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拒绝的速度太快,于铭远微微眯起眼睛用怀疑的眼神望着他。
杨臻被他盯的有点心虚:“我的意思是,去了医院医生也是给我开药,没什么别的办法。家里还有上次医生开的药,我吃完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于铭远没再说什么,把手放在杨臻的肚子上,轻轻揉着。
杨臻自下往上看,只能看到于铭远的下颌线和露出衬衣领的半截脖颈。杨臻在这一瞬间恍惚回到了几年前。
高度数的白酒水一样的往下灌,喝到最后杨臻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他冲进包厢里的卫生间,吐出的食物残渣一片血红的时候,杨臻就知道糟了。
失去意识再次醒来,他已经在医院了。于铭远趴在他的床边,头顶的发旋儿正好对着他。
于铭远在医院里照顾了他一个星期,出院那天,他的胃其实还不太舒服,回家的路上,他就是这样躺在于铭远的腿上,于铭远用手给他揉着肚子。
人总在失去一些东西后才能明白曾经拥有的有多珍贵。如果他们之间不曾有谁都没说出口的遗憾,现在他应该会在于铭远唇边大大方方地落下一个亲吻。
但此刻,他只能这样仰望着于铭远,把那些渴望深深地压在心里。
杨臻很早之前就从清平区的公寓搬了出来,现在住在公司旁边一个高档的小区里。买这个房子时,杨臻的想法很简单,离公司近,方便他晚上加班,他急着入住,上一任房主留下的工业风格的装修他就没动。于铭远走进去的时候还以为进了什么烂尾的施工现场。
“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神秘力量把你那股矫情劲儿治好了吗?这地方跟我那破小区有什么区别?”于铭远看着屋内斑驳到露出红砖的墙面,连换鞋的欲望都没了。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工业废墟风。”
于铭远摸了摸墙壁:“这真的不会掉渣吗?”
“不会。看习惯了就还行吧,刚开始进门的时候老觉得自己进了什么烂尾楼。”
于铭远把杨臻扶进卧室,脱掉外衣外裤后,让他在床上躺下,又按照杨臻的指示找到了他的药箱。于铭远把药箱拿出来,打开上面的盖子——一个四十公分宽,三十公分高的收纳盒,满满当当放的全是胃药。
“以后一滴酒都不许碰。”于铭远语气很不好,杨臻不知道他怎么了,支起脑袋看了一眼于铭远的侧脸,嘴上答应得很快:“好,听你的。”
于铭远走到客厅去烧水,杨臻就躺在床上等着他。
看杨臻吃完手里那把药片,轻声问了句:“好点了吗?”
杨臻本来就是装的,此刻顺坡下驴:“好多了,不疼了。”
“嗯,那就好,你休息吧,我走了。”说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杨臻着急地拽住于铭远的衣袖:“再聊会儿天呗。”
于铭远沉默了片刻又在床边坐下了,从口袋的烟盒里掏了支烟出来,升起的灰色烟雾让他不得不微微眯着眼睛。
杨臻总觉得于铭远抽烟时十分性感,尤其在他眯着眼,香烟被他随意地咬在齿间的时候。
“聊聊你在伦敦那两年呗。”
杨臻卧室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于铭远吐出一口烟雾,眼睛望着窗外,似在回忆。
“我刚到英国的时候,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灯红酒绿的生活。”
杨臻撇嘴:“我说呢,怎么三天两头的找不到人。”
“以前压在肩膀上的东西太多,猛地卸下去了,就开始报复性地去体验一些从来没体验过的事情。那颗ru///钉就是那个时候打的。其实还有一颗唇钉,不过没养好,现在只剩个疤了。”于铭远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抿起嘴唇,给杨臻看他下嘴唇上一个不太明显的针尖大小的圆点伤疤。
压在肩膀上的那些东西于铭远不必说,杨臻也知道是什么,只是此刻他顾不得感伤,他被于铭远提起的那个ru///钉勾起了几天前的回忆。
他脑门一热,心脏蹦出的血液不过脑子了,开始急速往下走。
“操!”杨臻庆幸他在被子里,他侧过身体,面对着于铭远,避免平躺被于铭远看出什么不该有的反应来。
“后来曾辛帮了我很多,我和他在一起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听到曾辛的名字,杨臻竖起耳朵,只是于铭远说得也不算多,但杨臻从这寥寥几句中总结出来了:于铭远当时状态不好,曾辛是帮他走出来的那个人。
杨臻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感谢曾辛帮于铭远从那些疼痛中走出来,还是该憎恶曾辛让于铭远快速地放下了他。
“你呢?杨臻,这两年你真的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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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臻:呜呜呜他果然好爱我
第53章 我是帅哥
