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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不会说话。”
影水说得含蓄了，没直接说好像是个哑巴。
羔子听到这一句点了点头。
芜萸先生觉得奇怪，站了起来，捏住羔子的脸，不顾挣扎的羔子查看她的口中。
“不是哑巴，应该是没学过说话。”
羔子恍然，耷拉着的眼皮都抬了抬。
这都能看出来！神医！
影木奇怪道：“谁家长辈会不教孩子说话？”
不教孩子说话的家族有很多，但多数会将孩子的舌头直接割掉。
这孩子手无缚鸡之力，也没习过武拿过刀，实在不像别的家族中培养的小孩。
阿柱嫌麻烦，也不教她说话，以免惹事，更不让她出门。
羔子抬了抬头，脸突然被人捏了去，眼皮被掰了掰，头也转了转。
屋外又来了一人，“她怎么样了？”
芜萸先生放开羔子。
是梦中的声音，羔子看不见还是把头转了过去，门外吹来的风带着一缕暖香，与来者冰冷的声音有些出入。
“明玉主子，木笠前辈。”老先生对着门外拜了拜。
影水影木也跟着揖了揖。
芜萸先生继续道：“怕是要请医师先生来了。”
“好。”
木笠看着邢明玉一副正经模样，他哈哈两声，在邢明玉脑袋上揉了揉。
邢明玉打开木笠的手，向羔子走去。
“真小气。”
芜萸先生道：“她现在眼睛被毒瘴蒙上，目前看来已经是个瞎子了，也不会说话，医师先生来或许有办法。”
邢明玉坐到床边，查看羔子身上的伤口。
从被带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羔子身上的肉也长得差不多了，那些疤会发痒，好在羔子抬不起手，对那些瘙痒的疤无能为力。
自眼睛看不见后，羔子的听觉更为敏感。在邢明玉渐渐靠近，她听到了小疙瘩骂骂咧咧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邢明玉拿出一个通透的小琉璃瓶。
小疙瘩的声音变得清晰，它四只头发粗细的小手敲打着瓶壁，“……别以为你救了我的小主人你就可以占有我！你囚禁我的虫身，却永远得不到我的虫心！”
“这是你的虫子？”
羔子抬起手，碰不到小疙瘩便放了下去，点了点头。
小疙瘩转了个方向，看见羔子那一刻，小疙瘩趴在瓶壁上两眼泪汪汪，“小主人！”
“先前发现它藏在你的衣里却没有伤害你，但不排除它是吃撑了动不了，便将它捉了起来。”
小疙瘩一听此事，脾气又来了。它一只小虫子脑子哪有什么弯弯绕绕，生气了便是生气了。
它转了个身，对着邢明玉发出小虫子的怒吼，细小甚微，“你才吃撑了，你全家都吃撑了才捉的我！硬生生让我和小主人分隔了大半个月！”
邢明玉听不懂这小虫子的聒噪声，继续对羔子道：“现在想来你们是认识的，这只虫子很有灵性。”
羔子想道谢，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也不会说话，抓着影水衣服的手紧了些。
影水嫣然一笑，“小姑娘想说谢谢。”
羔子一愣，这大姐姐好似能懂她的心，羞得小脸微红，压了压脑袋。
邢明玉收到别人的道谢，不太好意思的红了脸。
一旁的影木也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羔子的手被拉了起来，那个琉璃瓶塞入她手中。
拉她的手和影水不一样，她的茧比影水薄许多，位置不一样，手也小很多。
“你从前那地方不能再回去了，你可愿留在我这？”
从前的地方？窟山庄吗？她好不容易活着离开那地方，定是不愿再回去了。
羔子握紧手中的琉璃瓶，含蓄地点了点头。
邢明玉见状，缓声道：“好好养伤，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
她说过些时日，一下就过去了半月。
这半个月里，芜萸先生说的那位医师从百忙之中赶来。人人都说他是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在莲台这些年脾气是越养越大了，但羔子觉得，他对她说话时有种和蔼的味道。
这位医师没有名号，因为取名是件麻烦事，当有人问起他的名号，那医师便会说：“医师就叫医师，没有姓氏名谁。”
他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他们所在的地方名为莲台，医师是他给自己取的代号，没有姓没有名，就叫医师。
