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林深谦和回应,不卑不亢,“我不敢大言不惭说这是一场‘复兴’,我只是一个引子。燃料是四面八方的国民,我做的,只是引燃沉睡在国人基因里的东西,仅此而已。”
【谦谦君子鱼书生!】
【鱼鱼主打一个深藏功与名!好!更爱了!】
采访结束时,余林深刚回录制后台,就看见正在等他的简昭阳。
彼时简昭阳抱臂靠着台柱,见爱人顺利下班,笑着迎上来,问:“累吗?”
“累,但心满意足。”余林深勾唇笑道,与丈夫并肩走向回家的方向,“毕竟,师父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那你自己的怎么办?”
“接下来就可以安心踏上我自己的道路了!”
余林深佯装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手臂垂落的时候,故作不经意地牵住了简昭阳的手,补充上后半句——
“和你一起。”
第71章
内忧之时, 常伴外患。
简宁伟病危的消息外传后,简氏集团内部局势动荡,外部竞品对家也自是虎视眈眈。
简昭阳“自立门户”的流言愈演愈烈, 成为商界竞争方认定的事实。
于是,有好事者冷嘲暗讽, 阴阳怪气小简总表面不屑遗产,实际最新综艺的爆火, 依旧离不开父亲的名声和财力。
简昭阳并未出面回应这些讽刺。
综艺完播不消几日,综艺“售后”的纪录片《我和书法的故事》,登录各大视频网站。
这档纪录片一如其名,总片被分割成不同的小单元,展开讲述综艺嘉宾与节目组沟通时的幕后趣事。出镜嘉宾知名如溪河师兄弟的出场, 无名如街头巷尾的书法爱好者等。
最后一个记录单元, 专门讲述简昭阳筹备这档综艺的故事。
独特之处在于, 视角。
在这一单元, 观众知道故事的主角是简昭阳,但筹备期间的合作方却并不知情。
从合作方角度看来,向他们递来橄榄枝的, 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经营着一家摇摇欲坠的小公司, 流水堪堪够建设新的项目, 便被其一股脑投进了书法综艺。
这信息与事实之间的误差,来源于简昭阳的隐瞒。集资期间,他并未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单作为幕后主使指点主创, 因此才有了这种误差。
这却恰恰是简昭阳的目的。
只有这样,这档综艺能够筹备成功, 才完全靠简昭阳及其团队的个人实力,而非简氏的财力。
这纪录片制作精良,显然不是简昭阳为了回应嘲讽临时起意,而是在综艺开播前就早有预谋。
他预判到了外界可能的风言,事先准备了这一手,不但打脸质疑,加上综艺的成功事实,更证明他匿名集资这种看似小孩子意气的行为,反因他化腐朽为神奇,没沦为笑柄。
从结果来看,简昭阳匿名创业并成功,书法综艺出圈大获全胜,是经典爽文走向。
可看了纪录片之后,观众们才了解,在创业过程中的压力与心酸,究竟多么考验人的意志——
与书法相关的嘉宾,虽因为有了机会而欣喜,但没有显赫背景的主创,亦是让嘉宾们对于是否参演百般犹疑。
而与书法无关的资本家,本就没有情怀加持,平白无故投资满脸扑街相的小团队,不如拿这钱去做慈善。
所以,简昭阳筹备综艺之路,简直是地狱开局。
但就算如此,简昭阳还是成功了,纪录片记录的画面,客观呈现了这一段历史。
简昭阳没看过这纪录片的片段,制作全程完全不参与。
如今正片出来,他也丝毫没有好奇心思,本不打算看。
只不过,余林深在影音室对着屏幕泪眼迷蒙的表情,还是让简昭阳忍不住驻足,坐在爱人边陪伴。
彼时,纪录片的画面,上演简昭阳拉到一个新赞助的剧情。
背景音乐先抑后扬,终于柳暗花明,余林深却是在这成功的时刻,深受触动。
“那天我们从海岛回来,你在飞机上邀请我制作综艺,轻描淡写说已经筹备完了……”余林深任简昭阳与自己十指相扣,开口道,“但你说出那句话时,居然经历了这么多?而我却一无所知。”
“这也没什么。”简昭阳拉起余林深的手,在其手背上印下一个缱绻的吻,“你过去也经历了很多,我不也很晚才知道么?”
