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面上一僵，忽而有了不好的预感。
容璟却不再理会她，找出裘文思屋里的迷药，强行喂给乌兰。
乌兰知道容璟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个。
她挣扎着还想逼问，最终还是慢慢陷入了沉睡。
容璟折回洛煜北身侧，不解地望着他，“将军，裘文思为什么要骗她？”
乌兰极有可能，是身体出现了问题。
而裘文思一连换好几个大夫，就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乌兰以为的喜极而泣，实际上，是裘文思强颜欢笑的痛苦掩盖。
把一件悲伤的事，用美丽的谎言包裹。
可美丽的外衣会脱落，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到时候，历经天堂，又坠入地狱。
这会比一开始就知道结果，还要痛苦吧。
“裘文思或许根本没想过，等到谎言被戳穿的那天。”
隐约间，洛煜北觉得，所有的信息碎块，似乎就要拼接起来了。
可他现在还缺少一条串联所有碎片的线。
听他这么说，容璟才诧异地接话。
“裘文思是想在乌兰死之前，和她一起死？”
“大概吧。”洛煜北看向仍在昏迷的裘文思。
真相到底如何，等明日裘文思醒来，问问就清楚了。
还未到天明，整个城主府陷在一片死寂中。
裘文思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
在他对面，乌兰双手被吊在刑架上，垂着脑袋昏睡，嘴角还流淌着鲜血。
“夫人！”裘文思奋力挣扎，“夫人你怎么了？！！”
“她被我喂了毒药，”角落处的容璟缓缓开口，“如果想要她活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好好，无论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积极配合，求你不要伤害我夫人！”
裘文思整个人都很是紧张，奋力挣扎地想靠近乌兰，生怕乌兰出一点意外。
“她还怀着我们的孩子，她不能有事……”
洛煜北这时也站了出来，淡声问道：“她真的怀孕了吗？”
此话一出，裘文思忽然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我夫人当然是怀孕了！我请了那么多大夫来给他确诊，我能不清楚吗？”
他的反应比洛煜北预料的还大，情绪很是激动。
“既然你如此憧憬和乌兰的未来，那你为何还要准备那么多火药？”
洛煜北冷眼看着裘文思。
就在方才，他们收到了千面影的回信。
裘文思不仅囤积火药，还让人将其制作成了，威力巨大的炸药。
并埋在了城中各个角落。
“你知道乌兰活不久了，所以想在乌兰死后，炸毁半月城，以此来做为你们的衣冠冢。”
心思被猜中，裘文思的面色倏地阴沉凶狠起来。
洛煜北走近他，继续说：
“为了帮乌兰实现青春永驻的愿望，你找到了顺天寨，让他们帮乌兰抓那些妙龄女子。
可你的良心也并未湮灭，你作势要造反，集结四周的暴民，又偷偷将普通百姓，转移出半月城。
你想在炸毁半月城时，拉着那些暴民一起死。
可这算什么？为你此前做的恶，恕罪吗？”
第71章 怀疑的种子刚冒头，就被洛煜北掐了
“还是说，你仅仅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洛煜北沉稳的声音带着压抑感。
裘文思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自己埋藏在心里的秘密，会这么轻易就被洛煜北给猜出来。
“乌兰身世不好，是个孤儿……她一直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裘文思忽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凄凄，很是颓然。
“我也不记得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格外在意容貌，还寻到了巫族秘术……我该阻止她的，是我害了她……”
裘文思哽咽了一下，看着昏迷中的乌兰，神色悲凉，似是陷入了回忆。
“以血养人，需生饮其血，”容璟站到洛煜北身侧，垂眸看着裘文思，“顺天寨抓的那些人里，有人患了重病？”
“是，”裘文思眼里的悲痛愈发明显，“乌兰就是饮下了那个病重女子的血，才被传染，得了不治之症……”
他爱乌兰，为了帮乌兰实现青春永驻的愿望，他伤害了自己的城民。
可他同时也爱着自己的城民。
