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就嘴上没把门的,什么都跟那位说,如今好了吧,进退两难,还没法直接挥一挥翅膀飞走什么都不管。
季央的回避态度明显,宋思远转而问道:“这几天要不先去我那儿住?你的衣服和用品都有,离这儿也近,方便。”
季央沉默了会儿,闷闷地应了声。
他确实不想回去见梁焕云,见了要生气、要吵,还不如不见。
宋思远又安慰了两句,催着季央去躺着休息了会儿,说好下班了他来接之后才离开。
到了停车场坐进车里,他给梁焕云发了消息,两人又通了个简短的电话聊了几句,那边基本上都在叮嘱他好好照顾人。
他一一应下,随后道:“梁总是真敢走这一步啊,你明知道央央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还敢,我服气。”
偏要踩雷区。
梁焕云倒是坦然,“我巴不得他把感情重心放在我身上,最好身边只有我,就我一个,连你都隔得远远的,但我舍得么。”
这就是宋思远为什么能理解了。
梁焕云那一看就是占有欲极强的人,喜欢的人身边只有自己,这才是对方真正喜欢的状态,可梁大佬却反其道行之,当初不仅帮他跟季央修复关系,现在还主动把人往前推了一步。
友情,亲情,梁焕云想要的是让季央拥有全部。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季央真的想要,却出于种种顾虑没迈出这一步,不然就没什么意义了。
他其实也想,可他没这个决心干脆利落去做。
太冒险了。
说实话,他不太清楚接下来会怎么发展,但并不怎么发愁,谭家知道了真相就不会因为季央的消极回避而放弃,梁焕云必然也不会。
他蜷缩在安全壳里的央宝呀,戳一戳,推一下,总还是有可能把壳壳戳破的。
他直接问道:“梁总愿意为央央考虑就好,说明我们没看错人,他没白信任你,什么都跟你说,我都快醋炸了好嘛。还有,他最近住我那儿,你就甭惦记了,赶紧想想怎么哄人吧,这回给他气得不轻,出尔反尔,他不喜欢这样。”
“……知道,等他稍微消消火吧,你多照顾。”
“这个不用你啰嗦,回聊,有事儿随时联系。”
挂断电话,宋思远启程去公司,把工作处理完了他好早点儿来接人。
接下来他预想到了季央的心情会不太好,但没想到对方心里一烦就加班,他把人拉回去也还是会继续卷工作。
问就是闲下来就会乱想,忙着反而充实。
他是劝也劝不住,管又管不了,还不敢真的逼对方怎么着,就怕再刺激到人。
整个一束手无策。
季央知道自己这状态让朋友担心了,只能尽量按时吃饭,但其他的时间他还是忙忙碌碌的,不愿意去想其他。
跟梁焕云闹翻到现在有一周多了,他不止拉黑了对方的微信号和手机号,连带着后来给他发消息的谭家人的号都给拉黑了。
跟谭家……不沟通、不交流、不来往,就是他的态度。
就这么着吧,先拖着。
这天早上,起床时他就感觉不太对,脑子昏昏沉沉的,他没当回事儿的,面对宋思远的关切询问,他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一块儿吃了早餐后照常上班。
能有什么事儿,不过就是没休息好。
办公室里待一天,下午三四点他就把往后几天的工作都给处理好了,看着备忘录里空空的待办事项,他攥着手机陷入了一片让人呼吸都费劲的死寂里。
在持续不间断的头疼中,他思绪混沌,明明不愿意去想某个人,却又抑制不住地去想。
果然由俭入奢易。
梁焕云待他好,宠着照顾着,不止是做几顿饭那么简单,更是贴心的陪伴,脾气不怎么好的大佬对他总是很有耐心,甚至相当纵容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对方面前就不再遮掩了。
梁焕云给了他少有的安全感。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做了最让他无措、最让他害怕的事情,明明都答应他不会告诉别人了,他想要也不行,但还是背着他把事做彻底了。
有些东西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不可能成为他的。
他东想西想半天,到五点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打算提前下班。
他撑着办公桌站起身,摸了摸脸颊,滚烫,浑身都有些酸疼,还一阵一阵地发冷,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是发烧。
他无奈又苦涩地笑了笑,这副身体还真是脆弱呀。
想到梁焕云跟他说的要长命百岁的话,他只觉得自嘲。
他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连口水都没喝,驾轻就熟地直接干咽了下去,药片在他的喉咙里留下了浓重的苦涩药味,他却没什么感觉,若无其事地给李哲发了消息,慢吞吞地晃悠着下了楼。
就这么回去睡一觉吧,等睡起来就没事了。
至于梁焕云那边……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或许这次吵吵完大佬都不乐意再跟他相处了,偶尔的闹闹小脾气是情趣,可他那天早上说的话其实挺不留情面的。
不过是协议关系而已。
到了地下停车场,走出电梯的时候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还没走到车位,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一下顿住了脚步。
是已经一周多没见的梁焕云。
看到季央停下,梁焕云抬脚走过去,听到季央回神后的那句“别过来”,最后还是停在了三米多远的地方。
他注视着心心念念的人,十天没见,却好像已经过了十年那么久。
停车场光线暗,但他也看出了季央的状态不是很对,都不用问,也不用猜,肯定是最近没休息好,道歉的话他每天都在想,来回斟酌了不下八百遍,只是看到眼前人后又觉得打再多草稿都没用。
道歉当然需要技巧,但最要紧的是真诚。
他放缓了语气道:“央央,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对,我……”
“什么都不用说。”
季央直接打断了梁焕云的话,不想听什么道歉,道了歉能怎么样,能让谭家人把这事儿都忘了吗?
