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他紧紧盯着面前的火焰。
只见焰浪中逐渐走出瞿炎的身影来,可怖的黄金瞳俯视着地面的白昼流,阴森森地道,“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只要打不过我就只知道钻进水底的东西,连在自家巢穴都只能避战,到底是凭什么找到这里来挑衅我?”
“我当然是来找我的伴侣。”白昼流很显然知道如何激怒他,通透的眼眸忽的眯起来,“但是你呢?你也配待在我伴侣的身边?”
“只有我才是他的伴侣!”
烈焰猝然疯狂地朝着白昼流涌去,逼得瞬间消失在水幕中。很显然这里的确不适合他作战,所以基本都是以躲藏和逃避为主。
很快火焰也都因为失去目标而消散,瞿炎重新回到谢云泽的身边,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郁。
听到浴室里面的水龙头还在哗啦啦地响,谢云泽不由得回头看了眼,但是只能够发现门板紧闭,有水雾氤氲出来。
“他会在浴室里面吗?”谢云泽轻声询问。
“他就在,但是你不要进去。”
方才短暂的瞬间,瞿炎已经跟他在浴室里面缠斗过了,但是回想起昨晚才将谢云泽的房子给烧掉,他不想再把这里搞得一团乱。
怪物应激的时候多半都是没有理智,瞿炎自己这种情况时无所察觉,可当他逼迫着自己去冷静以后,才会发现这些恶习是如何令人作呕。
就像是现在的白昼流,他无法抗拒谢云泽对他的吸引力,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献祭给他,却从来都不会考虑谢云泽是否接受。
大抵是他此时的神情实在少见,谢云泽不由得扭头看他。
眼眸在昏暗中轻微晃荡着幽光,猝然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意味,看得瞿炎猛然心悸,连带着浑身都紧绷起来。
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他又忽的察觉到异样,“水雾好重。”
确实屋内越来越潮湿了,而越是这样的环境,对于白昼流来说就更加有利,他既然都敢离开巢穴来陆地,那当然必须要抢走谢云泽。
而这样的行为激怒了瞿炎,他示意谢云泽先离开房间,回头紧盯着浴室的门,坚硬的鳞片在皮肤上缓缓地浮现。
谢云泽都已经走到门口,却不知道为何眉心微跳。
随后缓缓地张开掌心,这才发现原来在水雾的浸染下,他掌心的药膜已经开始融化,正顺着纤细的手指流淌。
原本他就仗着有药膜在,并没有很仔细地去使用手,刚才的混乱中更是不知道磕碰到了哪里,眼见着就要有血珠渗透出来。
抬头看着已经逐渐弥漫满屋的水汽,谢云泽缓慢地握拳。
血珠便从指缝中滴落下来,令水雾感受到的时候,甚至还条件反射地贪婪将其包裹在其中,任何一丝都没有让他滚落在地面。
旋即空气似有着片刻的凝固。
随着浴室里面陡然传来痛苦尖锐的哀嚎,烈焰跟水雾同时冲天而起,爆开滚烫的水珠,险些都快要将谢云泽淹没。
而谢云泽脚底下的水花溅起,眼见着就要卷住他的小腿将他拽进海底,可谁知道烈焰与鲜血同时落下,将他硬生生灼得猛然急退。
旋即瞿炎卷着炙热的焰浪,猛地砸立在谢云泽的身边。
都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拽进瞿炎的怀里,暴怒的阴影压下来,而粗粝滚烫的舌头已经舔舐上他的伤口。
谢云泽顿时被激得浑身都颤抖了下,忍不住低头去看,却猝然发现瞿炎的那双黄金瞳里面盛满了破碎的光。
像是有些可怜。
又像是在乞求他不要发怒。
在陆地上打架瞿炎本来就更占优势,但是却没有想到水雾还能够融化谢云泽的药膜,在闻到血腥气的刹那连神经都倏然颤栗。
旋即什么都顾不了,只想看到谢云泽有没有受伤,即便呈现在眼前的还是昨天那道伤口,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想为他舔舐治愈。
“不要骂我……”他含糊低哑地道。
这话瞿炎从前说过好多次。
但却还是头次这样委屈的语气,倒是还真让谢云泽愣了愣,随后等到瞿炎松开嘴直起身来,这次发现掌心湿漉漉的,但是不疼了。
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到最后连伤疤都不复存在。
但是瞿炎却格外焦躁,站在原地也不敢走,只是紧绷着身体,垂下的黄金眼瞳里,压抑着汹涌交织的沉郁不安。
“白昼流现在怎么样?”谢云泽轻轻地询问。
“已经没力气来骚扰你了。”瞿炎朝着浴室看了眼,所有的水流和水雾都已经在慢慢散去,声音里面闪过一丝暴戾,“半死不活。”
大约是察觉到谢云泽不准备责备他,瞿炎总算是放松很多,想要朝着谢云泽贴近却又硬生生克制住,只低声道:“对不起。”
