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关系,是仅限于我困难的时候她帮助我,而她受到苦难的时候我安慰她。”席杭于说道,“仅此而已。”
“而且,人的心脏向来只能装下一个人。要么是自己,要么是别人。”席杭于半阖着眼,仰看向上,“在心脏空出来之前,谁也挤不进去。”
余扇:“那之前呢。”
“结果都一样。”席杭于回道。
不冲突的。
陆欢的心,之前装的是她自己,后来是白矜。
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她的位置。
“不懂。”余扇摇着头,不理解这样没有结果的退缩,“如果是我遇到喜欢的人,无论如何也会想着试一试。”
席杭于笑了,“或许你现在看我,就跟当时我看陆欢一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作为旁观者的席杭于能看出来陆欢对白矜的情感,而陆欢自己却不明白,也从不承认。
越是挣扎,越是沦陷。
席杭于就一直看着陆欢挣扎地愈陷愈深。
旁观者正因为是旁观的那一方,才从来无法真正地理解当局者。
“那你呢,光会说我,也没见你有什么进展。”话题绕得太深,席杭于把话转回了余扇身上。
“我啊。”一提到自身,余扇无所谓地耸耸肩,“可能还没遇见吧。”
“不想将就。”
猜到席杭于不想再继续有关陆欢的话题,余扇也没再多问,单手朝她递去酒杯。
“那祝愿我们,都能遇见良人。”
席杭于勾唇,“好。”
玻璃杯相碰。
紧接着酒水下肚,一饮而尽。
“遇见良人。”
—
天色阴暗,雨势渐停。
树枝积攒的雨水滴落,掉入地面的积水中,荡起涟漪。整个世界像是被雨清洗过一般,等到第二日太阳初起,便会焕然一新。
世界还是原先的世界,只是景象来回更替,人也随之走散。
陆欢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头晕目眩。
换完鞋,眼前出现重影,一时恍得没站稳,头磕上柜子。
剧烈的疼感袭来,加上身体本就沉重乏力,陆欢坐在地,一手捂着额头,背靠墙壁,腿曲起。
客厅内,漠漠注意到开门的动静就跑过来,结果看见进来的人坐在这一动不动,凑上去细看。
“身上脏,别挨着我。”
漠漠没顾得她一身酒气,也毫不理会她赶它走,直接跃上她的小腹,蹭蹭她。
“喵......”
“混猫。说了让你别过来。”陆欢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是揉揉它的身子,顺着毛。
走之前已经吐干净了,这会儿身子只剩下浓重的灼烧感与晕眩感。
陆欢呵着热气,缓过来片刻,侧头看向窗户外。
“你说她现在会在哪?”
是回了苏门,还是会在国外。
会找一个企业上班,还是会自己开一家店,亦或者是四处旅居,享受生活。
“喵。”漠漠随着她的视线,与她一起看窗外。也好似在沉思什么。
“不知道吗?”
陆欢笑了下,转而收起笑意,神情渐渐黯下去。
“我也不知道。”
“......”
事件慢慢地,都结束了。
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经历一场全身麻醉的醉酒,或者是一场情绪发泄的大哭,闹够了,终归要回归全新的现实。
接受路途中的失去,接受下一个转弯口的到来。
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启宁在津宁的地位稳扎稳打,工作有序进行。
陆欢也开始会向秦岺寻求帮助。
以前的她遇到事业上的困难绝大部分都是硬扛着,生生熬过去,到现在,她会经常找上秦岺。
在工作忙的时候,秦岺也会回公司帮她一段。
陆欢回家的次数渐渐变多。
后来的她才发现,原来饭桌上可以是不那么鸦雀无声的。
原来她也可以分享给母亲有关于生活上的事,微不足道的细节,再到感情上的事。
这些都会受到母亲的耐心倾听,一一回应。
在空闲的时候,还可以一起看看电影,出门逛街。以前都没有做过的事,在解除所有后,都可以顺理成章地发生。
原来她们之间有很多事情,都可以互相诉说,互相加入
温度渐降,时间很快进入十一月。
陆欢过了二十五岁生日。
往日都是出去跟钟若她们聚一聚,再回家跟母亲吃顿沉默的饭。并没什么特殊。
而这次是在家里过的。
是母亲提议的。
还订了个很大的蛋糕,喊上了朋友都往家里来。
骆姨一把年纪,提到要装扮房子,顿时起来劲,和秦岺还有其他人一起把客厅给布置得漂漂亮亮的。
堆满了缤纷的气球,四处挂着彩带。
冰冷的房子很少有的添上了人情味。
生日那天,等人都来齐。钟若和慕元芯掏出了定制的超长红横幅上面的形容词彩虹屁吹了一堆。两个人直接从客厅这头拉到另一头。把寿星本人社死坏了。
捂着眼让她们赶紧卸下,等红横幅可算收齐,转身时,秦岺在她的身后,递出一个礼盒。
“欢欢,生日快乐。”
陆欢愣了一下,接过。
其实往年母亲也有送,但今年不一样。
今年的这份礼物,格外不一样。
陆欢抱住了她,轻声道,“谢谢妈妈。”
秦岺含笑着,拍拍她的后背,“我去院子里坐坐,你和朋友玩得开心。”
陆欢知道她喜静,“好。”
“......”