他勉强地稳了稳呼吸,移开视线道:“梁总没必要道歉,是我自己的错,把一些不该说出来的事情告诉别人,就应该做好对方不会守口如瓶的准备,是我太草率了。
“而且你也没必要说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如果我想,我没长嘴吗,我自己就能跟他们相认,用不着麻烦梁总亲自替我说。”
季央的语气生疏冷硬,梁焕云的嘴角微微下敛,对方当然还在生气,但这样子说话多少是刻意装出来的。
他几步走近,紧盯着季央的面容,语气依旧缓和,“全身上下嘴巴最硬,说的就是你,如果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否认你不想要父母亲情,说自己不向往正常的家庭,那就算谭家坚持,我一样能挡住他们,绝对不会影响到你;
“如果不能,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以后怎么办。
“问题只要存在,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起来面对,好不好?”
季央的眸光不住地颤动,用力咬住了嘴唇。
他没法去看梁焕云的眼睛,说谎……对方一定看得出来,他想要,但他做不到,所以不要对彼此就是最好的,对谭家好,对他自己也好,省得折腾到最后连一点念想都没有。
季央不说话,但梁焕云感觉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整个人都相当紧绷,而且这么近的距离让他发现了不对。
他皱起眉,抬手去抚季央的脸颊想仔细看看对方,“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季央一把推开梁焕云的手,“没事,你别碰我。”
短短一触即离,梁焕云没像前几次那样顺着季央的力道放开,反倒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随即用另一只手探了下眼前人的额头,一片滚烫。
他一瞬间又是气季央不会照顾自己,又是担心对方的身体,这都不知道烧多长时间了!
他当即道:“我们先去医院。”
季央根本不想去,试图挣开梁焕云的手,嘴上也没停下,“不去!不用你管我,我吃过药了,你是我谁啊……凭什么管我这么多,你……”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先撑不住了,头昏脑涨的,脚下发软浑身都疼,话还没说完,就腿一软直接扑在了梁焕云怀里。
接住滚烫得好像一团火的人,梁焕云搂着季央的腰,在对方抬起脸看过来时,他压抑住了自己的担心和急切,放轻了语气哄道:“央央乖,先去医院,其他的话等你好了再说,随便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季央的脑子却好像终于被烧短路了。
纷杂的念头在烧灼的热度中被燃了个干净,理智的防线千疮百孔、溃不成军,被强行压制好些天的情感终于占了上风。
他的脑海里、心里,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最想要的渴求。
他眨了眨眼,烧得微微哑的嗓音低低软软的,好像刚才那么疏离冷淡的人不是他,开口道:“疼……抱抱……”
梁焕云看着季央,刚才还竖起一身锋芒的小刺猬似乎变成了一只绵软软的撒娇猫咪。
对方本就昳丽的双眼正蒙着一层水雾,更显得淋漓,面颊泛着水红,因为呼吸不畅而嘴唇微张,只一双薄唇愈发失去了血色。
苍白而虚弱。
也是烧糊涂了的。
第二十八章
三秒对视后, 梁焕云没顾得上别的,一把抱起浑身软绵绵的季央,把人安置到了自己车子的后座, 但要起身时对方却勾着他的衬衣不撒手。
他眉头紧皱,心里一半担忧一半烦躁, 恨不得自己精通分身术。
这时走过来询问情况的李哲帮了大忙, 对方今天到得早, 看到这边情况不对就过来了, 他没顾得上多说,示意赶紧开车去医院。
李哲一看季央的情况就知道绝对是生病了,二话没说去了驾驶座。
路上他三五不时往后看一眼,在担心季央的同时不无欣慰。
最近这段时间对方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 可以说又回到了遇见梁焕云之前那几天的状态,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觉得季央的精气神一下消失不见了,有点麻木的感觉。
现在好了, 只要有人愿意主动往前一步,心里有彼此的两人就有破冰的机会。
