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瞎说!”卫官瞪了卫士一眼,“宫里的事情是能瞎说的?”这个和平日里有些不同的湛金,可不好评说啊!
湛金牵着马哈哧带喘的到了校场,看到冯唐迎着,就倒在了地上,只指了指马上两个已经从吓傻的状态终于镇定下来的太医,就继续像是风箱一样喘气了。
贾赦已经被挪进了室内,胳膊上的衣服也被剪掉了。徒述斐注意着没第二次造成骨头的伤害,也让人烧了热水取了精盐来,把沾了尘土的伤口冲洗了干净。
期间贾赦昏迷了两回,又都疼醒了。血渐渐不流了,只是贾赦开始感觉到冷了,时不时的哆嗦一下。
治疗外伤的太医一看,先是松口气,庆幸出事的不是六皇子,而后就开始给贾赦诊治。
徒述斐是知道这些太医喜欢掉书袋的,待他要开口的时候抢先问道:“手筋可有损伤?”
“手筋完好,只是经此伤后,恐怕会有细小经脉阻隔。好在贾公子尚未长成,仔细调养几年,还是能恢复如初的。还请谭太医先给公子正骨。”
徒述斐长出了一口气。这里可不是后世,徒述斐看到骨头戳出肉的情况时,深怕贾赦的手部肌腱断裂,那等于是残疾了。如今说只要将养着就好,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贾赦这边正骨之后包扎,徒述斐插不上手,就出了屋子的内室来:“徒亦简呢?”
灵宝赶紧上前回话:“跑了,往撷芳殿的方向。另外,羽林卫的卫士们到了。殿下您看……”
徒述斐冷笑一声:“给我牵马来!既然他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出手狠辣!”
灵宝默默的退了出去,想着是不是让湛金再去清华殿“跑”一趟通知一下太子殿下:咱们六殿下这回,是真的要发飙了啊!
第132章
御前殿里, 圣人批完自己手边的一道折子,正打算拿下一封,就看见祁顺疾步走了进来,把马场发生的事情说给圣人听:“官家, 如今六殿下好像骑着马往撷芳殿取了。看着是朝襄阳郡王去的……”
“拦住他!万不可出了人命来!”圣人一惊, 赶紧吩咐道。
而在圣人下令的时候, 徒述斐骑着马已经进了撷芳殿了, 正往徒亦简院子的方向而去。
到了院门口,徒亦简的院门紧紧关着。徒述斐冷笑一声勒住缰绳, 那乖顺的马儿就扬起了蹄子, 来回的把前蹄蹬在木门上。院子里登时就传来一阵阵宫人的尖叫。
徒述斐心里压着的火被这木门一挡,非但没有熄灭, 反倒更旺盛了。他拉着马后退十几步,然后一架马腹向前冲去,到了门前再次勒住缰绳让马人立而起,扬起蹄子来。这一回,把木门一下子就踢毁了半扇。还剩下半扇门也只有一半还连着门轴, 可也摇摇欲坠随时不支的样子。
院门大开之后, 徒述斐驱马进了院子, 冷笑的扫视着四散奔逃的宫人,也不去追赶,只定定的看着已经腿软得跌坐在正堂廊下得徒亦简,高声道:“徒亦简, 留着你是个祸害, 咱们今日索性做个了结!”
“……六哥……六哥我错了!六哥我是你的亲兄弟啊!”徒亦简哆哆嗦嗦得给自己求饶。他真是吓怕了, 他就是脑子一热才朝贾赦射出那一箭的!而且贾赦就折了胳膊而已,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嘛!
徒述斐没说话, 翻身下马,抽了挂在马鞍上的利剑,朝已经站不起来的徒亦简走了过去。
“六哥!六哥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我再不敢惹你了!六哥你饶了我!”徒亦简被步步接近的徒述斐吓的几乎肝胆俱碎,求饶的声音到最后全是破音。
“六殿下,可不敢这样!”
徒述斐离徒亦简越来越近,就听见身后有个声音急慌慌的喊了一句,正是受了圣人的命令前来的金吾卫统领和祁顺的一个徒弟。
“六殿下,圣人已经知道了,您有什么委屈,圣人定会给你做主的!可不敢这样动刀动枪的啊!”祁顺的徒弟乐泰看徒述斐因为自己的话停了脚步,立刻再接再厉的劝说。
徒述斐停下了脚步,勉强压制怒火思考乐泰所说对自己的利弊。可他停下了脚步在徒亦简看来,就是示弱和认怂。
自认为援兵到了已经安全的徒亦简立刻没了刚才求饶的卑微,指着徒述斐道:“徒述斐,你等着……”
盛气凌人的话还没说完,徒亦简就觉得肩膀一凉,而后就看见自己还指着徒述斐的手臂如同脱离了主干的树枝一样,落在了地上。
伴随着后来的痛觉,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徒述斐的骑射装下摆上,徒亦简哀嚎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这变故来的太快,乐泰回过神来只知道念叨这两句话了。
而金吾卫的统领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徒述斐,一挥手,就有两个金吾卫的卫士上前,把徒述斐手里的剑收走,一左一右携住了徒述斐。
“六殿下好身手、好心性!”金吾卫统领看了一眼个头才到自己下巴的少年,一拱手先赞了一句,“请六殿下随下官复命。”
已经没了手臂的徒亦简还哀嚎着,只是声音小了不少。徒述斐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疼痛而在地上不停的翻滚,以至于伤口上全是尘土的徒亦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本殿等着呢!”
