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犹:“但愿。”
秦岺问她,“想好名字了吗?”
“叫矜矜。”白犹的声音柔和清浅,“君子矜而不争。不求大富且贵,只愿她以后能平稳安乐一世。”
秦岺点头,“会的。”
“她会和你一起平安一世。”
“......”
将婴儿放回床中,秦岺在查看白犹的身体,一来二去聊完两句,尽管很不情愿提到他,秦岺还是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做出那样的事。
白犹默了默,“他来了吗?”
“我让他在外面跪着。”秦岺没看她的眼睛,“这些都是他害的,他该赔罪。”
白犹看向婴儿床的方向,“让他进来吧。”
“他终归还是孩子的父亲。”
秦岺瞳孔微震,看出来她是要原谅的意思,捏紧了紧手指,“真的就要这样原谅他吗?”
“孩子刚出生,不能没有父亲。让他跟我发誓,会改就好。”白犹声音疲累,“小岺,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好。”
秦岺别开眼去,出门喊了周志帆进来。
片刻,周志帆一进来就跪在白犹的床边,开始一个劲的道歉认错,说会把所有产业收回来,不会再碰。
说的所有话一句比一句诚恳,充满了痛改前非的忏悔。
白犹平躺着,将头偏到一边,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周志帆就开始磕脑袋发誓。
“是我对不起你们,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和孩子。不再碰那些东西。”
“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碰了。”
秦岺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他磕头。
最终白犹松了口。
在白犹的要求下,周志帆比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这生都不再碰这三样。
“还有一点。”待他说完,白犹缓缓道,“女儿随我姓。”
周志帆没有疑问地答应下来,“没问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一切都交代完,白犹乏力地闭上眼睛。
“我累了,你回去吧。”
周志帆见她为了孩子的份上既往不咎,神色轻松下来,听她的话出去。
秦岺一直看着他走出去,直至他完全消失在视线,才背过身,静道了一句,“本性难移。”
那个男人的眼底藏着的东西,没有变。
白犹又何尝不知。
但是幼时的每个瞬间闪过眼前,白犹又为此犹豫。
“我拥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所以我不想我的孩子也是。”
“希望我的选择,不会让将来的我后悔。”
秦岺知道。
为什么白犹一直想要一个小孩,是因为她自己幼时父母离异,没有得到应有的母爱与父爱。之后的她,想要把所有的爱倾注于自己的孩子身上,想养出一个充满幸福的孩子。
正因为她清楚白犹,所以白犹做出的选择,她都没有劝阻与干涉。
“我尊重你的选择。”秦岺垂着眸说道,后续的声音放弱,“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白犹淡淡地笑了。
“谢谢小岺。”
“......”
时间过去许久。
经历上回,周志帆紧接着把所有产业清洗得一干二净,金盆洗手,没再沾染。
后续找护工前来照顾白犹,再请月嫂带孩子。他对她的态度又回归到刚结婚那会儿,双方隔有距离感,互相尊重对方。
有着一段时间,公司平缓运行,日子异常安稳。
她们的孩子也在平稳的日子里渐渐长大。
白犹对白矜几乎倾注了所有的爱,从襁褓到走路,无时不刻不陪着白矜长大。而白矜也自小就依赖着她,无论在哪,都会想着贴着白犹。
但到了白矜开始学说话那年,白犹的外婆重病无人照顾。
白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养育之恩负在肩头,所以在外婆瘫榻上起不来身时,她便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了老家。
而那段时间,都是周志帆在带着白矜。
仅仅是几个月后,白犹再回来,发现白矜越发的厌恶周志帆了。
从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白矜就异常疏远这个父亲,起先还好,现在见到他就皱起眉。
白犹不知道周志帆究竟做了些什么,但听白矜说,酒味,烟味,很难闻。
她便猜到了,是周志帆这两月根本没有好好带孩子。
白犹已经好几次好声好气地跟他提过,“吸烟出去吸,喝酒出去喝,家里有孩子。”
“我这不是太累了吗?缓解压力。再说抽根烟怎么了,小孩儿免疫力强,你操心什么。”
“周志帆,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仅仅是维持平和的关系三年,周志帆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觉得他自己为独大,所有的一切都该为他让路。
之后的她们频繁吵架,而白矜也经常看见。
尽管白犹已经尽力支开白矜。
白矜还是能看见,自己的母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抹去眼泪。
—
有一回,五岁的白矜走去厨房。
拿起放置在桌面的一把水果刀,细细端详。
把这个扎下去,就会看见红色的血。
如果一个人流很多很多血,是不是就会死,会消失?
