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对钟渝来说跟污言秽语差不多,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耳际,仿佛有根极细的发丝搔动着他耳膜,又麻又痒,他简直想把耳朵捂上。
他睁开眼睛,扭头瞪着贺云承:“再说我就踢你下去!”
他眉心微蹙,说出来的也是威胁的话,可配着此刻面若桃花的模样,比起威胁更像是调情。
贺云承笑容愈深,故意逗他,抓着他脚踝抬起他的腿:“来,除了那儿,哪都可以踢。”
钟渝被动地踩在他胸口,使力抽了抽,抽不回来,便不耐烦地蹬了他一脚。
那力度跟猫挠似的,贺云承心头发痒,忍不住又想吻他。
刚低下头,钟渝就推开了他:“我要洗澡了。”
贺云承勾了勾唇角,跃跃欲试:“要我帮你吗?”
他那点心思直接写在脸上,钟渝冷酷无情地拒绝:“不用。”
卧室门开了又关,贺云承仰躺在床上,心想还是得先把这张又老又旧的破床换了,几块破木板稍微一动就咯吱咯吱晃,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塌了。
第二天是周日,钟渝比平时晚了点醒,动了下身体,感觉腰上有些重,压着一条手臂,来自熟睡的贺云承。
窗帘前两天被换成了细密厚重的遮光帘,但罗马杆缝隙还是不可避免地漏了些光进来,昏暗光线里贺云承双眸轻阖,睡颜沉静安宁,全无平时的霸道张扬。
钟渝微微用力,把那只手拿开,紧接着贺云承眉峰微动,醒了。
“早啊,钟渝。”他还没完全清醒,睡意朦胧地说。
钟渝:“早。”
“你要起床了吗?”
“嗯。”
贺云承睁开了眼睛,看看时间才八点半,但钟渝起了他一个人躺着也没意思,遂点点头:“那我也起。”
卫生间统共就那么点地方,但贺云承非要和钟渝挤在一起洗漱,还不忘笑嘻嘻地调侃钟渝橘子味的牙膏,说小朋友才用这种。
钟渝任他说去,一概不理会,自顾自洗漱完,打算去楼下的老街上吃早餐。
他走到玄关穿鞋,想了想还是问:“我要去楼下吃早餐,一起吗?”
贺云承想到那街上的油烟味儿,有些犹豫。
他那种大少爷,说不定吃的都是进口食材,动不动就高档餐厅,怎么可能去路边的苍蝇馆子吃饭?钟渝也不勉强,说:“不吃的话……”
“就自己点外卖,是吧?”贺云承懒洋洋地补完他后半句话,迈步跟上他:“走吧。”
就当是体验生活吧。
两人并肩出了小区,看门的老大爷看见他们,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
他旁边的大黄狗也友好地摇了摇尾巴。
钟渝对大爷微笑了下:“早上好。”
大爷好几次看到他俩同进同出,遂好奇地问:“你们合租一套房子?”
钟渝眼皮跳了下,以为他是看出了什么,下意识摇头:“不是,他偶尔过来玩儿。”
大爷也没多想,笑道:“这样啊,那你们这朋友关系真好。”
贺云承的衣着气质明显和这小区格格不入,不太像会乐意住这里的人,但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很少会往那方面想,只以为是两人关系好。
老街上好几家早餐店,包子馒头、油条豆浆、豆腐脑……应有尽有。
钟渝想吃小笼包,但还是先问了下贺云承:“你想吃什么?”
贺云承的早餐一般是西式的,咖啡三明治之类,几乎没怎么吃过这种纯中式的早点,一时也没什么想法。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他说。
钟渝:“那吃小笼包吧。”
他们一起走到街头的那家包子铺,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最忙的时候,门口的小桌上都坐满了人,喧嚣又嘈杂。
点餐要排队,钟渝带着贺云承排在队尾,他们前面的人说:“老板,要俩包子,一荤的一素的。”
“好嘞,稍等一下,马上哈!”高高胖胖的老板嘴上应着,手抓住蒸屉两边,用力抬高,白色的热气蒸腾起来,钟渝几乎能感受到扑在面上的热烫水汽。
他下意识后退了步,正好撞在贺云承怀里。
贺云承手按在他肩上,低声问:“怎么了?”
钟渝凝了凝神,“没事。”
“包子还分荤素吗?”