谁也不知道表面上镇定自若云淡风轻的徒述斐,此刻心跳却是如同擂鼓一般。他甚至以为刚才他和徒亦简开口说话,自己的心脏都会从喉咙口跳出来!
其实他来的时候,是抱着要杀了徒亦简的心思的。可惜圣人的反应太快,徒述斐却不好在乐泰的话出口之后再杀人了!否则就是对圣人的不信任,那岂不是说,之前徒述斐和圣人的和好都是演戏?
欺君还是其次,真要是让圣人觉得和自己离了心,以至于自己一直演戏骗圣人,没了圣人的宠爱和信任,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徒述斐很好的把握了自己应该有的情绪——而且徒亦简也很配合的放狠话,那他怒而挥剑,也就有了很好的解释了。
徒述斐把事情发生之后自己的反应捋了一遍,在思考中调整自己,因为断了徒亦简一臂而激荡的心神也平复下来。只是鼻间总还弥漫着铁锈一般的鲜血味,让他有些不舒服。
到了御前殿门口,之前留在撷芳殿安置徒亦简的乐泰也赶了过来,向等在殿门口的徒述斐告了一声罪,就先进了御前殿。
才进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御前殿里传来了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圣人中气十足、饱含怒火的声音喊道:“让那个孽子给朕滚进来!”
还想要见自己,就说明问题不大。徒述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昂首挺胸的走向出了殿门走向自己的乐泰。
乐泰扫了一眼徒述斐还沾着血迹的衣衫,有心吐槽一下其实他这身衣服,怎么整理衣冠也利索不了了,可最后还是忍住憋在了心里,低眉敛目的引着徒述斐进了御前殿。
“你好大的胆子!”徒述斐才进了御前殿,到了圣人身前8九步远的时候,就有一本折子摔在了他的脑袋上。
祁顺可不敢怠慢,赶紧上去把折子捡起来,仔细的翻看没有损伤,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对乐泰打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的,把折子都挪开,只留了些书局进上的新印的书在圣人桌子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您发火扔东西,拿那几本新书就行,千万别损坏了折子!
圣人被祁顺和乐泰动作里的含义弄得尴尬,也知道自己刚才怒极失态了。本来还中烧的火气息了一大半,对着徒述斐也骂不起来了:“先去太庙跪三个月,之后禁足半年!”
想了想,圣人又道:“你那个伴读贾赦就是个祸头子,索性就送回家去吧。”
“父皇!”徒述斐原本还恭顺的低着的头立刻抬了起来,“贾赦乃是儿臣足下鹰犬!而且此事本来就是徒亦简才是罪魁祸首!您把贾赦送回家,岂不是等于给他落下不堪用的招牌?这是断了荣公一脉的前程啊!”
“罪魁祸首被你砍了胳膊了!”圣人听见徒述斐提高了声调炸刺,立刻也提高了一个声调,“难道让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没有友悌?送回去!”
徒述斐不敢再说了,只委屈的看着圣人不说话,眼角泛起的红色往眼眶蔓延。
“贾赦护驾有功,着其好生静养。”圣人最后填了一句。荣国公到底是开国老臣,他的心情还是要顾及的。这样的开国功臣,如今也没几个了!
徒述斐得了圣人的准话,立刻就跪下里给圣人叩了头:“儿臣领旨。”
祁顺留下乐泰,自己送了徒述斐往出走。
待两人走出了御前殿一些,徒述斐才对祁顺拱了拱手:“多谢您了!”
“六殿下哪里的话,您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不是?再说老奴可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怕折子被损毁了,有不长眼的指摘官家!”祁顺可不敢受徒述斐的礼,赶紧躬身退开半个身子。“您要是真心疼咱们,只多送些院子里做的点心菜品来。这宫里再没第二份饮食上精心的功夫像您院子里的小厨房了!”
“你这老货,也是叔叔爷爷辈分的人了,还来眼馋我的吃食?”徒述斐笑骂了一句,“行吧,反正原来也隔三岔五的给你送。倘若有了新鲜的,定然给你单独备上一份儿!”