“那不一样。”余林深坐正,面向简昭阳,认真纠正,“你不知道时,我们关系很僵硬。而这回我不知道,却是我们已经说开的时候。我们本该同甘共苦……”
“当然不一样。我们是在同甘共苦啊,只不过我没告诉你。”简昭阳说着,悠哉地躺在余林深的大腿上,在膝枕时闭眼享受,“那段时间,每当我遇到难缠的客户,回家时,我都会像这样缠着你。那些时刻,你总是很包容,不遗余力为我提供所有情绪价值。”
在家门外的世界闯荡时碰撞的一切伤口,只要进了家门,都会被温柔的手一一安抚。
因为有了余林深的存在,简昭阳才有力量抵御次日的风雨。
“但是,以后不许这样了。不管什么事,都要让我知道。”余林深没推开他,只语气依旧稍显诘难。
简昭阳微蹙眉头,片刻还是点头,“好。我记住了。”
“你一定很委屈吧?”余林深想起纪录片中的画面,心酸不已,手指轻抚开膝上人额前的碎发,留下温暖的触感。
简昭阳却故意曲解,“对啊,刚才被你怪罪,我是挺委屈的。”
“……不正经。起来!”
“起来可以,”简昭阳睁眼,手指点点嘴唇,“你亲亲我,我就不委屈了。”
余林深表情无奈,手指却依旧梳着简昭阳的发丝,亲昵地安抚着怀里的人。
片刻,他才说:“你不起来,我亲不到。”
简昭阳得逞微笑,撑起上身。
风雨苦涩,但他们相吻,雷鸣之下也能品到甜。
……
纪录片证明了简昭阳的成功,压根无需依赖父辈的背景。
这个事实,也给其“自立门户”的传闻,增加了堪称实锤的可信度。
在几乎既定的结局面前,最先沉不住气的,是病危的简宁伟。
老人察觉到命不久矣,居然半夜主动传唤简昭阳到病榻前。
临终前的话题,无非是遗产相关。
这事若让外界得知,必然诧异主动的一方竟是简宁伟。
但简昭阳并不意外。
甚至半夜接到电话通知时,他还借口自己有起床气,推拒不想去。
通话结束,简昭阳躺回床上,却再无困意。
在静夜中胡思乱想片刻,简昭阳才听到身边传来清明的声音。
他以为早该睡熟的余林深平静道:“外界猜你不想接受父亲的遗产,连我都猜不透你真实的想法。可我知道,你绝非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嗯,我确实有些决定,只是暂时不敢说。”简昭阳回应,“怕你得知会觉得我阴狠,怕你会发现我比你想象中更贪婪。”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谜语,但余林深反倒安心。
他察觉自己对这件事的心意似乎与丈夫隐隐相通,便也主动给予暗示——
“你就当我在说梦话,不必被我左右你的决定。遗产是资本,是刀枪剑戟,但兵器本无情,有情的是手持它的人。
“你拥有资本,所以你可以轻易帮助别人实现其穷尽一生都无法达成的梦想,比如慈善义卖,比如那位糖画老伯,比如在书院挣扎的女学生……
“除去资本,你的存在亦是许多人的曙光。那些在你手下工作的年轻人幸而得到能提供机会的领导,你若离开,难说不会成为他们更甚的打击。也许,需要你的人,比你想象中更多。”
安静听着这番话,简昭阳只是沉默。
“昭阳,如果你和我想的一样,放心去做,至少有我理解你。如果你和我想的不同,那也放心去做,哪怕不懂,我也愿意成为你的共犯。”
说完这番话,余林深没再打扰丈夫的思考,默默陪着,久久,直至相拥入眠。
第二天,余林深醒来时,床边已经空了。
简昭阳起得格外早,应当是去赴了一场紧急的约。
……
集团名下医院的专用病房门外,殡仪会的葬仪官整装待发,与简氏的亲属在长廊上恭敬等候。
门内的宽敞病房隔间外候着几名律师,记录着什么。
隔间内的病榻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垂死者简宁伟。
他的头发斑白,苍老得与实际年纪不符,掩在被单下的身体也干枯得瘪下去。
那张年轻时本英俊的脸,此时骨骼暴起,带着面目可憎的压迫感。
站在病榻边的年轻男人手插着兜,表情无所谓,仿佛眼前将死的,并非他的父亲。
若不是律师们勉强辨认出二人眉眼的相似,他们可能要误会这年轻人是哪来的冒牌货。
“昭……阳……”简宁伟艰难开口,气若游丝。
被唤着名字的简昭阳眸光微沉,还是上前一步,略微靠近。
“遗产全都……留给你……”简宁伟长叹一声,“年轻时……我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老了,快死了,才知道……那些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简昭阳没有说话。