所以在得知乌兰的病无法治愈后，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喜极而泣，担心大夫误诊，这才又请了四个大夫。
而最终诊断的结果，都是乌兰活不久了。
他给了这五人一大笔钱，让他们离开半月城，永远别回来。
然后他骗了乌兰，骗她说，她怀了她一直渴望的孩子。
他希望乌兰在她最后的生命里，是开心的。
而不是被病痛折磨到痛苦地死去。
所以洛煜北其实有一点没有猜对。
“我并不是要在乌兰死后，拉半月城陪葬，而是计划在乌兰的肚子‘开始显怀’，要瞒不住的时候，引爆城中的炸药。”
裘文思始终看着乌兰，神情充满了迷恋的悲伤。
“只有这样，我的乌兰，直到死的那一刻，才都是幸福的。”
终究是经历不同，洛煜北无法与之共情。
裘文思原本是容城主的部下。
当年父亲收复半月城时，裘文思跟在容城主身边，也出了不少力。
后来容城主牺牲，裘文思被容城主的旧部一致举荐，坐上了城主之位。
这么多年来，半月城的百姓过得也算安稳。
虽然偶尔会被黎国士兵骚扰，但都很快被裘文思带兵将其逼退。
裘文思原本也是一个豁达洒脱的人。
如今不过短短数月，洛煜北简直在他身上，看不到丁点曾经的影子。
“你和乌兰，是什么时候相遇的？”洛煜北忽然问道。
裘文思缓缓看向他，沉寂的眼眸里多了一丝光彩。
“一年前，我在河边救下了重伤的她，把她安置在府内，养了数月的伤。
她生得好看，武功也厉害，还什么都懂，连治国安邦的策略，她都很有见解。
想要爱上她，根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在乌兰养伤期间，她经常会神秘失踪，可最终，她还是会回到城主府。
裘文思一开始也很担忧和好奇。
可他担心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乌兰会彻底离开他。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只要乌兰最后还愿意回到他身边，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个月，三月后，乌兰身上的伤痊愈了，留下一封道谢信后消失。”
这一次，裘文思又等了一个三月，都没等到乌兰回来。
裘文思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乌兰了。
难受之余，他去了和乌兰初遇的河边。
却意料之外地再次看到了乌兰。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乌兰是千面影，而她消失的这三个月，是回到组织中，准备退出事宜，而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和我在一起。”
自此，被埋藏在心里的爱意疯涨。
裘文思深陷在温柔乡里，每日幸福得，让他感觉不到真实。
他对乌兰有求必应，甚至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去杀掉本没有错的百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派人将顺天寨里的人，屠杀过半了。
他知道自己错了。
可他身后是悬崖，他回不了头。
听他讲述完这一切，洛煜北的心忽地沉了下来。
近几个月，发生的许多事情，似乎都能和容璟扯上一些关系。
先是容璟来到了他身边，后是赤狐身份暴露。
顺天寨的冉氏兄妹来自黎国，是巫族之人，而救容璟的，也是巫族的人。
就连现在的乌兰，不仅曾是千面影，脱离千面影后，又利用巫族秘术，残害无辜少女。
世上当真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洛煜北心情复杂地看向身旁的容璟。
却见对方压根没注意听裘文思说什么，而是一直认真地看着他。
瞧自己看了他，容璟又在那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心中怀疑的种子刚冒头，就被洛煜北给掐掉了。
容璟这时又凑到他耳边，不满地小声嘀咕，“谁要听他的故事呀，有这个时间，不如和将军单独相处呢~”
洛煜北一手按在容璟脸上，把人推远。
容璟又晃晃身子，倔强又委屈地抱着洛煜北，非要和他贴在一起。
裘文思原本还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
可余光瞥见二人腻腻歪歪的模样，忽地一言难尽起来。
他张了张嘴，不知该不该打扰他们。
可考虑到乌兰的安危，他还是硬着头皮说：
“安和王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城中的百姓全都被我安置在了炎山的地下城里，现在可以把乌兰给放了吗？”