“嗯。”
“分别都有什么?”贺云承又问,他不是没话找话,而是真不知道。
他以前大部分时间待在美国,饮食习惯已经养得很西式,回国后早餐一般也是保姆做,大多情况下都是按着西式的来。
钟渝耐心地告诉他:“荤的是肉馅,有猪肉馅牛肉馅,素的就是素菜,豇豆粉丝白菜……”
终于到他们了,钟渝快速地要了笼灌汤小笼包,扭头看身后的贺云承:“你吃什么?”
贺云承浅淡地眸子注视着他,“跟你一样。”
一笼小笼包有八个,对钟渝来说有点多,不过贺云承那么大个子,胃口也好,怕不够吃他便又加了一笼。光吃包子太干,他要了两碗豆浆,想了想,又加了俩茶叶蛋。
正好有人吃完走了,空出了一张小桌,钟渝走过去坐下,桌子有点矮,但他习惯了,对他影响不大。
贺云承坐得就有些憋屈了,身高腿长在这时变成了劣势,腿抻不太开,背也只能半弓着,像只被关在小笼子里的大型犬。
钟渝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抽了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
吃灌汤小笼包是门技术活,一不注意就会被汤汁烫到,钟渝通常会先放嘴边吹凉了,小心地在薄薄的包子皮上咬个口,把清甜的汤汁喝掉,再慢慢地去吃馅儿。
对面“嘶”了声,贺云承被烫到了舌头,疼得他龇了下牙。
从刚才就忍着的笑意再也憋不住,钟渝低下头,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贺云承舌尖被烫得发麻,听到笑声,只觉尴尬又烦躁,可钟渝笑得眉眼弯弯,五官放松地舒展,坐在清晨的阳光里,周身洋溢着生动温馨的市井烟火气。
烦躁消失殆尽,舌尖也不怎么疼了,贺云承小心了些,低头又咬了一口。
半笼小笼包下肚,贺云承直起腰,瞥见隔壁桌碗里的东西,好奇地问钟渝:“那是什么?”
钟渝顺着他视线看去,“豆腐脑。”
贺云承:“好吃吗?
“还行。”钟渝打量他神色,“你想吃?”
贺云承竟还含蓄起来:“没有,就是好奇。”
他那表情就像看到火腿肠就走不动路的大黄,钟渝无言,起身去隔壁叫了碗豆腐脑。
“喏。”钟渝把那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推到他面前,音调没什么起伏:“这个要趁热吃。”
贺云承心头莫名一热,望着钟渝淡漠的侧脸,忽然觉得如果能这样一直和他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
很快就到了六月,四六级考试之后,建筑系迎来了一场艰难的考试——这门课老师是系里最严格的王教授,虽然还不是那门挂人无数、令建筑系学子闻风丧胆的专业课,但也不怎么好过。
开考前,年轻的监考老师刚抱着摞试卷进门,原本阴云密布的教室瞬间转晴,大伙儿都骚动了起来,钟渝甚至听见坐他后面的女生小声地感叹了句“好帅!”
老师显然是听见了,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五官倒说不上多精致,但胜在耐看,加上长了双笑眼,以及脸颊的两个酒窝,看起来就很阳光开朗,十分具有亲和力。
他清了清嗓,男中音不紧不慢,听着就很舒服:“我叫宋明璟,是王教授的助教,也是你们的学长,今天就由我来监考。”
不知是谁带头鼓的掌,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一叠声地叫“学长好”。
钟渝坐在靠后的位置,面上虽无异样,但心底掀起丝波澜,他着实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网友见面”,不过也只是他单方面的,毕竟宋明璟并不知道他是谁。
宋明璟拆开了试卷,在桌面上仔细理齐,还不忘开个玩笑:“大家一会儿好好答题,不要交头接耳,我可是很严格的。”
都是年轻人,宋明璟虽然更成熟稳重,但也不会真的像老师一样让人感到拘束与压力,大伙儿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笑闹开——
“不交头接耳,那可以传纸条吗?”
“哈哈哈学长给漏题吗?”
“学长高抬贵手!”
宋明璟佯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按着每排的人数分好试卷,等到考试铃响,便有序地分发了下去。
夏蝉聒噪,一声声“滋儿哇滋儿哇”叫得人烦躁,教室里却鸦雀无声,安静得甚至能听见中性笔书写在纸张上沙沙声。钟渝写完了最后一题,放松地呼出口气,见还剩点时间,便从头到尾认真地检查了一遍。
宋明璟背着手走在过道上,无意中看到个熟悉的面孔。
这不就是之前陈雁秋发给他的那张照片里,那位抱玫瑰花的帅哥吗?原来真是他们建筑院的。
那学生位置靠外,宋明璟路过时顺带瞥了眼他试卷,看见答题纸上的名字——钟渝。
嗯?