“那敢情好,老奴先谢过了!”说着,祁顺就揖了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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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述斐穿着一身还带着血的衣服,也没回撷芳殿,就被祁顺送往太庙去了。庙门口,几天跑了好多路的湛金才把气息喘匀了,一脑门子的汗还没消下去呢。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湛金过来,先跟祁顺行了礼,又问徒述斐。
徒述斐掰着手指头算算,发现自己没什么好嘱托的,就一摆手:“你只传话让他们不必担心就好。”
他们,指代多人。包括了太子、翊坤宫三人、石光珠以及贾赦和冯唐。当然,还有群龙无首的撷芳殿小院子礼的宫人们。
湛金一听话里的意思,就知道自家六殿下这是有惊无险了。只是在太庙里头三个月,他得好好盘算一下,该送点什么东西来,才能让殿下每天都过得舒舒服服得!
这边徒述斐进了太庙,徒亦简被乐泰叫来的太医会诊,贾赦被包扎好了之后送上了回家的马车。而御前殿前面,稍微晚了一些得到消息的太子、甄贵妃都来了。
圣人余火未消,就听见祁顺说,太子和甄贵妃求见,有些烦躁的问:“他们来做什么?”
在门外的乐泰小步进了御前殿,对着祁顺耳语了一番。祁顺点点头,转过来对着圣人说:“官家,除了太子殿下和贵妃娘娘,好像……五皇子殿下也来了。另外,乐泰远远瞧着,好像三皇子殿下也过来了。”
“他们定然是为了那小倔驴来的!”圣人气着道,“朕难道还能下辣手不成?小八……襄阳郡王可是失了一条手臂啊!”
“几位殿下年幼,官家您慢慢教就是了!”祁顺劝了一句,“可要老奴去打发了他们?”
“去吧,把朕的处置说说,免得他们觉得朕不近人情。”圣人挥手,自己捏了捏鼻梁中间醒神,而后就拿过刚被重新放回手边的折子批阅。
第133章
进宫的时候贾赦还活蹦乱跳的, 如今却被人抬着回来,贾源还好,徐氏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
“夫人莫慌, 待老夫问问!”贾源让一左一右扶着徐氏的映蓝绿绮让徐氏坐下, 自己拖着一条因为老伤而有点瘸的腿往出走。
“公爷, 怎么好让您迎出来?”灵宝正指挥着身后的人把赏赐下来的东西交接给贾府的众人, 一看见贾源出来了,赶紧过去行礼。
“小公公, 老夫就是问问, 这事的前因后果。”伸手不打笑脸人,贾源对着灵宝也不好发泄自家孙孙受伤的火气。
灵宝看了一眼四周, 对贾源说了一声“借一步说话”,就引着贾源到了僻静的地方,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此事却是大爷的无妄之灾了。咱们殿下如今也进了太庙,先跪经三个月, 之后还有半年的禁足, 所以让咱来府里说一声, 别让不长眼的人轻辱了大爷去!”
贾源前面听了事情的经过,还心思百转。如今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心惊,隐约觉得灵宝的话意有所指, 可又不敢确定, 只能装傻。
“公爷您别担忧, 大爷是好的,将养一番也不碍什么, 只把心放肚子里。”至于徒述斐请托太子照看贾赦的事情,就没必要和贾源多说了。将来真有人不长眼,到时候太子自然会出手就是了。
贾源拱手:“多谢六殿下照拂赦儿了,老夫感激不尽!”
灵宝说完了要交代的话,又引着贾源认识了一下专门被分来给贾赦调养身体的四个太医:“这是殿下的心意,今后这四位,暂时就在荣国府点卯了。公爷您放心用着就是,这是大爷在咱家殿下面前的体面!”
贾源听灵宝一一介绍四个太医的专能,其中只有一个是于骨骼外伤有研究的,其余三个的专长倒更像是给他和徐氏用的,立刻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再三的拜谢灵宝。
贾赦被抬了回自己院子,如今安神药的劲头过了,吊着手臂听灵宝手下的虎牙说了事情的前后,虽然还是因为手臂上的伤疼的满头大汗,可还是爽快的大笑:“我就知道殿下肯定会替我报仇!”
贾源陪着灵宝进院子来,就听见自家大孙子嗓门洪亮的这般喊了一声,看了一眼灵宝,有些拿不准灵宝的态度。
灵宝的本职就是察言观色的,立刻就猜到贾源想什么呢,笑着道:“公爷,说句实话,大爷也是和咱们这些宫人日日相处的。”点到为止,其余的话都不多说。
贾源疾步对灵宝一拱手,就疾步进了内室去看贾赦了。留在院子里的灵宝摇头叹息着,到底是国公爷,能屈能伸的礼遇自己这个小内监!其中自然是有给自家殿下的面子和对皇家的尊重,可更多的,估计也是因为贾赦吧!
摇摇头,就看见虎牙退了出来,给自己行礼:“老大,咱给大爷交代了前后了,可还有别的要做的?”
“猴精儿的小子,没了,出去吧!”灵宝虚点了虎牙一下,领着虎牙也退出了院子。走了两步,就看见已经缓过来的徐氏也急三火四的从主路上过来了,两人赶紧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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