听到这个，洛煜北动作一顿，容璟终于得到机会，把下颚抵在他肩上，还美滋滋地蹭了蹭。
“你把百姓安置在了炎山？那些被抓的少女也都没死？”洛煜北问道。
他记得乌兰说，那些被放完血的少女尸身，都被扔进炎山喂野兽了。
裘文思沉默了一会，才说：
“最开始抓的那些人，的确是死了，后来我良心不安，才把放血量控制在了安全的范围内，虽会致人昏迷，但只要养几天，就会好起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瞒着乌兰，让乌兰以为那些人都死了？”
洛煜北不解地看着裘文思。
他不认为乌兰当时是在撒谎，何况这种事，也没必要撒谎。
第72章 越吻，容璟越急切
再者，人体血液的再生速度很快。
裘文思若只是想取血而不伤人，根本没必要一次次冒着风险，让顺天寨抓那些姑娘。
“因为……”裘文思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乌兰认为，如果不肯为她杀人，就是不够爱她。”
“……”
洛煜北眉心不可抑制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心中即将肆虐而起的风暴。
“为了她放下底线，就是爱她？”
“是……”
裘文思情绪也很低落，再次看向乌兰时，却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珠。
意识到乌兰醒了，还不知她听到了多少。
裘文思瞬间慌乱起来。
“夫，夫人……”裘文思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乌兰睁开眼睛，神色复杂且悲伤地回望着裘文思。
只是碍于还有旁人在场，所以她并未说些什么。
洛煜北把他们关了起来。
之后发出信号，联系在城中探查的白虎军。
让他们一部分来城主府，控制府中众人。
另一部分，去炎山救人。
他还传信给了明统领，简单说明状况，让明统领带着大部队围城。
天还没亮，暴民就被悉数控制了起来。
洛煜北和容璟去了裘文思口中的炎山地下城。
与其说是地下城，不如说只是在地下，挖了一个空间足够大的洞而已。
里面没有任何基础设施，所有人都挤在一起，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
白虎军在把这些人救出来时，他们大多数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由于城中还藏着许多火药，洛煜北便将这些百姓分散到附近的城池中安顿。
又从各地调用大夫过来，给他们看病。
在这期间，洛煜北得知了一个消息。
乌兰自尽了。
而裘文思疯了。
这日夜里，容璟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
事实上，自从知道那些姑娘被抓，是为了满足乌兰的私欲后，容璟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好。
与平时可怜兮兮的失落不同。
现在的容璟，周身气场如冬日寒霜，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他半边身子隐匿在黑暗下，看起来脆弱易碎，像与世界隔绝了一样。
洛煜北来到他身边坐下，轻声唤着容璟。
容璟这才有了些反应。
他伸手抱住洛煜北，哑声说：“当初答应将军的事，我没做到……”
洛煜北晃了一下神。
才想起容璟说的是，当初在京中城郊，容璟作为赤狐对他许下的承诺。
那时容璟不过十来岁，红衣如火，手执长剑立于屋顶，如太阳般耀眼。
虽带着面具，却也掩盖不住满身的潇洒意气。
他对他说：【此后不会再出现，千面影伤害无辜百姓的情况，这是在下对将军的承诺。】
“你并没有食言，”洛煜北抱着他，动作轻柔，“她是离开千面影后才变成这样的，这与你无关。”
容璟摇摇头，声音还是很哑，甚至带着点哭腔。
“其实早就有千面影向我汇报，半月城有异，就连我派来探查的下属，在来之后没几天，也和我失联了……”
容璟把头深深埋进洛煜北颈窝。
“我早该来处理的，如果我能早一点来，或许就不会有百姓受伤。”
“不要这么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洛煜北柔声安慰，“何况那个时候，你在京中都自顾不暇，哪还有空抽身来半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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