他是个有个性的小老头，是专门照顾邢明玉那样等阶的人。他的医术仅次于神医，他可以保他们的命，而他们最爱玩命，特别是邢明玉，别看她沉稳知礼，养伤期间跑得最快的就是她。因此，这位医师的脾气也不小。
他说，遇到羔子这样真听话的孩子他很开心，在莲台很少有这么让他省心的人。
“别跟他们学坏哦。”
因为不会说话，羔子只能乖巧点头。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她的眼睛已经可以朦胧的看见一些影子，分的清色彩黑白，不再会被东西绊倒。
一次影水任务归来，贴心的给她带回来一根坚韧的竹棍，当作盲杖用，她便更不会被绊倒了。
现在的羔子浑身上下都是药味，几乎成了个药人，但她身上的伤也已经好得完全，也能自行在莲台庄中走动。
这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她，说她是小主子的女儿，因为她是邢明玉带回来的，还对她照顾有加。
邢明玉便是小主子，之所以是小主子，是因她才接任台主不久，整个莲台中除了羔子便是她年纪最小。
此次出去寻找千舌毒蝰是一次历练。
邢明玉因为年幼时的经历，她最见不得弱小者被折磨致死，特别是像羔子这样像个小羊羔一样的小孩，甚至比小羊羔还脆弱，第一次能顺着自己的心做事，她便将羔子带了回来。
又过了大半个月，邢明玉从外面回来了。
羔子的眼睛已经复明，终于见到了邢明玉的模样，十几岁的年纪却生得一张倾城的面容，凤眼稍长带着冷意，和她的声音一样，很冷。她身上的气息莫名让人定心，似乎不论出了什么事，她都能完美解决。
半日后，邢明玉把羔子带到院中，里面有十几位能人异士供羔子挑选。
莲台中人不能一无是处，即使是娇花也得有一技之长。现在的羔子还太弱，必须学点本事，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姑娘学习鞭法吧，既漂亮也厉害。”一女子站出来。
另一男子紧跟着出来，“姑娘还是习毒的好，您身上的那只小黑虫也能一起上阵。”
“习剑……”
“还是弓……”
“流星锤虽重了些，但也能有别样风姿……”
“还是跟着我习蛊吧，正配得上那黑虫……”
“重剑才能……”
“……”
大家站出来，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羔子一样没听懂，让本就说话不利索的她更不会说话了。邢明玉让她都试试，总有一样喜欢的。
此后，羔子有了新名字，影影。
主子取名字真随便。
第6章 开始学习了呢
亭前草地上，瘦瘦高高的男子挥舞着流星锤，阳光在尖刺上闪烁，光点如星光在庭院中流动，流星锤被映照得光滑锋利，随便一击便能砸出满身的孔。
演示结束，狗蛋把流星锤丢到两眼放光的影影面前。
没错，这个人叫狗蛋，在莲台中是属于高层的人，也是个名人，那么多好字他非选了这么个名字，说是贱名好活。
此后，多次死里逃生，他认为是这代号给他带来的福气，于是他立誓绝不改代号，还想把本名改成狗蛋，最终被家中的老头拿锄头追着打才没改成。
影影看着狗蛋。
狗蛋举起手抓了个拳努了一下，“你一定行！”
影影点头，一鼓作气，激动地抓上那条链子，一揪没揪起来。
“影影。”
听见邢明玉的声音，影影回头，她的眼睛能看得清许多东西。
庭中走进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公子，长发高束，看衣装是一副男子扮相，仔细看那脸确实是邢明玉的脸。
时隔七日，邢明玉又回来了，她走向影影，淡淡道：“学得怎样？”
影影体质弱，每一样都要花个好几天。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拖着的流星锤，看起来不怎么样。
邢明玉见影影这个模样颇为无奈。
“其实……不需要这样一个一个试，先学顺手的就行了。”
邢明玉说着来到面前，一手拿过她手中的流星锤丢回狗蛋手中。
狗蛋接过流星锤就溜走了。
“鞭子不错。”
“我，试，了。”
邢明玉感觉有些不对劲，狐疑地看向影影，挑了挑眉。
她小时候第一个学的就是鞭，甩起来得心应手，把那些陪练打得嗷嗷叫，到后来才改用的剑。
影影这……
她肩上的的小疙瘩安慰道：“小主人身体弱，挥不动也正常。”
她手指点了点小疙瘩的脑袋，道了声谢。