“将死之人,别无所求……”简宁伟牵起病恹恹的嘴角,“你能来,我就满足了……”
二十余年,简昭阳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垂爱”。
可他却深感可笑,只自嘲地勾唇哑笑。
“外界传言,你想自立门户……昭阳……我知道你怨我……那些资产,因为随了我的姓,你才不想要……但是……如果收下的人,不是我的血肉……我这一生,活得也太可笑了……进了地府,我怕是……会被别的鬼魂嘲笑……”
“按我过去的心情,我怕是会说,你被嘲笑,与我何干?”简昭阳打断父亲的话,“但现在我会说,你的遗产,我接受。不是为了满足你的遗愿,而是因为我既要又要。毕竟这资产不是我求你留给我的,而是你求我收下的。这一切,在场律师皆可作证。”
被点名的律师们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心惊肉跳。
听到独子这番话,简宁伟混沌的大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濒死的大脑最后灵光了一次,简宁伟明白了,简昭阳或许从未打算放弃遗产,而外界那些传言,怕是本人亲自放出的。
只有这样,外界才会认可简昭阳本人的实力,才会承认,遗产对于这样的人物,只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简昭阳最后利用了快死的父亲。
可简宁伟意外地察觉,自己不但不恨,反倒感到一丝欣慰和解脱。
“我知道这些事……这段时间,你真的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我都看在眼里……”简宁伟声音愈发虚弱,沙哑中带着咯血的质感,吊着最后一口气把话说完,“若我现在,承认你很厉害,是我过去看走眼……你能不能,稍微原谅我?”
最后的遗言,是一个问题。
那不会是简宁伟年轻时的夙愿,却成为他濒死前唯一的执念。
快死的人还有什么野心和觉悟呢?
简宁伟最后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心安的死。
若能原谅,简宁伟死得圆满。
若不原谅,简宁伟死得遗憾。
唯一能给他这个心安的,是简昭阳。
简昭阳却沉默,并未回答原谅与否,只是沉沉看着病榻上的人。
简宁伟满眼困惑,直到阖目长逝的那一刻,都没听到亲生儿子说过一个字。
他没听到简昭阳的心声。
一如年轻时他仍强势,却从未尝试听听孩子的心事。
——没有答案,你自己去猜。
——若你胆敢认为我原谅,便在虚伪的和平中死去,不至于脏了我的口。
——若你清楚我不会原谅,便含着疑问下地狱见你的兄弟。我不知道你见到故人是否会害怕,但我确定你会不得甚解。
——就像童年我被你摆布时一样。
简宁伟离世的一刻,门外那些平日鲜少见面的远亲旧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种哭声不过是世俗的潜规则,算是给了生者与逝者不同意义上的体面。
但简昭阳却连这种体面都懒得维持。
他进门时双手插兜,出门时依旧如此,轻松得好像是逛街路过。
出门后的简昭阳倒是微变了些表情,只稍瞪大了眼睛。
毕竟他没料到,竟于病房门外看到余林深在等他。
简昭阳走过去,自然而然揽着爱人的肩,吻了吻余林深的额头,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余林深习惯地接受了那个吻,回答:“这种时刻还猜不到你的去向,那我也太不了解你的为人了。”
一个没问过程,一个没说结局,病房内发生过的一切,此时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二人只是相视一笑,并无他话,牵手离开了哭声喧嚣的医院。
那些哭声不似送葬,倒像是在给他们的过往送别。
这一天,简昭阳和余林深终于清空了过往所有罪业。
从今往后,他和他的人生,只有彼此和未来。
……
云卷云舒,时光在天幕间缓缓淌过。
转眼过去几年,时局变动,细节之处有了更改,框架依旧没有剧变。
简宁伟年少的罪孽传言毫无实证,时过境迁,已无法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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