生日会上,有许愿,有吹蜡烛,有切蛋糕。来客送来的礼物都摆在后方的桌上,堆满了一层。
大家晚上玩得都很开心,况且有钟若这个气氛加整活王在,气氛活跃得不得了。
等结束,陆欢脸上被抹上了很多奶油,有损友的,也有秦岺和骆姨来凑热闹的。光是洗去就花了不少时间。
来客一走,骆姨她们在客厅清扫,而陆欢就到了院子里。
这天的夜晚,月亮挂在枝头。
陆欢背靠着树干,仰头看着月亮。
二十五岁,大概是她这些年中,过得最开心的一道生日。
可是今夜的她越是开心,就越是想到在不知哪处孤身一人的人。
那个人把这些都留给她了,然后独自离开。
如果有机会,下一次,换她送她礼物。
陆欢拿着手机,拍下了此时的月亮,发了一条朋友圈。
仅限一人可见。
第105章 句号
带有月亮的天空宁静而明亮,温柔的一层银纱洒落。
夜晚的风吹过面颊,也吹得眸中干涩。
古人常引用月来寄托相思,除了是同一个月亮之外,还可能是因为,只有夜晚时人才有停下脚步的时间。
一旦停下脚步,就容易回望过去。
那些繁忙中忽略的情愫便会趁此涌来,在无人的夜晚肆意猖獗。
今晚的蛋糕砌了好几层,陆欢拍了两张好看的照片,点开白矜的聊天框,却没有发出去。
如果她没有删掉她,看到了这条消息。会不会觉得她打扰了她的生活?
毕竟当时,连最后一面,白矜都不愿意见她。
一念至此,陆欢便没有发去她的聊天框。而是发了朋友圈。
可见范围,设为白矜可见。
如果白矜不想看见,应该会删除或者屏蔽。
陆欢收起了手机,继续坐着看向月亮。回想起以前的一幕幕。
幼时的恩怨瓜葛,到成人后的那些来回纠缠。时间很长,关于彼此之间的记忆占据了所过的人生之大半。
最后是以离散来结尾。
到白矜走后,陆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在之前,就好像喜欢过白矜。
为什么会说是喜欢过......因为陆欢现在也不清楚现在想她,究竟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喜欢。
只是想见到她。
再看看她。
陆欢有时候都不禁自嘲。她之前总说白矜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到头来作为说教那一方的她,自己也不懂。
或许人的情感能区分成两钟,一种是恨,一种是爱。
情绪激烈的恨比爱更加遮掩人目,在恨意上头时,那些溶于血肉中的爱极易让人忽视。
到现在所有一切的恨扫开,那些掩埋依旧的爱才渐渐浮现而出。
陆欢承认,她后悔了。
刚开始,就不该有那些。
陆欢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电影里的情节总是在错过。因为没有上帝视角的人,永远没办法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她还想过,如果白矜没有走,她们会怎么样。
种种可能在脑海中飘过,但每次想到一半都会被陆欢强力遏制。
因为这些,都没有答案了。
白矜已经离开了。
这就是结局。
她们的故事,或许就要在此画上句号,没了下文。
到最后,陆欢还欠她几句话。
但都没有机会说出。
那没有见成的最后一面,始终成为了一道遗憾。
“......”