邢明玉仔细看影影的小个头，她忘了，影影和她不同，她的体质远比影影好，在一样的年纪，她比她高，比她力气大，她比她懂得多，学得多。
邢明玉道：“抱歉，是我着急了。”
“你先养养身子吧。”
影影点头，有些垂头丧气。
认为自己学不会是辜负了邢明玉的好意，她想早点为邢明玉做事，报恩。
邢明玉的手搭在影影的肩上拍了拍，郑重地说：“不必失落，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
走廊中不知何时来到的木笠笑出声来，“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木笠拿着折扇，一手搭在围栏上，他常穿一身粉衣，一头白发衬得他肤白貌美似娇花，他本身就生得唇红齿白，眉眼弯弯好看极了，若世上有神，一定长得如他一般。
可他今年已是奔四的岁数了，还是一副少年模样，整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做起事来给人一种放心的感觉。
这是多日以来，影影第一次清楚的看清这个人。
“有。”邢明玉回头，说得认真，“我兄长。”
“当时你是什么感受？”
在别人听来，邢明玉说的话是炫耀也是打压，影影听了只觉得邢明玉厉害，除此之外再升起一丝崇拜。
邢明玉敛眸想了想，“忘了。”
木笠低头轻摇，看样子是真忘了。
他转手把折扇合上，收到身后，一脚踩上围栏，跳了下来。
在邢明玉疑惑的目光中，他拿出一块令牌悬在她面前，上面雕刻着一个金色的月字。
“那么不小心？丢了可就回不去了。”
邢明玉拿过令牌，宝贝似的把令牌收到怀中。
给她这令牌的人非富即贵。
“小孩就交给我吧，你是教不好的。”
一来，邢明玉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二来，在教小孩这一方面上他比她熟，至少不会让小孩第一天就去绕山跑十圈。
邢明玉当然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在照顾人的方面她可不太熟。
怀中的令牌存在感太强，拂过清泉的微风带着凉意，也吹不散心口的温度。
她看了看影影，“那就麻烦师父了。”
邢明玉愣了愣，伸手在影影头上生疏的揉了揉，干巴巴地说：“好好学。”
影影用力点头，“一一一一定！”
影影很聪明，在那么短时间内能说出话已经很不错了。
她只是没开过口，多年以来，大多字都听过，学起来自然顺畅，只是口齿不太利索。
邢明玉欣慰一笑。这一笑在阳光下更为温暖，照得影影心中也暖洋洋的。
她没有多留，听说是要去黎国做重要的事。因为那个重要的事，她很少回到莲台，事务大部分交由木笠处理。
“喂，小孩。”
影影望着邢明玉离开的背影，听到声音，她回过头来。
迎面便是一张近乎神仙面容，她被吓得向后仰去。
一只手掐着中指离她越来越近，一个嘣子弹在她额心。
影影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翠绿的衣裙一下就沾上了泥巴。
肩上的小疙瘩对木笠呲了呲牙，虽然威慑力不大……
“下盘都不稳啊？爬过山吗？”
影影摇摇头。
她在窟山庄的时候都是被关在笼子里，连门都不能出，走过最长的路还是从那个家走到田里摘菜的路。
木笠把影影拉了起来。
他的手和影水，邢明玉的手不一样，有骨感却出乎意料的软，没有一丝茧的痕迹。
莲台的医师很厉害，消除那一层薄茧不在话下，但莲台中舞刀弄枪的人从不需要这一项服务。
他们需要更稳的拿住手中的武器，才能在任务中平安归来。
影影看看自己的手，白嫩嫩的。
木笠摸着下巴。
本以为他是在想怎么教她，他开口便是一句，“我这人从不随便收徒弟，所以你不能唤我师父，那就叫我小师父吧。”
影影歪歪脑袋，有什么区别吗？
大抵是教课先生那样的意思吧。
“先带你去熟悉一下山上的路吧，好为以后的训练做准备。”
木笠长得高，放下手来拍了拍影影的脑袋。
她发现，莲台的人都很喜欢拍脑袋。
不过，她并不反感，心中感觉很温暖。
倘若她生来就不在窟山庄，是否能拥有像木笠这样的哥哥，邢明玉还有影水那样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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