他不关心别人说梁焕云怎样怎样,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并不是那么回事儿,只要是真的对季央好, 他就觉得大佬是好人。
梁焕云没工夫去关注别的,心思全在季央身上。
对方绵软无力地靠在他怀里, 紧闭着眼, 双唇微张, 灼热的呼吸扑在他颈侧几乎要点燃他心里的焦躁。
他理智上清楚季央这是发烧,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但依然没法不担心。
正好他发小有家私人医院在附近,他直接给对方打了个电话,把事情都安排好,然后又跟宋思远说了声,今晚自然是没办法回去了。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时季央的体温降下来,他才真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烧得时间太长以至于肺上出问题,但季央身体底子弱,还是要多观察观察。
情况稳定下来他就让李哲先回了,他跟宋思远留在了医院。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床边,半晌没说话。
季央面色比平日里多了些红润,却是因为发烧刚退,还没完全恢复,唇色白惨惨的,整个人都透着一丝虚弱憔悴。
蔫蔫的。
梁焕云的心情不怎么样,既然来了医院,他让医生顺带给做了些检查,结果不容乐观,他一直知道季央身体不好,但没想到大大小小的毛病这么多。
低血糖、低血压、轻微胃病这些他知道的先不说,对方身体其他方面的指标都跟健康水平差一截,医生的话说得含蓄,他听得清楚明白——
再这样下去不是没有猝死的风险。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季央根本不是心态消极这么简单,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状况,却仍然不在意,分明是没有生存意志。
再说直白些,对方没打算久活。
这是他从来没想到的。
喜欢的人大概率总想着去死怎么办?对活着没兴趣怎么办?
宋思远搬了张扶手椅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人,先一步打破了病房里的沉寂。
他低声道:“我见过央央小时候的照片,从满月到一岁两岁都见过,刚出生那段时间他状况还挺好,谭家父母养得仔细,再加上林欣彤大概是刚做了亏心事,愧疚上头,尽心尽力护着,前几年季博平的打骂很少落在央央身上。
“但只有那几年。
“后来他慢慢长大,反过来会护着林欣彤,被所谓的父亲打骂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在他十二岁那年——
“季博平喝醉了酒,对着林欣彤摔摔打打,央央护着妈妈,却被一脚踹倒又关进了黑漆漆的柜子,就那么待了一晚上,林欣彤可能也求了丈夫吧,但她做的努力仅仅只有这些。
“等第二天季博平酒醒了才把央央放出来,那个时候他在发烧,肋骨断裂,差点戳破内脏,送到医院后是侥幸才活了下来。
“季博平怕丢人,更怕家暴的事儿被别人知道,没住几天院就坚持回家休养了,当然,没真的好好养,央央身体不好就是那时候开始的,还有幽闭恐惧症,一直到今天。”
梁焕云听着,无声地攥起了拳头,眼底一片波谲汹涌。
他越是心疼季央从小到大的遭遇,就越是厌恶、恼怒季家夫妻俩的所作所为。
上次踹季博平的那一脚太轻了,怎么没给人踹断两根肋骨?!妈的跟孩子动手都能那么狠,那时候还不知道季央不是亲生的,要知道了还得了!
他闭上眼稍微缓了下情绪,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道:“季家那边有一个算一个,央央曾经遭遇的,他们会只多不少地经历一遍。”
宋思远看了眼梁焕云,问道:“还要擅作主张?”
“当然不,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梁焕云对踩雷区不感兴趣,谭家的事儿是没办法了才选的下策,别的他不打算冒这种险,也不想再瞒着季央什么。
略一顿,他继续道:“跟我说这些,谢了。
“虽然我跟央央开始是因为协议,现在他也这么认为,但我是真的喜欢他,想对他好,想在协议期结束后还能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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