那爸爸会消失吗?
白矜在心里想道。柔软的指腹擦过锋利刀刃,还在思考时,身后的门推拉开。
白犹站在门口,微微歪头。
无论现实发生什么,她面对白矜时,脸上永远只有温柔。
“宝宝,你在做什么?”
白矜转过身来,将刀藏在身后,抬眼看她,“妈妈。”
白犹注意到了她身后的东西,没有多说与训斥,而是过来轻轻抱住她,抚过她的发丝,在耳边轻哄,“宝宝给妈妈好不好?这个很尖,会弄伤自己的。”
母亲的话像是有魔力,白矜缓缓交出了手上的东西。
白犹把刀放在一边,没有责骂她,而是继续安抚,“是不开心了吗?如果有什么事,跟妈妈讲讲好不好?”
可是,如果爸爸消失了,妈妈会伤心的吧。
白矜眼眸暗了暗,没有说出原因,而是说,“妈妈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白犹边揉着她的脑袋边回答,“妈妈会永远陪在宝宝身边,也会永远爱宝宝。”
白矜点点头,完全陷于她温暖的怀里,“矜矜喜欢妈妈。”
母亲的怀抱是最亲昵的温柔乡,母亲的音色也是最好的安眠曲。
每当白矜心中有阴暗时,都是母亲在化作微风,吹散阴冷。
白犹抚摸着她的脑袋,动作轻柔,宛如冬日暖阳下温情泛泛的恒温泉水。
“乖矜矜。”
第083章 往事4
“......”
白矜自小,印象里就只有母亲。
记忆里母亲温柔的面庞,还有清浅的音色。每当思想转至父亲时,脑袋里就一片空白,只觉得他坏。
在母亲在场时,他会充当一个好父亲,眼神里充满慈祥,母亲不在时,他的眼里尽是冷漠,不像是同一个人。
后来的白矜,很厌恶她的父亲。
很讨厌他会惹母亲生气,也很厌恶他两幅面孔,伪善得恶心。
白矜七岁那年,母亲出差了一周。
在那一周,父亲对她毫不理会,天天在公司,家中只有保姆在,而他只会待到夜晚才回来。
那回夜晚,七岁的白矜被玻璃碎裂的声音吵醒。
起来时,看见了在客厅酗酒的父亲。
没有开灯,一片昏暗。窗户没有关,吹进来的风带动窗帘飘起。昏昏的月光之下,能够看见父亲坐在地板上,脚下烂酒瓶散落一地。
空气中酒味混杂着烟味,楼下客厅肮脏又难闻。
白矜下楼,站在楼梯口处,一手放在扶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瞳孔一动不动,毫无神情。
周志帆靠在沙发后,头发乱糟,昏头看见白矜,面色一下变得狰狞。
“看什么看?你跟那个女人一样,都只会觉得我是一介草夫,只会用这种轻蔑的眼神看我。”
他的头垂回去,“我已经发过毒誓不会再碰赌毒,她却还时时刻刻盯着我......”
“她究竟算个什么东西,就因为早期有她的帮扶,我剩余一辈子都要看着她脸色吃饭吗!”
他嘶哑着喃喃自语,很多词从他口中出来变得含糊不清。
白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只是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
“啧!”
当周志帆迷糊好一会儿,抬头看见白矜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瞬时一股火冒起来,拎起手上的空酒瓶就砸过去。
“滚啊你!还看!”