杨臻愣了片刻,这两年他过得糟糕,说出来有些丢脸,自尊在这会儿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头,他笑了笑:“挺好,不然贰拾也不能搬进独栋小楼里。”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过得好吗?”于铭远对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买账,他追问着,似乎誓要杨臻吐出些实话来。
杨臻对上于铭远的视线,他觉得于铭远知道了些什么。但他想了一圈,唯一了解他这两年过得如何的李硕也被他多次耳提面命交代过不许在于铭远面前多说,因此他露出了个坦然的笑:“真挺好的,吃得香睡得好。就是你不在,干什么都有点提不起劲儿。”
于铭远收回那副咄咄逼人的口吻,伸手把被子提高了些,盖住了杨臻露在外面的半截肩膀。
“睡吧。”
“我还没洗澡。”
“明天再洗。”
杨臻乖顺地点头,看着于铭远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那只猩猩灯被杨臻的手指抚过无数次,劣质的塑料壳掉色到斑驳,与这套废墟风格装修的房子倒是相配。于铭远手指按在开关上时,动作停滞了一秒,但没说什么。
他站起身,关掉了卧室的顶灯,轻轻关上门后出去了。
杨臻支着耳朵听客厅的动静,直到大门关门声响起,他才在黑暗里重重叹了口气。
自这晚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杨臻都没见过于铭远。他发去的信息石沉大海,打过去的电话于铭远刚开始还应付地接一两个,后来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杨臻内心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是否哪里做的不对惹了于铭远不高兴。
杨臻在一日又一日的煎熬中从惶恐变成了惊惧。于铭远是暂时的不想见到他还是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他?
他毫无形象地蹲坐在于铭远家门口,日日从下午六点钟等到天亮,每一晚那扇破败的防盗门前都会积累起一大片抽完的烟蒂。烟灰窸窸窣窣地下落,与那片灰扑扑的水泥地融为一色,杨臻把烟蒂内部的海绵撕成一缕一缕用来打发时间,天亮离开时再把那一大捧垃圾丢进楼下的垃圾桶。
天气很冷,门口坚硬水泥地面的寒意穿透衣物往杨臻的骨头缝里钻,沿着骨骼血管攀上心脏,将它紧密地包裹其中。杨臻坐在那里,思绪飘得很远,有很多瞬间他都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他看似拥有很多东西,财富,相当的社会地位,一定成就的事业,令大多数人艳羡的家庭条件,可当他失去于铭远这件事再次变得可能的时候,杨臻却觉得他连睡在天桥下的乞丐都不如。
没有归属感,一种于铭远才能给他的归属感。
这种毫无结果的等待持续了五天,于铭远一直没有出现,这种折磨比之之前失去于铭远所有消息时更加令他痛苦。
他得到了希望,但现在这种希望正在慢慢消失。
杨臻找遍了周围所有可能与于铭远有交集的人,都没能得到于铭远一星半点的消息。杨臻最后还联系了于雅琪,于雅琪给于铭远打过电话后回复杨臻,于铭远一切都好,人在淮省。
杨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上了林聪,要来了曾辛工作室的地址。
好在林聪和曾辛这个弟弟的关系足够近,杨臻循着林聪发来的地址驱车前往曾辛的工作室。
这家工作室不像杨臻想得那样还是个小作坊,走进大门,杨臻往办公区扫了一眼,三十来个人整整齐齐地坐在格子间里,门口的前台小姑娘看他进来,询问道:“先生你找谁?”
杨臻收回视线:“我找于铭远。”
“哦。”小姑娘把他从头扫了一遍,在确认他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上门推销的人后,回他道,“他出差了,你是?”
“我是他朋友,最近联系不上他,有点担心。他出差多久了?”
“十天了吧,算算日子应该快回了。”
杨臻深深吐了一口气,连日来那种惊惧的心情终于在此刻消失,他和前台小姑娘道谢后顺着来路回去了。
是出差,不是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好。
可当想到于铭远不是离开,而是拒绝和他联系后这颗心又持续往下坠,坠向不知深度的深渊。
杨臻在这种折磨中痛苦不堪,他不再去守着于铭远租住的那套小房子,可当他躺在舒适温暖的被窝里时依旧无法入睡。
为什么?这段时间里杨臻想了几万遍这个问题。
又是周五,这是杨臻失去于铭远所有消息的第十三天。
杨臻不再踩着点下班,这让已经习惯他按时下班的王小星十分不解。她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杨臻的办公室,把文件和两个三明治,一罐牛奶放在杨臻桌上时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八点半了,她敬爱的杨总依旧没有半分离开办公室的意思。
“杨总,你这两天怎么了?”王小星关切地问道。
杨臻头也没抬,拿过一份文件认真看着上面的内容:“什么怎么了?”