这是个很想要撒娇的姿势,倘若不是惧怕谢云泽,说不定现在脑袋都会搁在他的肩膀上,不安却又拼命地收紧怀抱他的手。
抛开作为怪物的可怖与危险,他的很多习性确实很像是还没有驯化的野兽,而他偏偏又是所有怪物里面最直白炽热的那个。
就这样静静注视着他不知多久。
瞿炎似是敏锐捕捉到他嘴角的牵动,豁然看来。
“去吧。”谢云泽却只是轻声命令,“自己收拾好你们的战场。”
即便已经很注意不破坏谢云泽的生活空间,但是白昼流很显然没有经历过那么严重的教训,依旧把浴室搞得一团乱。
瞿炎在里面收拾的时候,谢云泽便坐在沙发涂润肤油,过程中频繁感觉到眼皮子跟锁骨的烙印滚烫,甚至连背后都有炽热的目光。
他没有去管,将液体在腹部慢慢地抹好时,眉心却轻微蹙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腹部隆起得好像有点快了。
在此前谢云泽也没有任何的经验,不知道怀到他这种时候到底该是什么表现,可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总觉得这极其异常。
昨天做全面检查的时候,医生也并没有说他怀的孩子有什么问题,所以会是他的错觉和过度焦虑吗?
正在这时,瞿炎已经从浴室中出来。
“都收拾好了。”瞿炎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便是陡然颤栗,似是餍足般眯起眼睛,却又不敢过多动作。
由于不能轻易触碰谢云泽,每到这种时候他都觉得焦躁,浑身的体温升高,竟是不知不觉地朝着旁边渗透而去。
顷刻间,谢云泽就被他撩得难耐,忍不住咬住湿热的唇,“不要看我。”
可即便是这样的动作,鲜艳通红的唇色也陡然让瞿炎的瞳仁收紧,贪婪痴迷地流连很久,才移开目光落在角落的皮箱。
皮箱里面的东西……
方才白昼流出现的时候,手上还带着臂环。
只要想到这是谢云泽送的,甚至还带有暧昧地、不可言说的意味,便足以让瞿炎压抑暴怒,凭什么白昼流都有但自己没有?
刚才在水里面的时候,他甚至都想要把白昼流给撕碎,然后夺走他的臂环,若非谢云泽突然受伤,现在都已经实现了。
大抵是他的气息突然变得沉郁,谢云泽也不由顺着他目光看去。
发现他对着皮箱都这么大火气的时候,忽的心头微动。
有猜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但是最后还是安静地什么都没说。
再次感受到白昼流气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谢云泽来到浴室,发现浴缸里面的水正自动哗啦啦放着,满地也是湿漉漉,回过头去看,果然发现白昼流立在他背后。
那张绝美的容颜有些狼狈,被烧焦的头发已经剪掉重新生长,但是有些被血液烫出来的洞,却斑驳地落在他的皮肤上。
虽然依旧是那副完美的黄金比例身材,但似引以为傲的美貌都已经被破坏掉,他的脸颊浮现出自卑迷茫的潮红,“泽泽……”
“我想献给你的东西都没有了。”
有那么瞬间,他的眸底掠过残忍的恼怒。
导致这一切的是瞿炎,还有那个胆敢用血液亵渎谢云泽的血族,令他险些连自己的尾巴都保不住,费劲愈合很多才敢重新找来。
好几天没有见到谢云泽,白昼流想他都要想疯了,恨不得在他的面前疯狂摆尾,“泽泽,你不是答应过愿意当我的伴侣吗?”
说完突然像是嗅到烈焰的气息,白昼流猛然回头,已经是个浑身紧绷着、随时准备残忍虐杀的姿态。
这股气息很显然是瞿炎的,谢云泽却忽的伸手,将空中的余烬接到掌心,然后又轻轻地散开,并没有允许瞿炎进来。
“但是我也跟你说过。”他侧头注视着白昼流,“做我的伴侣是有条件的,那就是都得听我的。”
“似乎你完全做不到。”
“我怎么会做不到!”白昼流回想起那天自己的回答,倏然脸色惨白,确实那个时候他太过得意忘形,狡诈地想要偷换概念。
但是他做不到难道别的怪物就能够做到了吗,欲望跟独占,还有放纵都是刻在他们骨子里面的本能,违背天性便会被摧毁。
可都还没有等他说什么,倏然有强烈灼热的气息,砸立在他的背后,刹那间都让白昼流以为瞿炎还要跟自己打。
但是并没有,白昼流冷漠地回头,发现瞿炎黄金瞳正注视着自己。
除了水火不容的暴怒,还有轻蔑。
……就好像他就能够做到听话似地。
白昼流的神经陡然发颤,令他倏然之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天性怎么就无法更改,只要谢云泽想要,就算是献出性命他都愿意。
“我会做到的,泽泽。”白昼流忍不住走近。
他想要握住谢云泽的手,用脸颊和耳后的鱼鳍去蹭他,只要想象到那种触感都令他泛起潮红,既渴望又羞赧。
但是突然有火焰灼烧在他的手背,白昼流猛然恼怒的回头,却只得到瞿炎威胁的冷笑,“你再敢碰他试试。”
自从那晚上被惩罚过后,瞿炎到现在都没有再触碰过谢云泽,即便是想要嗅他身上的气息,也不敢明目张胆。
这只鱼连本性都没有驯化过,他也配?