宋明璟眉梢一挑,脚步顿了顿,怕被察觉异样,便若无其事地走开。
钟渝全神贯注,并没有察觉到这小小的插曲,所有题目都确认无误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宋明璟站在讲台上,抬腕看了眼表,提醒道:“还有五分钟。”
这一提醒,讲台下开始兵荒马乱,慌忙翻试卷的、奋笔疾书的……有人轻松惬意,有人愁眉不展,他不由地想,自己大一的时候,考试时是不是也这样?
“时间到,交卷!”
教室里响起一阵阵哀嚎,看着他们恋恋不舍地抓住试卷,屁股都舍不得从座椅上起来,宋明璟忍住笑意,无情地催促:“不交我可要下来收了。”
众人排着队去交卷,钟渝走到讲台边,把试卷递了过去。
宋明璟接过时,抬头瞥了他一眼,露出个不明显,但似乎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27章
钟渝微怔, 但再看时,宋璟明脸上并无异样,继续尽职尽责地收试卷……总不能是认出他了, 或许只是看错了。
他在想事情的时候,杜少恒拍了下他肩膀:“一起吃饭吗?”
钟渝虽然在外租房,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学校食堂吃,毕竟便宜又方便, 自己做很费时间。
“走吧。”钟渝点头。
杜少恒又问:“考怎么样?”
钟渝感觉考得还可以, 没有遇到特别不确定的题:“还行, 你呢?”
杜少恒唉声叹气地皱眉,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悬。”
他每次考完都一副要挂了的模样,但最差也能低空飘过,钟渝没真当回事, 轻轻笑了声。
杜少恒也就蔫巴了一会儿, 很快就活力满满:“不过监考的那个助教,宋明璟,我之前听人说过, 好像特别牛逼!”
钟渝眉峰微微一挑:“怎么个牛逼法?”他是在论坛上认识的宋明璟,偶尔也会聊会儿天,但都是跟建筑相关的, 只觉得他知识面很广, 但他在学校里具体怎么样,钟渝还真没去打听过。
“咱专业你知道的, 累死累活读五年, 还不一定能学明白, 人家不仅学明白了,直接保研不说, 还提前了一年毕业。”杜少恒眼里满是对大佬的膜拜,“而且他之前还是学生会会长,拿过特等奖学金——咱学校那特等奖学金你知道吧?”
钟渝若有所思:“嗯。”
T大的特等奖学金不同于国家励志奖学金,是专门为特别优秀的学生而设立,也只有各方面都特别优秀的学生才能拿到。先从各学院一轮轮筛选候选人,正式评选前进行公示,入围者还要公开答辩,每一年的评选可谓是诸神之战。
钟渝知道宋明璟优秀,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厉害。
“跟人家比起来,我简直就是来凑数的。”杜少恒摇头感叹。
“你也不差。”钟渝安抚他,“能考上T大,已经打败了大多数人。”
“那倒也是。”杜少恒笑起来,拿眼睛觑他:“渝啊,你呢?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就绕到自己身上了?
钟渝认真地想了想,保守地说:“好好学习,拿奖学金。”
他没说拿哪种奖学金,不过最难的也就是刚说的特奖了。要拿到特等奖学金,光成绩好是不够的,要竞赛,要全方面发展,只有简历够“硬”,才能有一战之力。
或许也会考研,继续深造……虽然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有些远,但如果打定了主意,就得慢慢开始准备。
杜少恒鼓励性地拍了拍他肩膀:“加油,你可以的!”
他们一起去食堂吃了饭,杜少恒要去图书馆做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两人在一组,但钟渝今天出门没带电脑,只能回家做。
回到小区的时候,钟渝发现花坛里的流浪猫似乎多了只生面孔。三花见到熟人,主动地凑了上来,围着他裤腿转,一边蹭一边夹着嗓子喵喵叫。
钟渝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它舒服地眯起眼睛,仰起脖子,用头顶了顶他的手。
花坛里的生面孔见他没有攻击性,犹豫着小步小步挪过来,学着三花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的腿。
是只玳瑁,长得烟熏火燎,看不出年龄,瘦得皮包骨,比三花小了一圈,毛色也不鲜亮。
“饿了吗?”钟渝温声问。
玳瑁低哑地喵了声,听着有气无力,像是饿狠了。
钟渝有时候会带些熟蛋黄或鸡胸肉来喂猫,但这两样今天家里都没有,想起小区外面有家宠物店,便出了大门往外走。
宠物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正在玻璃隔间里帮一只哈士奇洗澡。
25/78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