“你有点奇怪,前段时间不是天天一下班就走的吗?”
杨臻翻页的动作一顿:“几点了?”
“八点半了。”
杨臻这才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这么晚了,你先下班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小星没再继续追问,指了指桌上的三明治:“晚饭记得吃,天天这么熬着身体哪受得了。”
“好,谢谢。”
王小星离开后,杨臻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拿起桌上的三明治,拆开包装袋啃了一口。
他最近饮食不太规律,倒不是故意折腾自己的身体,只是把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工作上时会时常忘记饥饿这件事。
三两口一个三明治就被他解决掉了,有点噎,杨臻喝了口牛奶顺了顺喉咙。其实他还没吃饱,但他皱着眉看了会儿另一个三明治里夹着的几片火腿,觉得有点反胃。
手机铃声在此刻突兀地响起。
杨臻神情不耐地抓过手机,打算把这个在不恰当的时间打电话来的人臭骂一顿。
手机屏幕上“远儿”两个字让他的瞳孔震了震,他难以置信,在一种类似失而复得的狂喜中立刻接起了电话。
“喂!”
“杨臻啊。”于铭远的声音带着喝醉时才会有的软和,“来接我。”
杨臻立刻问道:“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我看看啊。”看来真的醉的不轻,只是几个字,他都说得不太利索,“‘何日君再来’。”
虽然起了个十分文雅的名字,但“何日君再来”是条出了名脏乱差的酒吧街。酒水粗劣,价格低廉,一些男男女女在里面堂而皇之地做着皮、肉生意,不知为何,这条街却能在南城这个年年得文明城市的地方存活这么久,杨臻觉得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中永远不缺在污泥中活着的人。
嘱咐于铭远站在原地别动,杨臻拿起车钥匙就离开了办公室,走得着急,甚至连办公室的灯都没关,杨臻此刻顾不上那么多,于铭远独身一人,在他还没到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什么恶心的事。
杨臻压着限速把车子开的飞起,往常半个小时才能开到的路程被他生生缩短了三分之一。他把车随意地丢在路边,逆着人流往街口跑去。
在距离街口还有七八米的地方停下,“何日君再来”几个字闪着扎眼的彩光,于铭远就坐在灯牌下的台阶上,双手环着膝盖,脑袋埋在臂弯里,艳俗的霓虹灯把红的、蓝的、绿的光打在他的身上。这些日子积攒起来的思念、痛苦以及惶惑仿佛化成实质性的东西把杨臻的双脚牢牢定在原地。
“于铭远。”他喊道。
于铭远抬起了头,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他。
杨臻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把他拉了起来。不知道于铭远喝了多少酒,几乎已经站不稳,杨臻转过身,弯下腰,把宽阔的后背留给了他。
身后人毫不犹豫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这是一个极亲密又很依赖杨臻的姿势。于铭远呼出的气息中带着高度白酒辛辣的味道,他不停地说着醉话,讲话时嘴唇时不时划过杨臻后脖颈上的皮肤,引起杨臻一串密密麻麻的战栗。
杨臻捏了捏于铭远的大腿:“别乱动。”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杨臻的车就被敬业的交警贴了张罚单。杨臻先把于铭远小心地放在后座上,然后无奈地撕下那张条子。
接到了于铭远,杨臻的一颗心算是安定了下来。他把空调调至26度,等红灯时,杨臻往后排看了一眼,于铭远蜷在后座似乎已经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和空调工作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以杨臻对于铭远的了解,于铭远喝醉了会变得十分安静,无论杨臻如何摆弄他,他只会睁着一双被酒精蒸腾得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杨臻。但两年不见,于铭远现在变成了十分难应付的那类醉鬼。
从车上下来,于铭远就不停地说着醉话,一会儿说要吃小汤锅,一会儿说要吃麻辣烫,甚至连人都认不出了,不停地问他是谁。好不容易进了电梯,于铭远又说要抽烟,杨臻把一支烟塞进他的嘴里,没点着,于铭远皱着眉猛吸了两口发现不对,把那支烟狠狠地摔在杨臻身上。
杨臻嘴上哄着,又不敢用力拖着他走,最后无奈地像抱小孩儿一样托着他的屁股,面对面的把他抱了起来。两人胸膛紧贴着胸膛,两颗心隔着衣物和血肉同频跳动,于铭远这才安静了下来。
走进卧室,杨臻把于铭远轻轻放在床上,因为抱着的姿势,杨臻不可避免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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