“白昼流。”忽然间又听到谢云泽喊他。
都没有等白昼流的喜悦地凑上去,却见到他也收手退后两步,注视着他轻声道:“触碰这件事没有我的允许,那就不要做。”
“怪物不理解人类的体质跟规则,从前对我的引诱我可以不责怪你,但还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成为我的伴侣是需要听话的。”
“你不是说你能够做到吗?”
白昼流的脸色陡变,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臂环,碧蓝色泽的金属环跟他的皮肤特别搭,就像是从他身体里面长出来似地自然漂亮。
就算是这几次跟瞿炎如此缠斗,他都小心呵护着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害,因为这是谢云泽送给他的,而且是说能够接受他成为伴侣的那天。
明明如果瞿炎不在的话,那时候谢云泽就能够属于他,届时他就会跟谢云泽永远地沉进深海里面去,相互缠绵,谁都无法再觊觎他!
可现在瞿炎跟在谢云泽的身边……
是因为他就像谢云泽说的那样,什么都听话吗!
这种肆意妄为的臭狗可真会伪装!
“我不但能。”白昼流的眼底掠过残忍,“比起某些道貌岸然的怪物,我比他要懂事得多。”
说完都没有等瞿炎发怒,突然掀起铺天盖地的水花,旋即只觉得浴缸里面有哗啦的声响,白昼流就已经消失不见。
旋即火焰顺着他的身影猛然蹿进去,在水面迸发出绚烂的星火,高高地扬起又纷纷洒落下来,最后显露出瞿炎那张愤怒的脸。
但是很快,他的愤怒又全都变成沉郁的讽刺。
克制自己的本性何其困难,更别说像是白昼流这样的鲛人,因为天生便具有强烈的牺牲奉献欲望,这就意味着他们想要得到的也会更多。
用自己所有的珍宝去取悦爱人,拼命地献上自己的躯体和灵魂,换来的则是极端独占的爱,还有肆意妄为地对于欲望的索取。
只让他奉献但是不索取分毫。
跟他断掉自己的鱼尾同样困难。
瞿炎等着他犯错,然后被谢云泽厌恶的那天。
就是每次白昼流来过以后,他都不愿意让谢云泽去接触这些水,就好像被白昼流用过的水全都变得肮脏无比。
而且谁知道到底会不会被他留下气息,瞿炎必须要将里里外外全都焚烧干净,保证丝毫都不会留下来,才会放心让谢云泽重新使用。
谢云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升腾起来,便离开了浴室。
看刚才白昼流的那副模样,其实他也不太相信对方能够这么轻易地扭转过来,就算只从兽性上来说,他也比巨龙狡诈善变得多。
但是谢云泽现在还不知道,大厅那边最后到底会给他出怎样的结果,是从所有的怪物里面挑出一个给他,还是让他自己选择。
所以现在他最好都做好准备,尽量拔除掉身边的危机。
届时不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能够有接受的余地。
走到客厅,谢云泽再次不经意看到皮箱。
这箱子已经在这里放了很久,因为不太愿意在瞿炎的面前打开这些,免得待会儿彼此的气息都控制不住,所以他也一直没有碰。
但是回想起方才白昼流来的时候……
白昼流是真的很爱自己送他的臂环,碧蓝色的细细的圈锢在上面,就连沉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抚摸。
而只要他出现这样的动作,瞿炎的视线都会跟随过去,仿佛恨不得将他的臂膀给撕碎,然后再将这臂环灼净占为己有。
他们怪物是真的对自己给的东西很在意。
但是为什么呢……
谢云泽盯着皮箱很久,眸光轻轻地晃动,这才发现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想明白过这个问题。
倘若他们觊觎自己的血液、想要品尝躯体幽香是出自本能,但若是真的为了自己愿意修改本性,那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们真的会……
喜欢他、爱他吗?
不能思考这个问题。
谢云泽转身,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才倒在床上便忍不住痛苦地蜷缩起来,脸颊因为突如此来的神经刺痛变得苍白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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