酒瓶炸开在她的脚边,剩余的酒汁溅洒,细小的碎片几乎在碎掉的那刻划伤小腿。
细嫩的皮肤上划出两道伤口,在片刻后流下鲜血。
她面色还是没什么波澜,只觉得有点痛。仍由鲜血滴落,目光依旧一直看着他。
直至第二天早上保姆来做早饭时,惊恐的发现白矜的腿上受伤,才给她包扎起来。
而周志帆在第二天早晨,急得过来哄着白矜说对不起,是他昨晚喝醉了没有控制住情绪。
跟昨晚比起来,又变了一副模样。
但他暴躁,他凶戾的样子,已经完全刻在了白矜脑海里。
父亲总是这样,他对母亲也是。
等做错了事情,就开始努力的道歉。做错了道歉,做错了再道歉,接二连三,乐此不疲。
母亲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父亲,但白矜不会。
白矜不会原谅,也不会替母亲原谅。
白犹忙完手上的事回来后,看见白矜腿上的伤,便跟着周志帆大吵一架。
白矜就这样看着她们吵了一架。
之后,她看见吵完架的母亲在房里瞒着她黯然伤心,父亲在沙发上接着抽烟。
于是白矜心中讨厌父亲的情感愈盛,走去厨房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走去客厅。
把开水往周志帆身上浇去。
“......”
白矜自小就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母亲会耐心引导她,告诉她这些东西是什么,该怎样说,该怎么做。
受到别人的帮助,要说谢谢,伤害到了别人,要说对不起。
这些从白矜会说话起,就刻在脑海里。
与此同时刻入的还有一句:坏人做了坏事,会受到惩罚。
白矜有曾问过白犹,如果坏人做错时,那么该由谁来惩罚他。
母亲回答道,可以是他人,也可以是坏人自食恶果。世间的很多东西都没有定数,是说不清楚的,等长大后就知道了。
白矜只记住了他人二字。
所以在白矜觉得周志帆做错事了的时候,她觉得她可以惩罚他。
开水往周志帆身上泼去的刹那,周志帆痛叫出声,猛然从沙发上跃起。
“你要害死我吗!”
害死?...
白矜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你难道不该死吗?”
惹得母亲伤心......难道不应该吗?
周志帆直接愣住了,一时半会儿痛觉也抛之一边,没想到这是一个小孩儿口中吐出的话。
之后闻声赶来的白犹见此状,先带走了白矜,这场闹剧才得以中断。
白犹也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些。
她将白矜带到外面,蹲下身来,问白矜。
“宝宝,你是不小心碰倒的,对吗?”
“我不是。”白矜摇头,实话实说,“我觉得他做错了事,应该得到惩罚。”
“他应该得到惩罚,而不是原谅。”
白犹看着她,神情愣了愣。
怕母亲因此怪她,白矜又补充道,“妈妈,我听话了,我没有去碰刀。”
就在之前,她起过这样的想法,但好在被白犹及时制止。白矜也答应了白犹,后来不再擅自碰这些尖锐的东西。
白犹沉默了片刻,恢复神色,轻搂住她,“妈妈没有怪你。”
“只是我们矜矜还是小孩,没有明辨对与错的能力。不该太冲动就做这些......如果之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先跟妈妈讲,好吗?”
“好。”白矜答应。
“但宝宝有一句话没有说错。”白犹的声音放弱,似是对自身说,“坏人做错了事,不应该是原谅。”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白矜松开白犹的怀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不喜欢爸爸。”
听完这句话,白犹好似被什么点醒了。
一直以来,她想的都是,小孩儿应当有个完整的家。
有母亲,有父亲,才是完整的家。
然而两年,周志帆的情绪过于不稳定。暴躁的本性难移,他打心底的想法也难移。
白犹不想让白矜跟她一样,童年承受父母离异的经历,所以一直忍耐,没有离婚。
白犹悟到了一点。
——如果是一个只能带来负面情绪的父亲,还不如没有。
“好。”
白犹点头,看向白矜,微微勾起唇,“既然宝宝不喜欢在这。”
“那妈妈带你走。”
“......”
之后的日子,白犹带着白矜去津宁,去了陆家。
那日天空晴朗,暖阳照射。
绿叶之间的蝉鸣肆意,携带热意的微风包围周身。
两个小女孩在花园间玩耍,不远处的大树阴影下,两个女人隔着摆上茶水的圆桌对立而坐,边看着她们的孩子在一起,边相谈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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