围在中心,满身朝气,谈吐间又尽显沉稳可靠,仿佛生来就是主角,十分吸引目光。
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偷偷潜入容璟的房间调查,随后在衣柜中,发现了那个赤狐面具。
“那个面具,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的?”
虽是疑问,话语间却满是肯定。
赤狐留给他的线索太多太多了,就像是生怕自己找不到他一样。
容璟眉眼间舒展出一抹柔和的笑,唇角却有殷红的血液流出。
他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要杀了我吗?”
“你看起来,倒是不怕我杀了你。”
洛煜北握着长剑的力道稍稍加重,剑尖没入体内,很快就有血花在衣衫上绽放。
“因为我知道,将军不会。”
“这么肯定?”
洛煜北恶劣地又将长剑往前送了几分,疼得容璟倒吸一口凉气。
“我对将军有用,明绪帝的一切计划,我都可以告知将军。”
容璟看着他,眼底有破碎的苦楚、渴求被信任的期待、不加掩饰的灼烈爱意,唯独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心中异样攀升,洛煜北收起长剑,上前一步掐住了容璟的双颊。
“将军?……”
洛煜北睫毛忽颤,像是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他只是觉得,这般漂亮的眼睛,不该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就该……
门外的脚步声,骤然驱散了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就该什么?
洛煜北像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正要松手,手腕却被抓住了。
对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他一时间竟无法挣脱。
“将军不信吗?算计将军并非我本愿,可你我身份悬殊,若不搭上明绪帝这颗棋,我如何能光明正大地靠近将军?”
“除京郊那次,你躲了整整八年,要我怎么相信,你大费周章地布局只是为了靠近我?”
“若非如此,将军会注意到我吗?”容璟诚挚地发问,又压低了声音,“不利用明绪帝,将军会把赤狐留在身边吗?”
洛煜北沉默,他的答案很明显——不会。
刚踏入牢房的洛肆,抬眼就看到了这一幕,二人间亲昵得好似只要有一人愿意,就能随时抱在一起似的。
他愣了一瞬,随即愤愤地快步走来。
“你干什么呢!!”
第6章 将军,我疼
“你放开将军!”
洛肆上前拍开容璟的手,又在看清容璟的面色后,眼睛都差点瞪出来。
这个宛若被摧残小白花,惨白着小脸,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的人真是容璟?
可方才在他动刑盘问时,容璟还一身傲骨,鞭子抽在身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就因为将军在这儿,所以完全换了副姿态?
这太能装了吧!!
“身为将军的亲兵,为人处世总该沉稳些,屈打成招也要看看是对什么人,若今日之事被有心之人利用,不知要给将军添多少麻烦。”
容璟满身血污,看着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去责备洛肆。
“将军的亲兵到底是年龄小些,做事考虑不周到,若是换做我,我一定能帮将军把一切处理妥当,包括那些,像阴魂般,缠着将军的暗桩。”
“你胡说什么呢!将军的事哪轮得到你插手?”
洛肆总感觉自己被阴阳了,正要发火,又被洛煜北伸手阻拦。
洛煜北明白容璟的意思,听出容璟是在提醒他,他身边还有没被清理的暗桩。
“只是想确认一些事罢了。”
这句话洛煜北今天说了两遍。
容璟了然,扯着嘴角虚弱地笑了一下。
“是容璟忧思过度了。”
他像是终于卸下了心中的巨石,精神忽地放松,眩晕感也随即袭来。
颗颗晶莹的细汗布满容璟额头,他的视线略过气得直咬牙的洛肆,求助般望向洛煜北。
再开口时,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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