临海的小镇,月光更加浓郁。
白矜看见了那一条朋友圈,起身,走去打开窗户。
雨州的民宿房间不大不小,单人间内桌子衣柜与家具备得齐全。复古风的老式窗户打开时有吱呀的响声,没了玻璃的阻挡,外面的月亮越是清晰。
也与手机屏幕上的月亮相同。
明亮,皎洁得如玉一般。
生日快乐,姐姐。
白矜望着月亮,心中的声音念念响起。
今年的生日,你会过得开心的,对吗。
没有我在的生日,也不会有人再折磨你了。
远处夜景的一角是海的天际线,雾蒙蒙的海在夜色下看不真切。但等到太阳升起时,海的颜色又会变得梦幻明亮。
待到黎明,光会驱散一切。
或许人也会如此。
“......”
二十五岁的生日过完,很快来到深冬。
津宁的冬天没有雪,只有湿气的寒冷。
离白矜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多月。
陆欢并没有放弃寻找白矜的消息。
托人悄无声息地去找,也让人留意。有时候陆欢还会去苏门,总怀抱着一丝希望。
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是这种没有下文的结局。
但遗憾的是,并没有消息。或许白矜根本就不在苏门,也或许不在国内。
一直持续到过年的时候,烟花声响。鞭炮声燃。陆欢时隔几月,第一次朝那个聊天框发去了一句新年快乐。
结果是发送成功。
白矜没有删掉她。
只是也没有得到回应。可能白矜早就不用这个微信号了,也可能是不想理会陆欢。
毕竟陆欢是伤害了她那么多次的人。
每次想到这里,陆欢都止住了继续发消息的心思。
新的一年开始,陆欢再次全心投入工作。
扩展业务,根据经济局势的变化修改战略,将启宁管理得越来越好。
除去工作,她也在尝试着去填补心里的那块空荡。
经过尝试,她才发现很多是无法将就的。
她不再对她人有兴趣,也无法再接触新的感情。
那段空缺并不是心脏的空缺,而是被人占住了。
占住的那人消失,才变成了空缺。
陆欢意识到那块地盘是白矜占领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遗憾终究是遗憾。
生活在不断继续,没有人停下脚步。
就这样一天接着一天而过,一月接着一月而过。
心中那道过往的坎反而越陷越深。
“......”
两年后。
又是一年盛夏。
枝叶繁茂,烈阳似火。离开凉爽的空调房走在外面,像是闷在火炉中一般。
墓园内,一身墨色衬衫的女人走上台阶。
正值夏季,园内的绿植茂盛翻多,在骄阳下肆意生长。
石砌的墓碑庄严排列。
女人手执着一把遮阳伞,一手捧着花束,停在一座墓碑前。
身姿颀长,依旧是一袭的黑长直发。
衬衫上露出的一截脖颈更显冷白。
两年的时光说长并不长。却也没有多短。
她的面庞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两分,眉眼透着的锐气有所消减,平日里更多的是轻蔑冷淡。
一身的嚣张跋扈劲,也随着磨练更加缓和两分,多了些稳重与成熟。
又是一年忌日。
陆欢将花束放于墓前,静静地看着相片上的面容。
去年的七月二十一日,陆欢也来看过白矜的母亲。有因为愧疚,也有代白矜来的原因。
而今年是陆欢第二次来看她。
距离白矜彻底离开,已经过去了两年。
陆欢还记得第一次跟白矜来这里时,她跟着后者的步伐慢慢向上,白矜在前的白裙摆不经意地摆动,在阳光下好似泛着一圈莹光。
也就是在这段石阶,两年前的陆欢踩在第一节 台阶上,回过身来朝白矜伸出手。
而那时的白矜,答了她一句:
‘我相信你。’
空中,她的指尖放于她的手心。
四目上下相对,发丝微扬。
陆欢看着这段台阶,相同的地点,脑海中的记忆飘转。仿若又看见那两道相牵的影子。
定在原地良久,一直望着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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